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可有什么想知道？
過了晌午，等該路走得差不多了，大家才繞另一條小路往回走，回程的時候順便還會砍幾捆柴禾。眾人在捆柴的時候聽到前面一聲驚呼，隨后忙亂起來，不過很快又恢復(fù)平靜。馬上便有人傳了話給后面的婦人，說是胡大郎在前頭打著了一頭野豬。
“太好了，晚上有肉湯喝了?！焙竺娓膵D人和孩子都面露歡喜，心下盤算著這野豬怎么都有上百斤肉，若是村里每戶人家平分，總到分到一斤。
幾個婦人也對胡婆婆更客氣了，甚至還幫著她整理柴禾。在她們看來，胡婆婆嘴巴厲害一些，人卻大方，若今天換成是別人家打了獵，大家也許真的只能喝著肉湯，但若是胡家打著獵，她們還能分到一塊肉。村里沒有人家養(yǎng)豬，最多像胡家一樣養(yǎng)些雞，平常也不能為了吃肉就把雞給殺了，也不會特地為此翻山越嶺地去鎮(zhèn)上買再說也買不起。
看到大人們對胡家熱情，底下的孩子有些得過大人的話，也有樣學(xué)樣的把今天偷偷摘的野果子給了曉楠。別人給她東西，曉楠都是會接的，就是臉上沒有表情，也不知道拿這東西怎么辦。
“曉楠，吃，可甜了?！庇袀€九歲的小男孩示范地咬了一口剛剛遞給曉楠的野梨。
曉楠有些猶豫，這又不是在昆侖，這些水果能這樣直接吃嗎，不需要先去洗一遍嗎？
以為她不懂怎么吃，嬴正接過她手里的梨子塞到了她的嘴邊，曉楠無奈地咬了一口，嘴里泌滿了清甜的滋味，就是梨皮厚了些，嚼著有些木。她吃了大半個就不要了，嬴正看著手里剩下的梨，倒是想扔掉，以前在宮里他可沒吃過別人吃過的果子，但是村里的孩子圍著他們在走，要是他把梨扔了，肯定會招了他們的眼。遲疑了片刻，他就把剩下的梨幾口吃了下去。
這梨的確很甜，他到胡家的這些日子就沒有吃過甜味的東西，吃完還有些意猶未盡。在這種時候，他會分外懷念以前在宮中衣食無憂的日子，也會加倍痛恨讓他失去一切的大王兄。
全村趕山的日子持續(xù)了五天，牛頭山四周的林子他們都走了一遍。之后，婦人會繼續(xù)就近去安全的林子范圍砍柴，漢子由牛頭村的戶長宋戶長挑上十人，一同進山去打獵。進山打獵自然是有風(fēng)險的，但有胡大郎在，這風(fēng)險便降了許多，若有什么收獲，這十人代表的十戶人家自然拿大頭，再給村里各戶人家都意思意思分上一塊肉。
若是不趁著現(xiàn)在進山打些猛獸，到了真正寒冬來到的時候，它們就會下山吃人。他們進山打獵也是為了立威，讓它們知道人類的地盤它們不能來。為了獵到大型的獵物，一行人有時會在山上窩上幾天，但也說好了不能超過七天，若是過了七天他們還不下山，村里就得安排人進山去找他們。
在村里的漢子第三次進山的時候，嬴正第一次見到了白家舅舅。
這是一個留著一撇小胡子身上帶著酒氣的中年漢子，生著方臉吊眼，瞧著跟白氏并不相像，跟白氏也不親熱，又有幾分怕胡婆婆。他一來之后，胡老漢便拉著他進屋說了一會兒話，嬴正暗想估計是說關(guān)于他的事。果然白家舅舅出來的時候打量了嬴正一眼，卻也沒有多問他的身世。
不過當(dāng)晚喝多了之后，他也不知是真醉假醉，問了嬴正一句：“小子，可有什么想知道的事？你盡可以問我，天上地下，就沒有我不知道的?！?p> 這樣大的口氣，怎么也不像是正經(jīng)話，嬴正暗想。其他幾個心下卻不由嘀咕了一句，白澤這一喝醉就要教人的毛病還能不能改了？
嬴正雖然不想從白澤那兒問什么機密，卻也有心打聽一下外面的事，見他喝醉，夜里又要跟他在一間小屋里擠擠，便生出了半夜套話的心。曉楠瞧他有一瞬悶不吭聲的像是在打什么主意，便也留了心眼，夜里隱身進到兩人的屋子里偷聽。
等到夜深人靜時，嬴正果然推了推白澤，在他耳邊小聲問道：“表舅，咸陽如今怎么樣了？”
“好?！卑诐擅悦院卣f。
“大王和王后真的死了嗎？大王底下的大臣將軍也沒有說什么？”
“大王？大王剛死?！?p> 嬴正聽著覺得不對，又問：“先王駕崩數(shù)月，不算是剛死吧？”
白澤聽了搖了搖手，說：“不是那個，是另一個，秦穆王的大兒子，剛死。都一把年紀了本就沒這么命，也不知折騰個什么，當(dāng)上大王半個月前就死了?，F(xiàn)在的秦王是他的孫子，上個月剛滿一周歲?！?p> 嬴正一聽變了臉色，這才幾個月，怎么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讓一個剛滿周歲的孩子登上王位，底下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是誰出的這個主意？”嬴正想了一圈，他對前朝事并不了解，只知道先王最信任也最常召入后宮的一個大臣是李斯。
“是不是李斯？”他忽然問。
“就是他，秦穆王之死也是因為他，真正是個狠人，比妖魔還陰毒十倍?！?p> “這個小人?！毙⌒『⑼反蛑舶?，似乎恨不得現(xiàn)在李斯就在他眼前被他生剮了。須臾之間，嬴正忽地冷下臉來盯著身邊半醉半醒的人，問道：“這宮中的隱秘事，表舅又是從何處得知的？”
曉楠聽他說了才反應(yīng)過來，心下對自己遲鈍也默默汗了一個，一想到這孩子小小年紀這么敏銳，將來還不知會如何，也不知是要為天下蒼生悲還是喜。不過這兒的歷史跟她所知的并不相同，也許這兒的嬴正只是歷史的一個過客，畢竟世上有他這樣敏銳的孩童，也有像李斯那樣精于謀劃的高官，這是一個人才輩出的時代，超出了她對歷史時代的認知。帝王將相本無種，說不定還從哪兒冒出一個野小子當(dāng)上了將軍統(tǒng)一現(xiàn)在的四國呢？可若真讓那么一個人搶了天下，她養(yǎng)成嬴正還有什么意思？
只是萬事都是定數(shù)，且看嬴正有不有一統(tǒng)天下的格局吧，曉楠淡笑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