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駙馬到了?！鼻锛w小聲匯報。
“可有人看見他入宮了嗎？”靜妃問道。
“并沒有，奴婢在宮門口接上駙馬爺，從小路過來的，并無人看見?！?p> “好。”靜妃合上書，閉眼靜默了一陣子，緩緩睜開眼睛道：“叫他進(jìn)來吧。”
“是?！鼻锛w應(yīng)下退了出去。不到片刻，沈之璋躬身進(jìn)來，給靜妃磕頭問安。
瞧瞧，該來的還是會來的，準(zhǔn)備承受來自岳母的指責(zé)和教訓(xùn)吧！大駙馬二駙馬三駙馬，一定要保佑他啊！
岳母面前哪里敢撒野？
沈之璋一臉乖巧，內(nèi)心忐忑不安：傷才養(yǎng)好，可別再挨打?。克低荡蛄恐鴮γ骒o妃的神色企圖揣測她的內(nèi)心。沒想到靜妃和顏悅色語氣溫和：“好孩子，坐下說話?！?p> “多謝靜妃娘娘。”沈之璋連忙起身，規(guī)規(guī)矩矩坐在一旁。
靜妃端起茶來，慢慢小飲一口，才柔聲細(xì)語開口道：“喝口茶暖暖身子，入秋了，要記得多添些衣物。”
“多謝娘娘關(guān)心?！鄙蛑按丝掏耆恢^腦，他見過三駙馬在皇后娘娘面前的憋屈模樣，還真的沒想到靜妃完全相反，竟然是如此的和顏悅色。
“咱們娘倆沒怎么說過話，今日叫你過來，你也不必拘謹(jǐn)，咱們只說說話罷了。喝茶！”靜妃眉眼含笑，瞧著溫婉可親。
沈之璋心道：“怪不得六公主脾氣好，原來是像了她母親！”
瞧他沒有剛來時拘謹(jǐn)，靜妃才緩緩說起聊天話題：“之璋，起初皇上答應(yīng)給你賜婚時，別人都想法子躲了，這婚事才落在了書兒頭上，你說是不是？”
沈之璋內(nèi)心警鈴大作，瞬間緊張起來，連忙附和：“是，是娘娘和公主不嫌棄我……”
靜妃笑著打斷他的彩虹屁，擺擺手道：“其實(shí)，你要知道，本宮若是想拒絕這門婚事，并不是什么難事?！?p> 沈之璋惴惴不安，不知該如何接話。
“你想知道本宮為何應(yīng)下這門親事嗎？”靜妃問道。
沈之璋迷茫了：“小婿不知。”
“元和十年，皇上組織秋獵，叫你和幾個孩子比賽射雁。旁人為了博得皇上賞賜，傾盡全力射殺大雁，甚至連幼鳥都不放過。”靜妃回憶過往，不由感慨：“唯有你，一箭不發(fā)，比賽后還偷偷去撿被人丟棄的大雁，救了幾只尚未死亡的雁。那時我就在想，不論你將來做什么官成什么事，都會是一個善良的人。就沖這一點(diǎn)，本宮沒有阻攔這門親事?！?p> 沈之璋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娘娘，您怎么知道……”
靜妃一笑：“那時，本宮只是一個小小的婕妤，不過是碰巧看到了你的舉動罷了?！?p> 沈之璋吸吸鼻子，一時不知道心中是什么情緒，混雜著震驚和些許的欣慰，難得聽到表揚(yáng)，他微微有些飄飄然。
他低下頭，語氣柔和了許多，輕聲道：“多謝娘娘如此看我?！?p> 靜妃搖搖頭，語重心長道：“不是本宮怎么看你做事情，而是你做了什么事，讓本宮怎么看。如今你也大了，該想想自己的人生了?！?p> 比起母親的哭訴責(zé)罰，兄長的嘮叨打罵，靜妃柔聲細(xì)語的開導(dǎo)更能打動沈之璋的內(nèi)心。他心中蕩漾，抬頭目光清明地看看靜妃，可嘴巴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本宮不全是為了六公主才和你說這些話。”靜妃溫柔道：“昨日她同我說了一句話，很有道理。她說人生是自己的，怎么選擇也是自己的，旁人做再多的努力都不如自己下一個決心。你是一個好孩子，有些東西會想明白的?！?p> 沈之璋愣在原地。
靜妃已經(jīng)慢慢站起身，在秋紈的攙扶下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內(nèi)室。臨別時，回頭叮囑一句：“今日你我說的話，就不要讓錦書知道了?！?p> 沈之璋連忙應(yīng)下。他盯著靜妃離開的方向發(fā)了一陣呆，站立許久，拜了三拜，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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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書同學(xué)低調(diào)慣了，并沒有提前通知沈府諸位七公主要去。所以待她們過去時，沈老夫人并不在家，前來迎接的唯有王氏一人。
王氏有些許窘迫，解釋道：“公主，母親前日剛?cè)チ擞^云寺，怕是要小住一陣子才會回來。”
錦書理解，于是點(diǎn)點(diǎn)頭笑道：“無妨無妨。日后機(jī)會多的是?！?p> 七公主也相當(dāng)懂事道：“是母妃叮囑我，叫我拜訪沈老夫人和國公爺，既然今日老夫人不在，改日再見也行?！?p> 王氏松了一口氣，心中感激。果然能和六公主相處的人，估計性格不會太強(qiáng)勢。
她禮貌笑道：“七公主能體諒，妾身感激不盡。只是國公爺他身子不好，這幾日需要靜養(yǎng)，恐怕也不能見公主了?！?p> 七公主點(diǎn)點(diǎn)頭：“那就好好靜養(yǎng)，希望國公爺能夠早日康復(fù)?！闭f罷她看向錦書的臉色，小心翼翼地生怕自己說錯了話。
錦書笑著拍拍她的手，不過是個十歲的孩子，能這樣落落大方地與人交談，已經(jīng)超越很多同齡人了。
她對王氏道：“如意呢？她平日總是念叨著沒有玩伴，剛好七公主來了，她們兩個年紀(jì)相仿，不如叫她們?nèi)ネ?，我們說說話？”
“也好。”王氏順從，叫來如意，小聲叮囑了一番。
錦書也附在七公主耳邊道：“去玩一會吧，難得有個伴！”
七公主眼睛一亮，有些雀躍，矜持了一下，還是笑著和沈如意出去了。
瞧著她們走遠(yuǎn)了，錦書才問道：“哥哥最近又病了？”
王氏低頭感嘆：“老毛病了，一入秋就總要犯病。母親也是為這事才去了觀云寺燒香拜佛?！?p> “我那里還有好些藥材，這就叫人取了送過來?！卞\書誠懇道：“嫂嫂有什么事，大可與我說，凡是能幫上的，都可盡心。”
“我知道公主的心意，實(shí)在不知道該怎么感謝。”王氏言語有些哽咽，一面說一面試去眼角的淚水，笑著自嘲道：“瞧我，眼睛軟，不由人?！?p> “一家人，何必言謝？”當(dāng)錦書自然而然地說出這句話時，她自己內(nèi)心都怔了一下：半真半假一句“一家人”，甚至連她自己都不能分辨其中有多少真心，果然戲演多了，已經(jīng)分不清現(xiàn)實(shí)和做戲了。
二人正說著話，卻瞧見沈之璋提溜著鳥籠立在門口，目光復(fù)雜，可面上卻大大咧咧一笑：“公主來了？”
看來這家伙是傷養(yǎng)好了！
她目光落在沈之璋手里拎著的鳥籠上，心道：“玩貓逗狗遛鳥養(yǎng)魚還真是紈绔子弟的標(biāo)配??！”
她點(diǎn)點(diǎn)頭道：“嗯，才到。”
“之璋，快過來問候公主一聲??！”王氏招呼他過來，笑道：“我要回去照顧你大哥了，你來陪公主坐一會！一會子咱們一家人吃個晚飯?！?p> 王氏火速開溜，只留下錦書和沈之璋相視無語。
他看了看錦書，還是側(cè)過身逗弄著籠子里的一對鳥兒。
是時正是下午時分，秋意漸濃，雨水也漸漸多了起來，轉(zhuǎn)眼天色陰沉，雷聲嗚咽，陰云密布，不到片刻，淅淅瀝瀝的雨水就落了下來，砸在屋檐窗臺上，清脆叮咚。
“這雨下得真急啊！”沈之璋感慨：“還好我早回來一步?！?p> 錦書皺起眉頭來，下雨了，難不成要冒雨回去？她倒是無所謂，只是隨行的侍衛(wèi)宮女們可要遭罪了。
沈之璋偷偷抬眼觀察著錦書的表情，沉思了一下，才裝作不經(jīng)意的樣子說：“既然下雨，公主不如住一晚吧?！?p> 錦書詫異，呦？孩子突然學(xué)會關(guān)心人了？她開口質(zhì)疑：“有事相求？”
沈之璋心中憋屈，撇撇嘴沒好氣道：“并沒有。雨天路滑，縱是我不留你，嫂嫂也會留你的?！?p> 那倒是肯定的。
錦書禮貌笑道：“多謝好意。若是大雨不停，或許還真要麻煩一晚了?！?p> 沈之璋拿著桌子上的堅果喂鳥吃，隨意道：“公主的話，一家人何必言謝？”
她是應(yīng)該感動嗎？錦書總覺得他話里有話，專門學(xué)舌她說話。
她正暗自揣測他話里的意思，卻聽沈之璋看似隨意，卻字句認(rèn)真道：“公主待兄長嫂嫂的好，我都記在心里?；蛟S你我還算不上一家人，可家人該做的事情公主都做了，之璋感激不盡?！?p> 錦書受不得夸獎，略有些羞澀，不知所措地理了理衣擺。
“那日公主勸我的話，確實(shí)很有道理?！鄙蛑巴Ｏ露号B，垂眸正經(jīng)道：“多謝公主了?！?p> 錦書納悶了，差不多快一個月未見，怎么沈之璋這家伙變化這么大？
改過自新重新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