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回了沈府,錦書依舊惴惴不安,她面色蒼白,神情恍惚,沉默不言地呆坐在椅子上。
自己最大的底牌被別人摸了,這該如何是好?萬一他哪天把這件事兒捅出去,皇帝會怎么想?靜妃又會怎么想?萬一自己被拉出去砍頭,又該怎么辦???
太危險了,更要命的是,朱東旭這個定時炸彈也在阮老先生的課堂上,明日沈之璋去上課,他二人定會見面,到時候,朱東旭肯定會說什么的。
這下子是真的完蛋了。
她捂著腦袋發(fā)呆,心里亂成一片。搞得沈之璋摸不著頭腦,反思自己:“我也沒說什么重話???”
豆萁心虛:難不成是因為我說了駙馬爺以前的事跡?
“你沒事吧?”沈之璋關切詢問道。
錦書勉強一笑:“沒事沒事。今天晚飯我就不吃了,我先去睡一會?!闭f著就進了里屋,還關緊了房門。
春絹都擔心的受不了:“小環(huán),這是怎么一回事???”
“我那時候帶豆萁買零嘴去了,回去見到公主就這么魂不守舍的。”小環(huán)急得都要哭了:“這究竟是怎么了???”
“我瞧公主臉色都有些不太對了,這……”夏綾急了:“我這就去宮里,告訴娘娘一聲?!?p> “哎呀你先別急,萬一是什么小事,驚動了娘娘就不好了!”春絹一把攔住她:“咱們一會看看情況再說?!?p> 眾人正焦急著,卻聽豆萁朝著沈之璋猛地跪下,磕了幾個頭,話語里都帶著哭腔:“都是奴才多嘴,告訴公主說,公子以前愛去春香院,公主肯定是因為這個生氣了!”
沈之璋暴走了,跳起來拍他頭:“你小子,你和她說這個干嘛???”
“不是奴才要說的,公主她套奴才的話,不過那時候她還是笑瞇瞇的?。 倍馆郊钡靡蓿骸肮?,奴才不是有心的?。 ?p> 沈之璋雙手叉腰,氣急敗壞地在屋里來回打轉(zhuǎn):“這下可糟糕了!你說你說我啥不行,非說這個,她一個公主,肯定,她……哎呀!”沈之璋不耐煩擺手:“去去去,回自己院里去,別在這待著了,看見你我就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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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菜熱了三回,沈之璋都乖乖的把書本紙張裝進書箱里,里屋的人還是沒有什么動靜。
“駙馬爺先吃飯吧,一會早點休息。”春絹瞧他還在等在錦書,于心不忍:“您明天還要去學堂呢。”
“不急不急。”沈之璋現(xiàn)在哪有這個心思吃飯???一向情緒穩(wěn)定溫和客氣的六公主因為他的風流往事,和變了一個人一樣,他能不急嗎?
“春絹姐姐,我進去看看公主吧?”小環(huán)著急地詢問春絹:“這都進去三個時辰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情況?!?p> “我去吧?!鄙蛑八⒌卣酒饋?,快步走到里屋門口,扒著門縫往里瞧: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見。
他抬手敲敲門,沒人理。
幾番猶豫下,沈之璋還是推門而入,悄悄點亮了屋里的燭燈。這才看清楚:六公主正躺在床上睡覺呢!
外邊人都急瘋了,這家伙倒睡得香?
他默默坐在床邊,探頭探腦地往前看:“睡得挺香,看起來沒什么事???”
錦書迷迷糊糊覺得有人進來了,她剛睜開雙眼,眼前就晃動著一張黑乎乎的巨大的臉。這一刻她大腦一片空白,驚出一身冷汗,心臟都停止跳動了,立馬放聲尖叫:“啊啊啊啊!鬼??!”
沈之璋猛地也被她嚇得叫了起來:“啊啊啊啊??!你叫什么叫啊!嚇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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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書睡了一覺已經(jīng)調(diào)整好了自己的情緒。沒什么大不了的,最差不過一死,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朱東旭敢說出去,她也敢說,誰怕誰啊?大不了就魚死網(wǎng)破大家一起死好了!
可她不知道自己悶頭睡覺給小環(huán)們帶來了巨大的壓力,就連重新送晚飯都小心翼翼的。
同樣小心翼翼的還有沈之璋同學,瞧著錦書情緒穩(wěn)定了許多,他連忙討好著幫她夾菜送水:“那個……”
“嗯?”
“我過去確實是混賬了些,這個春香院啊,也就去過那么一兩回……”
錦書扭頭看他,眼神充滿探索:這家伙又發(fā)什么神經(jīng)呢?自首呢?
“嗯……”沈之璋被她這一眼看的心虛,連忙賠笑:“好吧,去過挺多次的。不過也就經(jīng)常見一個花魁娘子。但是……”
“嗯?”錦書驚呆了,這是什么和什么啊?
“其他的我真的沒見過,我我……我我沒有那么花心。但是我知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親了,所以我發(fā)誓,以后肯定不會再去春香院了?!鄙蛑斑B忙舉手保證:“那你別生氣了行嗎?”
“你在說什么?”錦書挑眉一臉疑惑:“花魁娘子?誰???”
“?。窟@個你也要知道???”沈之璋苦笑著別過臉去,這是要挖根挖底?。?p> 算了,老子今天豁出去了!
“芳若!人稱芳媚娘!”
這回錦書反應過來了,難不成他以為自己這么鬧情緒,是因為他過去豐富的情史?
錦書有點想笑。
她努力控制好表情,故作嚴肅點點頭道:“嗯,不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知錯就改,態(tài)度很好?!?p> “所以不生氣了?”沈之璋窺探錦書的神情,看起來應該沒什么事了吧?
“嗯。吃完飯早點睡覺,明天還要去上學呢。”錦書指了指偏房的方向:“你的臥室在那邊?!?p> “好嘞。”沈之璋樂了,不生氣就好??!他麻溜吃完飯,樂滋滋回房間,躺在床上晃了半天腳,才漸漸意識到有點不對勁。
他鯉魚打挺坐起來蹲在床上發(fā)呆。
“不對啊,我怎么覺得自己有點怕娘子???”
“天哪,沈之璋啊沈之璋,你怎么就混到這個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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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錦書派馬車送沈之璋去玉成書齋讀書。阮老先生安排沈之璋坐在朱東旭旁邊,兩人座位緊挨著。
沈之璋一見就氣了,怎么和他做同桌?。克槐币箛?qū)逐,追秦雨荷被拒,又厚臉皮粘著錦書!真是冤家路窄??!
朱東旭一見他上來第一句就是:“沈兄,你有沒有覺得六公主她有點……”
“覺得什么?有點什么?妄議公主是要殺頭的!”沈之璋橫眉冷對:“你以后離公主遠一點!”
“不是沈兄,我好心告訴你一句,六公主她身上有秘密!”
“身上有秘密?”沈之璋不屑:“我是她駙馬,她有什么秘密我都知道,不勞您費心!”
“哎?我說你這個人……怎么不識好賴人?。俊?p> 沈之璋拿鼻孔看他。
“我跟你說個事……”
“你可閉嘴吧!上課不許說話?!鄙蛑按蜷_書橫在一邊,擋住了朱東旭的臉。
朱東旭碰一鼻子灰,只好悻悻扭正身子,不再理他。
一時間,沈之璋重返學堂、昔日紈绔子弟改過自新、浪子回頭、馴夫有道……諸如此類的關鍵詞開始出現(xiàn)在京城貴族家庭中,被頻頻提起。
寧王一聽說這事,盯著自家的傻兒子看了半天,拍桌子叫板:“那個病秧子小混賬都回去念書了,你也給老子滾回去好好讀書!”
高承顏一溜煙爬上樹,扮鬼臉不肯下來:“我不去我不去!我才不要去讀書!”
奈何反抗無果,沒出兩天,高承顏也被押著送去了玉成書齋。
一時重返學堂成了京城熱潮,但凡是家里有一兩個不爭氣子孫的家庭,長輩都把沈之璋當做榜樣訓斥后代:“你們瞧瞧沈之璋都回去讀書了!你咋還不回去?”
然后玉成書齋破例收了七八個硬后臺的官二代皇好幾代,整個學堂學風都被帶壞了。搞得阮老先生天天順著自己的胡子搖頭嘆息。吳世宴氣的眼淚都要下來了:“我就說不該破這個例!看看!學堂不像學堂!還怎么讀書!”
“怎么就破例了呀!侄女婿之璋是先生主動要請過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备c長公主白他一眼:“有本事你就把后邊收進去的那幾個人攆走啊?”
吳世宴淚目。
高承顏他敢勸退嗎?這是皇上的親侄子,他不敢。
吏部侍郎的兒子甘霖他敢勸退嗎?這是朝廷新貴的獨苗,他也不敢。
太子妃的弟弟杜柯他敢勸退嗎?這是未來的國舅爺,他還不敢。
吳世宴抑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