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要地

　　　　“你們家早該開些地出來了，雖說這個村子不知什么時候就被發(fā)現(xiàn)了不見得能久呆，但是你們也來了七八年了，又有曉楠舅舅在，在這兒扎根比我們都易。田地是我們百姓的根本，其他本事都不長久。”

　　“誰說不是呢，我們家底下只有曉楠一個，將來總不能讓她去打獵吧。再說大郎每次進(jìn)山，我都提心吊膽的，尤其是這些日子，總擔(dān)心這山上冒出什么了不得的禍害來，還不如老老實(shí)實(shí)種田。那時剛來，總以為不會久住，便沒有為將來考慮，現(xiàn)在想想真是后悔，白費(fèi)了這么些年?！焙蠞h嘆道。

　　“現(xiàn)在也不晚，今年冬天地上也不凍，你家若是肯出一口飯食請人來開荒，保管有人愿意應(yīng)。村里不少小子還跟你家大郎學(xué)打獵了呢，他們頭一個就得來。就是村道邊上肥一點(diǎn)的地都占沒了，就剩下村口那一片都是碎石的地，這地你要嗎？”

　　胡老漢自然說要，還問：“我們能要多少？”

　　“照著你家的人口，最多給你家五畝?！?p>　　村里的田地分到村民手里都是有上限的，免得這些人家占著地種不過來。若是這家人后來人口減少，這地也不收回，可以租給別人，若是家里出什么事死絕了，這地就歸還村里，哪怕有出嫁女在也不能來分。

　　胡老漢早就猜到如此，便點(diǎn)點(diǎn)頭，又問：“戶長幾時有空能去量地？”

　　“現(xiàn)在就有空，冬月里本來也沒啥事。”

　　“成，量好了就來我家吃酒?！焙蠞h壓低聲音笑著說。

　　酒在村里比鹽糖還要稀罕，宋戶長一聽便咽了一下口水，馬上拿著工具量地去了，順便還不忘叫上他的小孫子等會兒跟他一塊兒去胡家吃飯。村里人家請人吃飯，對方可以帶一個孩童一起來吃，一般帶去的孩子不會超過七歲，免得在對方家里吃太多。

　　宋戶長的小孫子才六歲，叫宋四寶，天生體弱平時不怎么出門，聽說要去胡家吃飯，還有幾分不想去。他的堂哥們聽說可羨慕了，胡家飯食好，以前連中午也吃干飯，最近家里吃的都是稀的，他們都沒有吃飽過。胡家還有肉，胡家上回獵了老大一頭野豬，還分了一塊肉給他們，可惜奶奶就切了一點(diǎn)沫沫加在飯湯里給他們嘗了一個味，剩下的也不知何時才能吃到。

　　宋四寶聽說去胡家有肉吃也咽了咽口水，馬上跑去前面找爺爺，生怕爺爺把他忘了，一看爺爺沒在家，不由委屈地在那兒抽泣起來。三個哥哥見他又哭了也不安慰，反倒在邊上起哄，直到宋奶奶發(fā)現(xiàn)了出來罵了他們，他們才一哄而散。

　　“你哭什么！見天的哭，也不知是像了誰！你爺爺先去量地了。胡家在哪你不是知道，自己過去就是了，這么幾步路還能不認(rèn)得？”

　　“我一個人去？”宋四寶吸著鼻子問，掛在眼底的淚又有落下來的痕跡。

　　“你要是一個人不敢去，就去找你哥哥們帶你去?！彼文棠贪欀颊f，家里還有事等著她做呢，她可沒這功夫帶他過去，免得胡家人以為她也想過去吃飯。

　　宋四寶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還想讓宋奶奶幫他去跟哥哥們說，但是宋奶奶轉(zhuǎn)身就去忙了，他見沒人理他又要哭了出來，慢步挪到了院門口探出門朝外面看了一眼，正好看到自家二哥跑了過來。

　　“二哥，你陪我去胡家好不好？”他可憐巴巴地問。

　　“不好?！彼味毠室庹f。

　　就在宋四寶快要哭出來的時候，宋三寶飛快地跑了過來說：“四寶四寶，我?guī)闳ァ！?p>　　宋二寶聽了，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雖不知他為什么主動跳出來，但是想著里面定有他不知道的好事，便連忙說：“四寶，二哥剛剛逗你玩呢，我?guī)闳ァ！?p>　　“我?guī)闳ィ俏蚁日f的。”宋三寶不服氣地說。

　　“四寶明明叫的是我?！彼味毑豢蜌獾鼗氐?。

　　宋四寶看到兩個哥哥爭了起來，扁了扁嘴又想哭，還是宋大寶跳了出來把二弟三弟隔開。

　　“一起去?！彼未髮氁幌伦訋退麄儧Q定好了。

　　他今年跟胡大郎學(xué)了打獵，跟胡家的人都算熟，便想過去看看阿正和常在胡家做事的三河子，問一下射箭怎么樣才能準(zhǔn)，他的準(zhǔn)頭一直不行，這個冬天都沒獵到什么東西。

　　既然大哥發(fā)話了，宋四寶便點(diǎn)點(diǎn)頭，而且有三個哥哥陪著他去，他的膽子也大，一路走到胡家一點(diǎn)也沒有害怕，要是他們能走慢點(diǎn)就更好了。為了追上他們，宋四寶幾乎是一路小跑著到了胡家，進(jìn)了胡家大門時氣都喘不平。他整日呆在屋子里，都沒有這樣跑動過。

　　胡家人已經(jīng)知道宋戶長晚上會過來吃飯，卻不知道他家孩子也要過來，村里請客的那套約定俗成，他們并不知曉。可是看到孩子們過來了，他們也不好把他們趕出去，便留著他們?nèi)ズ笤赫屹?。嬴正和孫三河跟宋家三兄弟倒能玩到一起去，但是身體虛弱又不愛動的宋四寶卻不行，他看了看，最后把目光落到站在兔圈邊上看兔子的曉楠身上，默默站到她身邊。

　　“胡姐姐，你家兔子好多呀。”

　　說完，他想起曉楠發(fā)燒變傻的事，知道她不回應(yīng)他。想起以前曉楠沒有生病的時候，對他很是照顧，從不跟村里其他孩子一塊兒欺負(fù)他，好奇地看了曉楠一眼，他覺得曉楠有些可憐，吸了吸鼻子轉(zhuǎn)頭看著兔圈里的兔子。

　　“胡姐姐，我數(shù)兔子給你聽。”他小聲說，便開始數(shù)起了兔子來。

　　兔子也不可能老老實(shí)實(shí)呆在原地讓他數(shù)，它們蹦來跳去的，宋四寶數(shù)了好幾遍都沒數(shù)清，氣得噘了一下嘴又開始抽泣起來。

　　邊上的曉楠一頭黑線，她還真不知道有人數(shù)數(shù)能把自己數(shù)哭的。

　　許是知道自己哭了這會兒沒有人安慰，宋四寶吸了吸鼻子還是把淚忍住了，轉(zhuǎn)而對曉楠說：“胡姐姐，你看，那只兔子真黑。”

　　能夠果斷放棄自己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倒是一個聰明的，曉楠暗想。宋四寶又跟曉楠說了幾句話，見她果然沒有回答，就把目光定在前面的兔子上。這時，他身后傳來開門的聲音，住在后院的鄒老出了屋子想去如廁，見曉楠邊上站著一個陌生孩子正呆呆地看著他，也沒有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