“東籬兄,你說……這樣做會不會太冒險了?”兆泰和東籬、清越兩人一同坐在桌邊,很客氣地給他倆面前的杯中倒上醇香的黃泉飲,臉上帶著幾分擔(dān)憂的神色。
“冒險?冒什么險?怕你家小茉莉就此恨毒了你是么?”清越見東籬好像在走神,接上兆泰的問話調(diào)侃道。
“不是茉莉,她恨我也不是一兩日了,反正漫漫幽冥路還長得很,耗著耗著,或許有天她就理解我了呢?!闭滋[擺手,神色有些舒緩,“你們一點都不擔(dān)心南山?她……她不是你們的小師妹么?”
“不擔(dān)心?!?p> 東籬回過神,拿起雙耳杯一飲而盡,頓時皺起了眉,嘆了一聲道:“酒太烈……”
兆泰尷尬地干笑兩聲,不知道該如何評斷他們的言行,本來,他對這兩位魔界來客就一無所知,先前明明已經(jīng)讓寧剎派人去調(diào)查過一番,卻毫無線索,好像兩人是憑空出現(xiàn)的一般。
然而他又能清晰地從兩人身上感知到超越萬物的強(qiáng)大神力,每每與他兩人的會面,都會讓他有一種是在仰望著無邊無際的浩瀚星海的感覺。
清越撇了撇嘴,搖著頭道:“你無情無義,當(dāng)然不會擔(dān)心,身為二師兄的我,還是十分十分擔(dān)心的?!?p> “可是看起來,你也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兆泰試著用一些看起來不大禮貌的話語想要試探出什么來。
“我的內(nèi)心在滴血,無奈,我打不過這個魔頭。”
清越喝完了杯中的酒,示意兆泰繼續(xù)給他倒上。
說得好像真的一樣,兆泰心下腹誹,卻沒有讓表情出賣自己,轉(zhuǎn)念又想到另外一件事情,開口問道:“兩位之前說讓我?guī)兔Φ氖虑椋鞘裁词???p> “咳……”東籬輕輕咳嗽一聲,斟酌了半晌答道:“在下還有一位師妹,名為白小花,一位師弟,名為白渺,他們較我們先一步來到了冥界,隨后……就失蹤了。”
兆泰腦門上的青筋一炸,掩面深呼吸了好幾次終于忍住了沒有立即發(fā)作——他其實很想上去掐著他們的脖子質(zhì)問,這是全門派總動員么?來他們冥界找樂子么?左一個師妹,右一個師弟,還有完沒完,接下來是不是連他們的師父也要親自出馬了?
這到底和冥界多大仇多大怨???
他假裝憨厚地笑了笑,使勁握了握拳,把一萬個暴擊法術(shù)都化解在掌心里,耐著性子道:“冒昧一問,東籬兄此番攜眾位師弟師妹前來冥界,當(dāng)真是為了追兇?”
先前說什么奉了魔君之命,從妖界一路追來冥界捉拿一名窮兇極惡之徒,如今他倒要聽聽看,這兩人準(zhǔn)備怎樣自圓其說。
“冥王大人,按理說以在下的追蹤之術(shù),無論我那師弟師妹身在何處,哪怕在世間的南北極淵,我都不至于連他們的一絲氣息都追尋不到……于是在下只能猜想他們可能是一時不察,跌入了冥界的某些不明結(jié)界之中,因此,才會需要您施以援手啊……”東籬沒有正面去回答兆泰的問題,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你……”兆泰終于變了臉色,“你到底想干什么!”
“其實冥界現(xiàn)在很不太平,從某方面來講,我們就是為了這不太平而來,總之你信我們不會害了冥界便是?!鼻逶礁a(bǔ)充了一句,不過,也沒有正面去回答兆泰的問題。
從剛才到現(xiàn)在,他的手里一直把玩著南山的骨蛻玉簪,不在南山身邊的時候,這玉簪黯淡無光,不像是玉質(zhì)的,更像是一段朽木,看起來甚至比不上街邊花花綠綠的地攤貨。
要說一點都不擔(dān)心,不光是清越,東籬也不可能,只是他們知道暗系力量的目標(biāo)一定會是南山,那么引蛇出洞最好的辦法,就是放出“蛇”喜歡的“誘餌”。
賭就賭對方真的是邪神的力量,這樣一來,南山的安危自是不必?fù)?dān)憂的。
房里的氣氛變得有些壓抑,東籬和清越?jīng)]事兒人一樣安心喝酒,兆泰想要發(fā)作卻不太敢輕舉妄動,畢竟摸不清對方的實力,而且還是不明實力的二對一。
他沒那么莽撞,正想要開口再套點話,突然外面喧嘩起來。
茉莉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一腳踹開房門,怒氣沖沖道:“好哇!還有閑心正在這里喝酒!”
說著,她再次飛起一腳,直踢向三人圍坐的楠木方桌的桌腿,桌子轟然倒塌的同時,伴著瓷器破碎的聲音,三人慌忙閃身連著椅子往后一起退了幾步。
“茉莉,你怎么來了……”兆泰一見是茉莉,臉上表情變換飛快,嬉皮笑臉地迎了上去。
誰知,迎面就是“啪”一個耳光,兆泰被打得措手不及,茉莉揚起胳膊還要再打,卻被兆泰一把接住,擋在了半空之中,兆泰的語氣冷了下來,問道:“你做什么?”
“你們……”茉莉顫抖著嘴唇,說不出話來,兩人維持著動作好一會兒,茉莉的胳膊像是脫了力一般緩緩垂了下來,她跪坐在地上,傻傻地看著地上碎掉的杯盞,喃喃道:“剛剛天字組有人來報……說南山她……她死了……”
說到最后兩個字的時候,茉莉再也止不住眼淚,其實她并不算是個堅強(qiáng)的人,平常雷厲風(fēng)行的英武姿態(tài),也不過是包裹在她脆弱內(nèi)心之外的一層保護(hù)殼罷了。
“呵……果然?!睎|籬站起身,語氣聽起來竟比平日里要輕松愉快許多。
“果然上鉤了是吧,這回你滿意了?”
清越也站起來,手里的玉簪被他悄悄揣進(jìn)了袖袋里。
“滿意,我對你的表現(xiàn)也很滿意,繼續(xù)保持?!睎|籬看著清越,眼里竟有幾分歡喜。
“你們,你們在說什么???”兆泰摸著被茉莉打得有些火辣的半邊臉,小聲嘟囔著。
看來這兩人不是隱藏頗深,而根本就是精神出了問題吧?一邊師弟師妹失蹤了,一邊最小的師妹死了,卻還能表現(xiàn)得這般淡漠和冷靜,還能不痛不癢地互相調(diào)侃?
“沒什么沒什么,那么,接下來我們就需要冥王大人您的授意了……”清越拱了拱手,接著說道:“麻煩您,臨時招收一下因接受不了小師妹慘死他人之手,悲痛欲絕,發(fā)誓要為小師妹報仇雪恨的——我們。”
“好了,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巡治司的隊員了,清越,出發(fā)吧?!?p> 東籬根本沒給兆泰說話的機(jī)會,也不管他到底是會同意還是反對,徑直拉著清越就往外走去。
“喂喂!你們這算什么???”兆泰卻不能接受自己真的被這般無視,畢竟他是冥界之主,日常不管政事那是自己閑云野鶴,不代表他就真的是個不在乎尊嚴(yán)的傻子。
“等一等!”茉莉追了上去,顫抖著雙手遞了一個錦囊給東籬,抹了一把眼淚道:“這是天字組他們帶回來的南山的……南山的遺灰……或許,你們能憑著這個找到害她之人……”
東籬只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那個錦囊,邪魅一笑,說道:“不用了?!?p> “不用?”茉莉心中疑惑,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自嘲般說道:“對,對,我忘了,南山是仙……只是,仙就不會魂飛魄散嗎?”
“不是說仙就不會魂飛魄散,而是……”清越看向東籬,后者已經(jīng)大踏步地往院外走去。
遠(yuǎn)遠(yuǎn)地,茉莉聽到他丟下了一句話,語氣很是輕松,說道:“南山會死?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