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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向游俠

第十章 想不通,踢他丫

我心向游俠 春天的花開 2464 2019-01-30 17:44:34

  光明與黑暗總是在時間軸上相互傾軋,當(dāng)外界處于絕對黑暗的時候,單翊的內(nèi)心卻如同裝下了個太陽,光亮的厲害。

  下山匆匆不過三日,自己就已經(jīng)從四平城跑到了真定。都說山中不知歲月,其實說的不是山中人不知時節(jié),只是春去秋來,都在山凹子里打轉(zhuǎn),輪回了一遍又一遍,回首時,已經(jīng)垂垂老矣,再一想,此生做了多少事,記不清了。只好回憶一下,自家門前珍惜的半畝山田已經(jīng)犁了幾遍,但也記不清了,唯一記得的只有山徑旁的野桃兒特別香甜,只是三年前,桃木也熬不過歲月,化作了一段朽木。

  還好山里尚且還有先生的藏書可以跳出山界,去看那五光十色,追逐五十年后回首的精彩。但書中的見聞總是飄浮的高了些,也許可以日行千里,但很難望到云下的風(fēng)景。先生講的見識,則能浮得更低些,雖能看見端倪了,但也只是小如芥子,細究不起紋理。

  只有真當(dāng)下山了,進了這個世界,書中的句子,先生的道理,才落地生根,只是遠還沒有發(fā)芽的意思。先生常說天下且看且走,走得快了,到底不過是囫圇吞棗,也許能吃飽肚子,但品味不出味道,到頭來,和一輩子都在山中的山民沒有什么區(qū)別。

  單翊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走快了,也許是走快了,四平城還沒逛遍,四平到真定沿途的風(fēng)光也如馬上呼嘯的風(fēng),被吹到了尋不著的腦后。

  但似乎走得也不算太快,這三天里,遇著的事,遇著的人,都是歷歷在目。豪情直爽的擔(dān)貨郎、熱情赤誠的門衛(wèi)大叔、一起喝酒的程姚進,甚至是吐了他一口吐沫的姑娘,都讓他覺得這個人間,這個江湖還算有趣。

  程姚進總說,這江湖早就沒了,在徐老柱國馬踏江湖的時候,就已經(jīng)沒了。單翊不知道意從何止,他所言的江湖,又是怎么樣的江湖,只是按先生的話來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比如自己要是在官府門前打死了王增謙,那王主簿必然不肯罷休,之后該是以衙門神通,還是買通殺手,總會和單翊掀出一個或大或小的江湖故事來。

  只是一想到一直笑呵呵的林縣令,以及那彬彬有禮與他訴說王增謙一事來龍去脈的林之軒,總覺得有些不得勁。當(dāng)江湖間的意氣之爭,都變成了暗下、臉后的手段,也許江湖還是江湖,但這樣的江湖不知道還有沒有必要去走一走了。心想著若是現(xiàn)在的江湖真都是這般人,這般做事,還不如傍著山間的桃樹,細數(shù)那春夏秋冬。

  從單翊下山救那姑娘開始,他就知道,山下的世界與武俠演義中的描述相去甚遠。世道因為人心變得越發(fā)復(fù)雜,耳聽可能為虛,眼見卻也不見得為實。所以武俠演義可以看得津津有味,但在先生嘴里總是上不得臺面,看看一看,但看得多了,少不得就要挨上兩板子。

  圣賢書中的道理,看上去確實不爽利,但恰恰或多或少暗合了這世道的現(xiàn)狀。古賢人千年前就有這般想法了,也就是說這世道其實千年來也不曾變過太多,今日之江湖其實還是原來那江湖,也是將來之江湖?

  越想就越生氣,氣惱地往墻上踹上兩腳,土抷墻除了發(fā)出兩聲“咚咚”聲,紋絲不動。

  “大哥,你入伍的早,你可曾見過有人拆了這屋子的,我一想到被關(guān)在這烏漆嘛黑的屋子里,鐵定要瘋,我刨也要給他刨開?!?p>  “刨?你給我刨一個看看,你可知道這一間間小小屋子花費了將軍多少心血,你別看外面只是秸稈黃土,里面才是真材實料,都是從山上開出來的青崗巖啊,你就不覺得進那屋子尤顯得拘束嗎?就是因為這墻太厚,擠兌了屋子的空地?!?p>  兩人在門口的談話,連門檻都沒進,就已經(jīng)消弭在厚實的墻壁中了。

  關(guān)禁閉的屋子里仍是一片寂靜,單翊可以清晰地聽到自己剛剛因過火的動作,而產(chǎn)生的劇烈心跳。

  也許,就是想錯了。

  自己來這軍營是因為什么?是因為自己第一眼看到的江湖,與自己心中的江湖總是差了那么點意思。

  而那么點意思,卻恰恰在那程姚進的身上找到了,所以他就應(yīng)了邀請,到了軍伍里。

  走江湖嘛,何處不是江湖,料想那“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的場面,必然雄壯。

  他在路上曾問過老程,自己去了軍營,是否就可以上戰(zhàn)場殺敵,身著鐵甲,手握長劍,于千萬軍前,大喝一聲:“半駝山單翊在此,蠻賊可敢與我一戰(zhàn)!”

  程姚進除了指出陣前喊話中的“半駝山”需改成大泉外,也說了他還要在新兵營中滾上幾個月的泥漿,方才能真正進入行伍中去。而且就算是被分配到了行伍之中,也不見得馬上就有仗可打,畢竟黑水長城近萬里的防線,三十萬軍卒,要是全線開戰(zhàn),那只能是事關(guān)兩國生死的存亡之戰(zhàn)了。

  單翊自然不想在新兵營里廝混,耗費光陰,看見了新兵營里那些“體操”一般的訓(xùn)練項目以后,就更沒有興致了。既然程姚進可以把新軍校尉掛在旗桿上,然后去北地奔襲八百里,斬首無數(shù),那自己為什么不行?

  但現(xiàn)在新軍的主將似乎與老程關(guān)系匪淺,把他掛到旗桿上,確實不太雅觀,老程的面子到底還是要給一下的,但這老小子自己先出手搞自己,就不能怪他不仗義了。

  ……

  “第一批新兵就要出發(fā)了,你這個當(dāng)主將的也不去送一下!”在外面奔忙了半天的長史回營帳就了一口水,見李成巖正拿著軍令簽做投壺玩,當(dāng)真是哭笑不得。

  “搭了這么多年伙了,我的脾氣你還不知道?這香火情你擔(dān)著就好了,我李成巖還沒老到需要借后輩的光來逞威風(fēng)的時候?!崩畛蓭r道。

  “也是,和你搭了這么多年的伙,我竟然還沒有被你氣死,受這份香火情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摹!眲⑶屣L(fēng)道。

  “你就知足吧,等什么時候和程姚進那老王八蛋共事一段時間,你才知道我的好。哎,話說那小子不會是真被關(guān)傻了吧,這才第二天,就已經(jīng)悶聲不吃東西了,到第三天還不得躺著出來?”李成巖很是憂心啊,自己還指望著他出來大殺四方呢,只要不把自己這個主將掛在旗桿上,什么都好說啊。

  劉清風(fēng)搖了搖頭道:“一個人讀得書多了,想得自然也就多了,但世間的道理是想不完的。在外界可以知行合一,總不至于被空想所累,但被關(guān)在了里面只能百思,而無處求解,偏偏還不能不去想,不魔怔才是怪事了。武人關(guān)了禁閉出來,腿軟一軟也就是了,文人關(guān)上三天,不形容枯槁才是怪事了,所以我說你的刑罰重了。”

  此話聽得李成巖一陣陣的頭大,娘嘞,讀過點書的人都這么神神叨叨的嗎?

  “砰”一聲,整個軍鎮(zhèn)似乎都搖了搖,真定背靠神秀山,要是地龍翻身,那整個軍寨都得完蛋。

  可是這神秀山自古以來,就沒有過地龍翻身的記載,今日難道是要破天荒?

  驚魂甫定的兩人聽著士卒的稟報,臉色各異,面面相覷了好一會兒,幾乎是一同奪門而出,進門稟報的軍卒可憐的,還挨了自家主將一腳,只因礙著了他出門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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