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義莊
鬼面具帶著秦護衛(wèi)一路來到義莊之中。莊內(nèi),溫氏一門三十八口的尸體就停放在此。
那鬼面具在眾尸體面前走了一走,隨手掀開一具尸體上的白布,慢條斯理說道:“不小心留下一個活口,當真是后患無窮?!闭Z氣輕淡,仿佛在說別人的事情一般,說完,又將那白布嫌惡的丟開。
秦護衛(wèi)聞言,疑心他是在責怪自己辦事不力,于是忍著背上的劇痛,跪在地上,連忙說道:“公子放心,溫善已死,是屬下親手送他上的路?!?p> 鬼面具聞言,只挑聲哦了一聲,并未言語。
秦護衛(wèi)忙又說道:“至于那一老一幼,她二人中了蛇妖的毒氣,怕是兇多吉少。即便她二人醒來,她們也只是見過屬下,并未見過公子,斷不會威脅到公子?!?p> 鬼面具聞言淺笑一聲,而后轉(zhuǎn)過身來看著秦護衛(wèi),說道:“做的好。如今還在活著的暗使,除了那個下落不明的涼青之外,便只有你一人了。你雖然不是最出眾的一個,卻是讓我最放心的一個。”
秦護衛(wèi)聞言,喜不自勝,感激道:“屬下能得到公子相救,有幸被選為暗使為公子效力,是屬下的榮幸。屬下定當竭心盡力以報公子的再造之恩?!?p> 鬼面具走至秦護衛(wèi)身前,說道:“我眼下正有一件要緊事要交與你去辦?!?p> 秦護衛(wèi)抱拳道:“公子但請吩咐,屬下萬死不辭?!?p> 鬼面具聞言輕笑一聲,蹲下身,幽幽道:“不需萬死,一死即可?!闭f罷,抬手突然一掌,打上秦護衛(wèi)心口。
秦護衛(wèi)整個人被推出數(shù)丈,直直撞到墻上,猛地一口鮮血吐出來,坐在那里,不解道:“為什么......公子......”
鬼面具站起身,笑道:“你知道的太多,你死了,我才安心?!?p> 秦護衛(wèi)恨道:“我對你忠心耿耿,即便是要我死,也斷不會連累公子分毫,想不到公子卻如此對我!”
鬼面具不屑道:“你們不過是我殺人的工具,這種工具,我要多少有多少。如今本公子已不再需要你們。本想多留你幾日,待你找到?jīng)銮嗪螅賹⒛愣艘煌?,但是蓬山眾人既已識破你的身份,你便不能再留在世上?!闭f著,又向秦護衛(wèi)走進幾步,手中血氣翻涌,一掌打出。
秦護衛(wèi)靠著墻壁,想逃卻怎么也動不了,自知今日難逃一死,但即便是死,也要將這公子的身份揭穿。但心知這公子素來出手狠毒,若殺一人,必是會將那人打的魂飛魄散。秦護衛(wèi)手指微動,正打算將他的名字寫下,卻見他又是一掌打來,情急之中,撿起身側(cè)一棵石子緊緊攥在手里。瞪視著眼前的鬼面具,受下這一掌,而后氣絕身亡。
那鬼面具走到秦護衛(wèi)身邊,踢開秦護衛(wèi)的身子四下看了看,見秦護衛(wèi)并未留下任何信息,接著散了他的魂魄,而后轉(zhuǎn)身,無所顧忌的走出義莊。彷佛這莊內(nèi)的數(shù)十條人命皆與自己無關(guān)一般。
走至門口時,抬手摘下門上的一個白燈籠,揚手一揮,將燈籠扔到莊內(nèi)草席之上,燭火燒著草席,片刻,便星星點點的蔓延開來。
那鬼面具正想離開,忽而一個底氣十足的狂放聲音傳來,笑道:“殺了人便想逃?天下哪有這樣的便宜事?”
鬼面具聞言極其震驚。轉(zhuǎn)身只見一個頭發(fā)花白一身黑衣的人坐在屋頂之上,悠閑的喝著酒。鬼面具心道:他是何時來的?為何自己全無察覺?以自己今日的修為,斷不可能有人近在咫尺而不被自己發(fā)現(xiàn)!
鬼面具心下忽然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慌,低聲警覺道:“你是何人?”
那人聞言又是一陣爽朗大笑,而后道:“你冒著老朽的名號四處作惡,如今怎得竟然不知老朽是誰?”話音未落,身影忽的一閃,不見了蹤影。
鬼面具尚來不及多想,便覺身后一陣疾風襲來,轉(zhuǎn)身抬臂相迎。兩人于血氣黑霧之中打斗了一番,鬼面具明顯不是敵手。
那老者道:“小子,想贏老朽,你的功夫還不到家?。〔蝗缃袢崭闲嘧?,讓老朽好好教教你!”說著,便欲將其擒拿。
忽而一道白光閃爍,數(shù)道靈力自那老朽身后偷襲而來。老朽連忙轉(zhuǎn)身避開,笑問道:“不知是那家弟子途經(jīng)此地仗義出手?老朽我要提醒你一句,你幫錯了人吶!”待這老者說完定睛再看時,眼前已空無一人。老者遲疑片刻,選了一個方向追了上去。
鬼面具帶著秦護衛(wèi)逃走后,沈云裳顧不得去追,而是跑到修齊、修羽身邊,查看二人傷勢。見其二人只是受了一掌,被打暈了而已,并無性命危險。正欲將二人扶起送到屋里時,秦明芳突然跑出來。
秦明芳自昏厥過去后,此刻才醒過來。對于中間發(fā)生的一連竄的事情渾然不知。看到躺在地上的修齊、修羽,又看看一旁被封在陣中的黃蛇,見此情形,只以為是幾人在收服蛇妖時,被其所傷,于是不問青紅皂白,召出佩劍如玉,收了光陣,直指黃蛇而去。
光陣消散的一瞬間,黃蛇便又恢復(fù)人形。一手支撐著身子坐在地上,看到秦明芳刺過來,竟然動也不動。眼看著長劍穿心,不想?yún)s被沈云裳一劍攔下。
秦明芳氣憤道:“云裳,不要阻止我!這蛇妖禍害百姓在前,重傷仙門弟子在后,如此無惡不作,今日我定要殺了它。”
沈云裳連忙道:“明芳,且留它性命?!?p> 秦明芳不解道:“為何?”
沈云裳簡短說道:“自你昏迷后,發(fā)生了好多事,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我一會兒再解釋給你聽。你聽我一句,先將劍放下?!?p> 秦明芳聞言,相信沈云裳不會騙自己,事情定是另有隱情,于是乖乖收了劍,對黃蛇道:“今日算你走運?!?p> 沈云裳道:“我們先將師兄和修羽扶進去吧。”轉(zhuǎn)頭看了一眼黃蛇,見它臉色慘白、氣若游絲,隨時都會香消玉殞一般。
這也難怪,它本來便是受了重傷,又在封妖陣中關(guān)了許久。封妖陣不僅限制陣中之物的行動,更是限制其靈力催動,是以蛇妖在陣中時,無法運力療傷,只將傷勢拖得更嚴重了。
于是沈云裳安置好修齊、修羽后,又回到黃蛇面前。
沈云裳問道:“我離開這片刻,你既得了機會,為何不逃?”
黃蛇勉強一笑,有氣無力道:“不做虧心事,我為何要逃?”
黃蛇這話說的不老實。束手就擒,是按照月無殤的吩咐做的。此刻不走,是因為月無殤沒說讓她走。若非如此,一只妖,豈會愿意同將自己打成重傷的仙門弟子呆在一處?
沈云裳看著那黃蛇的臉,不再多問,忽然手中靈力翻涌,一手按上黃蛇的心口。
黃蛇驚恐了一瞬間,以為她是要殺自己,瞬間過后,卻發(fā)覺有絲絲涼涼的靈力涌入自己體內(nèi),才知她是在為自己療傷,于是苦笑一聲,無奈道:“你先出手傷我,現(xiàn)在又出手救我,我該謝謝你嗎?”
沈云裳道:“隨便你?!?p> 黃蛇分明記得,沈云裳收服自己時是滿身的敵意,怎得此刻又轉(zhuǎn)了性?待身子稍微恢復(fù)些,黃蛇又好奇問道:“為何救我?你分明很討厭我,我死了,你該開心才對。”
沈云裳道:“你是死是活,都與我無關(guān)。救你,不過是因為你還有用?!?p> 沈云裳這話,說的也不老實。先前見她靠在月無殤懷里,沈云裳確實是莫名的惱火。此時動了惻隱之心,一是見她著實可憐,二是顧慮到她是月無殤的人。若她傷重不治而亡,月無殤知道后必定要傷心了。
黃蛇輕聲道:“我們妖的感覺是很準的。你心里對我是敵意還是醋意,我一看便知。我就說你們?nèi)祟惒粔蛑甭剩髅鞑皇沁@樣想,卻一定要口是心非?!?p> 沈云裳聞言不語,待它的傷勢恢復(fù)的七七八八,便收了靈力,重新打出一個封妖陣,將其關(guān)在其中。而后轉(zhuǎn)身進屋。
東屋昏迷著一老一幼,西屋昏迷著修齊、修羽,沈云裳與秦明芳兩個人,忙前忙后照看了一夜,警惕了一夜。
第二日天微微亮,四人皆未蘇醒。沈云裳與秦明芳二人商定后,決定秦明芳同花影留下照看幾人,沈云裳獨自前往城主府,請城主下令,全城搜捕秦護衛(wèi)。
沈云裳來到城主府時,遭到守衛(wèi)阻攔。沈云裳自報家門后稟明來意,在府外等候了片刻,卻被城主親自迎接進去。沈云裳受寵若驚。
這城主年紀四十出頭,肚子微腆,短眉豆眼,兩撇漆黑小胡子掛在嘴上尤其顯眼。城主名喚孫尚儒,人如其名,看起來謙謙有禮、儒雅和善。城主府的裝飾擺設(shè)也是一派文墨氣息。
沈云裳恭敬一禮,而后說道:“蓬山弟子沈云裳,有事請求孫城主?!?p> 豈料這孫城主,溫厚一笑道:“沈姑娘不必多禮,有何難處盡管說,孫某人不才,這迷城雖不及余州城繁華廣袤,但只要是在此城中,沈姑娘有任何需求,孫某都定當滿足?!闭f完,又諂笑兩聲小聲問道:“令尊沈遠達沈老爺近來可好?此番可有隨同一起前來?”
沈云裳聽他如此問,心下了然。原來他是沖著父親的顏面。不過這樣也好,總比他對自己愛答不理要好得多,于是說道:“托孫城主的福,家父一切都好?!?p> 孫尚儒又問道:“不知沈姑娘在城中落腳何處?住的可還習(xí)慣?”
沈云裳答道:“云裳暫住在溫氏府上,云裳此次前來,便是為了溫府一事?!?p> 孫尚儒道:“溫氏?那個被滅門的溫氏?”
沈云裳道:“正是,孫城主竟知道此事?”
孫尚儒聞言捋了捋胡子,皺起眉頭,沉思半晌,回憶道:“我記得中秋那日,夜里突然接到消息,說溫氏府上發(fā)生命案。當晚值夜巡城的人是秦護衛(wèi),我便派他前去查看。不久,秦護衛(wèi)的手下回來傳話說,是城西蛇妖作亂害了溫氏滿門?!闭f完,搖搖頭嘆息一聲道:“溫氏立府多年,守護迷城百姓甚是盡心,不想?yún)s遭此劫難,當真令人痛心?。 ?p> 沈云裳心道:這秦護衛(wèi)滿口胡言,自己便是與那兇手一起的,反倒嫁禍給蛇妖。不過這城主似乎對秦護衛(wèi)的話深信不疑,自己若貿(mào)然說出秦護衛(wèi)的罪責,只怕他不肯信。但是秦護衛(wèi)身上有赤月留下的傷,只要秦護衛(wèi)現(xiàn)身,便無可抵賴。于是問道:“哦?這秦護衛(wèi)是何人?巡城的護衛(wèi),也會查案嗎?”
孫尚儒聞言,笑道:“想來沈姑娘是不熟悉城中護衛(wèi)的職責。這普天之下的每一座城,都有一位城主,城主之下,是護衛(wèi)統(tǒng)領(lǐng)。護衛(wèi)統(tǒng)領(lǐng)之下是十護衛(wèi)。十護衛(wèi)之下是府兵。城中大小事務(wù),便由十護衛(wèi)分管。這個秦護衛(wèi)是四年前來到迷城,起先只是一個普通府兵,因其功夫出眾,后被提拔上來做了護衛(wèi)。”
沈云裳道:“這秦護衛(wèi)的功夫我倒是見識過。御劍而行、靈力化掌,竟然也是個修習(xí)之人,只是不知他師出哪一門?”
孫尚儒聞言吃驚道:“他是仙門中人?我怎么從未聽他提起過?”
沈云裳道:“許是在仙門呆的不愉快,不愿提起也是人之常情。我們昨晚救出兩名百姓,秦護衛(wèi)說要帶她二人到衙內(nèi)銷案,我等了一早上也不見他來,孫城主可知道秦護衛(wèi)現(xiàn)在何處?”
孫尚儒聞言,立即召來門外的府兵,吩咐道:“讓秦護衛(wèi)速來見我。”
那府兵聞言,怯懦道:“啟稟城主,秦護衛(wèi)自昨夜去了溫府后,便一直沒有回來,今早交班時,我們找了好久,都沒找到秦護衛(wèi)。”
孫城主聞言面露尷尬,而后對沈云裳笑聲說道:“讓姑娘見笑了,這秦護衛(wèi)許是哪里喝酒去了,我這便命人去找他回來。”
沈云裳道:“也好,云裳便先回溫府等消息?!?p> 孫尚儒道:“不用那么麻煩。那個溫府一夜之間被滅門,晚上怕是要鬧鬼的,你一個姑娘家住在那里我也不放心。這段時間你索性就搬到城主府住下?!?p> 鬧鬼沈云裳倒不怕,比起鬧鬼,沈云裳更厭煩城主府中的諸多規(guī)矩限制。于是婉拒道:“謝城主美意。不過云裳此行并非是自己一人,還有幾個同門也在溫府,只不過同門受了傷,行動不便,需要云裳照顧。云裳就此告辭?!?p> 孫尚儒驚道:“什么?有人受了傷?那就更不能留在溫府了?!闭f著,喊進來幾個人,吩咐道:“你們幾個,隨沈姑娘一同去溫府,將沈姑娘那幾個受傷的同門抬到府上來,再將城中的張神醫(yī)啊、王神醫(yī)啊都一并請來,快去!”幾人得令立即去辦。
沈云裳見盛情難卻,無奈道:“多謝孫城主,那云裳便打擾了?!?p> 孫尚儒笑道:“沈姑娘不必客氣,盡管放心住下便是。有什么吩咐,盡管吩咐城中府兵?!?p> 沈云裳聞言,說道:“云裳正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向?qū)O城主借一百府兵一用?”
孫城主疑惑道:“哦?沈姑娘借兵何用?”
沈云裳道:“我們準備今晚在城北義莊擺陣招魂。為了不傷及無辜百姓,陣外需有人看守。”
孫尚儒點頭應(yīng)道:“如此重要之事,莫說一百,便是一千也無妨?!?p> 孫尚儒話音剛落,自門外跑進來一府兵,慌張道:“啟稟城主,大事不好了,出事了!”
孫尚儒呵道:“慌什么,慢慢說,到底出了何事?”
那府兵道:“剛剛接到消息,城北義莊昨晚突然起火,溫氏眾人尸體被毀!而且......”
孫尚儒急道:“而且什么?”
那府兵道:“而且秦護衛(wèi)的尸體也被發(fā)現(xiàn)在一眾尸體中?!?p> 孫尚儒啊的一聲,呆在那里,怕道:“什么?死了?”
沈云裳聞言,心下也是一驚,匆忙告別孫尚儒,閃身趕往義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