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19年,距離秦帝嬴政統(tǒng)一六國已經(jīng)過去了兩年時間。天下大定,四海升平。
咸陽城,一座頗為奢華的府邸之中。
四個書案分列在府邸四周,每個書案面前都跪坐著一個人。
王子扶蘇時而做思忖神色,時而又做醒悟狀。竹卷上密密麻麻寫的全是字,工整至極。作為大秦帝國的皇太子,扶蘇的表現(xiàn)一向都令秦帝嬴政極為滿意。
與扶蘇的表現(xiàn)截然不同,王子胡亥正趴在書案上打瞌睡。手里毛筆還沾著些許墨水,將竹卷涂得黑壓壓一片。
府中另外兩人都是少年,約莫十五六歲。一個是丞相李斯的兒子李由,一個是大將軍蒙恬的兒子蒙崇德。前者也在竹卷上寫寫畫畫,雖不像扶蘇那般工整,卻也算那么回事。后者卻比胡亥還要囂張,將毛筆叼在嘴里,翹著二郎腿發(fā)呆。
“皇帝駕到!”高亢而又響亮的聲音突然響徹,將胡亥自夢中驚醒,慌忙坐直身子。掃了一眼那黑乎乎的一桌墨水,不由有些為難。
“你們幾個,寫好了嗎?”穿著黑色長衫的中年男人大踏步走進府中,抬起胳膊將袖袍甩到身后。話音不大,卻不怒自威。
秦始皇嬴政!
蒙崇德上下打量嬴政一番,只覺一股無形的壓迫之感籠上心頭。這位書同文、車同軌,奠定華夏統(tǒng)一的傳奇帝王,此刻就站在他面前…活的!
“父皇,兒臣認為匈奴不過是些蠻夷之地的野人罷了。我大秦剛剛一統(tǒng)天下,根基不穩(wěn),還是不要再起兵戈得好。兒臣已經(jīng)擬好了安撫方略,請父皇過目…”扶蘇將竹卷遞給嬴政,微微躬身。
“嗯…好!好一個招賢納士之策!六國那些余孽所求的不過是自己的榮華富貴而已,你的方略,朕很中意!呵呵…哈哈哈哈!”將竹卷閱罷,嬴政輕撫了撫胡須,卻是有些欣慰。
儲君是否賢明,直接關(guān)乎到國家興衰,社稷穩(wěn)固。眼見扶蘇有如此謀略,嬴政不由笑出了聲。
“父皇…兒臣…兒臣認為大哥說的是…”胡亥也站起身來,將那黑乎乎的竹卷擋在身后,目光躲閃。
“哼,你這不中用的東西!朕給你請了多少老師,可這么多年了,你還連個字都寫不好…把手伸出來!”嬴政看了一眼桌案上殘存的墨水痕跡,將扶蘇寫的竹卷卷成一團,作勢就要去打胡亥的手。
“哎呦陛下,您每日都為了天下百姓能安居樂業(yè),不辭辛勞批閱那么多的奏折,連臣都看不下去了…丈責(zé)胡亥公子的事,還是讓臣代勞吧?”一道略顯娘氣的聲音響起,只見一個長相猥瑣的中年人弓著身,諂媚道。
中車府令、內(nèi)務(wù)府總管太監(jiān),趙高。
“哼!”嬴政冷哼一聲,隨手將胡亥的竹卷丟給趙高。
趙高忙不迭將之接住,踱步走向胡亥的方位。胡亥心中歡喜,臉上卻不漏分毫。心想趙高每次都代替父皇責(zé)罰他,卻每次都偷偷放水,倒是個聰明下人。有機會,還是得多提拔提拔。
“陛下,臣的想法與扶蘇公子不謀而合。眼下我大秦根基未穩(wěn),還是不要輕易發(fā)動戰(zhàn)爭的好…”李由恭敬地對著嬴政一揖,道。
秦皇嬴政匆匆閱罷李由的文章,也輕輕點頭:“嗯,你的見解也有些真材實料…”
此時,掌手的聲音已然響起。趙高是個精明人,竹卷打在胡亥手上啪啪亂響,卻不怎么疼。這廝甚至趁嬴政看不見,狠狠照自己手上來了幾下,令得胡亥心中愈發(fā)溫暖。
“陛下,臣覺得扶蘇公子和李由郡守都錯了!”蒙崇德不屑地看了趙高一眼,站起身來,朗聲道。
“什么?”嬴政吃了一驚,還當(dāng)自己聽錯了。
蒙崇德可是個遠近聞名的紈绔子弟,平日就知道跟胡亥一起在咸陽城里廝混。胡亥好歹還會寫自己的名字,可這蒙崇德,卻是不學(xué)無術(shù)到了極致。
蒙恬在戰(zhàn)場上驍勇無比,可面對自己這個兒子,卻是怎么也狠不下心來。直到上個月,蒙崇德這小子居然放火把趙高的后院給燒了,嬴政才決定替蒙恬好好管教一番。
“匈奴絕不會因為朝廷的賞賜而心存感激,陛下今年賞賜他們些糧食,他們撤兵了。明年又賞賜些糧食,他們又撤兵了。雖然避免了戰(zhàn)禍,可陛下要知道,這些糧食可都是我們大秦子民省吃儉用攢下的!數(shù)年來,我們賜給匈奴的糧食,甚至比當(dāng)年王翦將軍吞并楚國時還要多!”蒙崇德怎知嬴政怎么想,話一出口,卻是滔滔不絕。
“蒙弟說的也有道理,可你要知道,我軍接連吞并六國…”扶蘇對著蒙崇德做了一揖,極為謙卑。
“正因我軍剛剛吞并六國,氣勢正盛,才更應(yīng)該一鼓作氣直接平定北方匈奴!”還不等扶蘇把話說完,蒙崇德便開口打斷道:“陛下,我父蒙恬驍勇善戰(zhàn),隨時都能率軍出征。如果我們真的賞賜了糧食給他們,不出十天,他們便會率軍南下劫掠上古、漁陽二郡。到時再出兵,可就晚了!”
“一派胡言,難不成蒙公子還會未卜先知不成?”一旁的趙高已經(jīng)罰完了胡亥,踱步走到嬴政身后,再度堆上諂媚表情。
“趙高說的不錯,往年,只要我們賜給匈奴些許糧食,他們便會乖乖罷兵。臣認為,今年也不會例外。至于南下劫掠我大秦百姓…就算有可能,蒙兄又怎么知道他們非要去劫掠上古、漁陽二郡呢?”李由雖不喜趙高為人,可聽了蒙崇德的講解,卻也不信。
“蒙崇德,你父為大秦血戰(zhàn)疆場,怎么你就這么紈绔?你以為蒙恬去了上谷郡這咸陽城就沒人管的住你了嗎?朕告訴你,就算蒙將軍去了前線戰(zhàn)場,你也別想為所欲為!”嬴政搖了搖頭,有些同情蒙恬。
與歷代君王不同,嬴政雖被稱作一代暴君,卻對功臣極為不錯。李由和蒙崇德能跟皇子一同學(xué)習(xí),也看得出這位皇帝對功臣的仁慈。
“陛下教訓(xùn)的是…臣以后不敢了…”蒙崇德低下頭,無奈道。身為一名歷史愛好者,他很清楚的記得這一年匈奴南下劫掠了大秦的上古、漁陽二郡。怎奈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前,蒙崇德已然干了不知多少混賬事,此時此刻,又有誰會把他的話當(dāng)真?
乃使蒙恬北筑長城而守藩籬,卻匈奴七百余里。這首詩,他前世都背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