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謝蕪及笄日到了,阿瀅對著鏡子,換好衣衫,讓小妙為她梳了頭發(fā)。
想了想,阿瀅將一圈五彩瓔珞帶在脖子上,這樣子一襯,更平添了幾許的嬌美。
等阿瀅現(xiàn)身,她婀娜身影落入了謝家大夫人崔氏眼里,頓時讓崔氏不覺皺起了眉頭。
難怪阿蕪不歡喜,這本是謝蕪的及笄禮,可如今客人卻紛紛留意,想知曉那些謝家阿娥,究竟生了什么樣一副容貌。
邊郡孤女,韋家婚事,謝家阿娥身上本就籠了一層淡淡的神秘光彩。
許多人不由得覺得,這位謝家阿娥既然處境艱難,養(yǎng)得粗鄙些,也在所難免。
不過今日一見,倒是讓許多人不覺驚訝。
眼前的女孩兒,容貌秀美,舉止沉穩(wěn),落落大方,也不露怯。
看著,也不是很粗鄙的模樣,和謝家姑娘,似也沒有太大差距。
崔氏心尖兒微微發(fā)酸,這可不就是喧賓奪主?
畢竟是愛女要緊的日子,可沒想到,如今居然是讓旁人扎眼,崔氏自然是不舒服。
再者,阿瀅還打扮得如此扎眼。
崔氏盯著阿瀅脖子上的五彩瓔珞生悶氣,她只覺得阿瀅這份模樣太招搖了,打扮得這般嬌美。
崔氏已經(jīng)聽到好幾個人在自己面前稱贊阿瀅美,可她不服氣,也咽不下這口氣。
美什么?雖然小有姿色,可至多也不過是中上之姿,崔氏也不覺得阿瀅是什么絕色美女。
大約原本以為阿瀅粗鄙之極,稍稍比想的好些,便是驚為天人了。
崔氏唇角流露一縷無奈的笑容。
非是她小氣,若說從前,崔氏還真沒那般小氣??山裉欤墒亲约号畠杭绑?。
這些人留意的,卻是撿了高枝兒的阿瀅,她就算不舒服,也是有些道理的。
不過崔氏會掩飾,就算心里不舒服,也都隱忍下來。
阿瀅才來元郡,昨天見過的謝家姑娘們,見到了阿瀅,都打了招呼,面頰含笑。她們樣子雖然不熟絡(luò),禮數(shù)卻很周全。而這,大概便是世家豪門的教養(yǎng)了。甚至今日的賓客,拉著阿瀅問東問西,也沒露出什么嫌惡之色。
以前在蕪郡,謝杏有些刁蠻,如今謝杏也小心翼翼起來,不覺緊張。
反而阿瀅渾然不覺,好像一個不懂事的小女孩兒,眼睛里流轉(zhuǎn)了好奇。而這份眼睛里的好奇,只會讓人覺得討喜,沒什么嬌弱造作。
“阿母,她怎么來了?”
謝蕪一把拉住了崔氏,皺起了眉頭,眼底盡數(shù)都是嫌惡。
謝蕪口中的她,自然不是阿瀅。畢竟她對阿瀅雖然有點兒不喜歡,卻早做好準備讓這位族妹來了。
這個讓謝蕪看不順眼的女人,此刻正在堂前,不請自來。
那是一個極美麗的少女,也許她五官美,給予人美的感覺卻并不是她的五官,而是那如烈火一般的熾熱,那嬌媚入骨的妖艷。在場的少年郎,在看到這個美女時候,頓時面紅耳赤,下意識的扭過頭去。
就算是女孩子,似也不敢多瞧,下意識就扭過了臉。
烈也就罷了,最重要的是那女孩兒年紀輕輕,渾身上下透出來的媚。
當然在在場女人心里,也能評價為另外一個詞,那就是風(fēng)騷。
這美人兒名叫崔冰柔,雖然也姓崔,卻跟崔家并沒什么真正的血緣關(guān)系。
她母親柳月是名妓,被崔家三爺納為妾室,因為勾住了男人的心,被寵上了天。據(jù)說,崔三爺?shù)脑?,都是被這個妾給氣病氣死了。待原配死了,這妾雖然不能扶正,那崔三爺卻干脆斷了續(xù)娶的心思了。這家里的事兒,干脆就讓柳室這個妾打理。故而崔冰柔雖然姓崔,其實跟崔家并無真正血緣關(guān)系。
果然不愧有個青樓出生的娘,崔冰柔天生狐媚,打小一雙眼珠子就似能勾魂似的,年紀大些更是不得了。
更要緊的是,崔冰柔空自生一副花容月貌,卻生性放蕩,性子更有些瘋瘋癲癲。
謝蕪可是記得,幾月前,這崔冰柔因與秦家女秦芳爭風(fēng)吃醋,當眾罵秦芳下賤,跟她爭男人,還將秦芳衣衫都撕開一片,露出肌膚。
這秦芳受此刺激羞辱,大病一場,尋死覓活幾次不遂,便變得瘋瘋癲癲。
謝蕪心忖,若是正經(jīng)世家女子,如何會做如此行徑。
“她這個花癡,做出那檔子事,崔家不是將她給軟禁了嗎?”謝蕪有些吃驚。
她還以為,這輩子都看不到這個崔冰柔了。沒想到崔冰柔居然被放出來,還這樣子的大搖大擺。
“安昭公主說了,是那個柳氏,調(diào)了一盞香,討了皇后歡心,得了娘娘許諾,便放了女兒出來?!?p> 那名妓柳月,可是個調(diào)香高手,一雙纖纖素手,本就善于調(diào)香。
崔氏不覺嘆息,崔家不幸,怎么納了這么一對貨色。
她寬慰女兒:“據(jù)說娘娘原本也不知是柳氏所調(diào),興頭好,說有賞,并不知曉柳氏是為女兒求的?!?p> 明明是崔冰柔毀去一個花樣年華的少女,落在宮中女官口中,卻成了所謂女兒家的意氣爭執(zhí)。
崔氏也不太舒坦,旋即死死的捏緊了手帕。
不過,這兒是謝家,也不是崔冰柔可以撒野的地方。
至于謝蕪,女兒家的想法,自然跟親媽不一樣了。她就算不齒崔冰柔,內(nèi)心深處也不得不承認崔冰柔很嫵媚。謝蕪頓時望向了自己的未婚夫崔清元。作為崔清元的未婚妻子,她擔心自己的心上人,也被這狐媚子引誘了去——
她含情脈脈又患得患失的目光,就向崔清元望過去。崔清元容貌俊朗,眼睛里有著淡淡的憂郁。就是這樣子的憂郁,讓謝蕪為之心醉神迷的。如今的崔清元,既沒有面紅耳赤,更沒有避過臉,一臉無視。崔清元的反應(yīng),謝蕪也是很滿意。也對,作為一個正人君子,注定會對這種下賤的狐媚貨色不屑一顧。
然而還沒等謝蕪放下心來,只見崔冰柔搖曳著如柳枝一般的腰肢,身軀婀娜,盈盈向著崔清元走了過去。
謝蕪頓時大驚,不覺驚惶。糟了,這狐媚子看上崔郎了。崔郎如此品貌,同在崔家,也難怪有些女人會動心,可惜終究是名義上的堂妹,故而此女意難平。更何況她自恃自己姿色過人,媚視煙行,然而崔郎正人君子,卻不屑一顧,更傷及這等女人的自尊心。如今當眾糾纏,不就是故技重施,以為幾句話就能毀及崔郎名聲!
怎能如此下賤!
謝蕪眼底頓時透出了幾許的狠色!
她已然告訴自己,無論這等狐媚怎么造謠,自己定然一心一意相信崔郎。
如果這狐媚太過分,就算撕破臉,她定會以極強硬的態(tài)度,逐走崔冰柔。
縱然別人會覺得她這謝家嫡女太過強硬,她也再說不惜。
就算,別人說她沒過門就插手這檔子事。說她還未嫁人就思春恨嫁,心已不守——
謝蕪臉一紅,眼中堅決之色卻也是不減,一雙眸子漣漣生輝!
然而出乎意料,崔冰柔并未曾走到了崔清元跟前,
阿瀅本來看熱鬧的,聽著人家議論崔冰柔,哪里能想得到,這狐貍一般的女子,腰之娉婷,居然是跑到了自己跟前了。她自然不覺愕然!
崔冰柔眼底盡數(shù)都是諷刺之色:“不要臉!”
她嗓音固然仍是柔媚的,言語卻如此的辛辣和諷刺。
“這位姊姊,莫不是認錯人了,你和我素不相識——”
崔冰柔柔媚的目光之中隱隱有些深邃,人前卻猶自一副媚視煙行的樣兒。
“謝家阿娥,誰不認識,舔著臉來元郡,掂量著攀附一門好婚事,韋郎君是什么樣的人,卻硬生生被個鄉(xiāng)下丫頭纏上來了?!?p> 阿瀅嘴上功夫向來不輸人的,本來張嘴就準備氣崔冰柔。
然而崔冰柔話一說完,居然便一伸手,啪的狠狠一巴掌抽了過去!
伴隨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阿瀅白生生的臉頰之上留下了紅紅的巴掌印。
四周圍,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