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草藥集的錢,不得不出了。
雖說有圖的藥草集不能抄,但普通藥草集還是能抄的。
晉次次大略看了幾本,拿了一本包裝不怎么樣,但內(nèi)容詳實,有圖有字的書。
“老板,這本多少錢?”
將書放在臺面上,不知道正在寫著什么的老板撇了一眼書。
“三百文?!?p> 然后又自顧自寫東西。
晉次次牙痛地掏錢。
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她不動聲色收回錢。
一本正經(jīng)對老板道:“一百五十文。”
“你這對半砍?”
老板樂了,將筆放在玉石筆山上,終于睜眼瞧了下壓根不足臺面高的晉次次。
“我說笑的!”
“小孩子不懂事?!?p> “200文,咋樣?”
晉次次砍價三連。
“不成,我讓人給抄個書就200文,你拿了我哪來的賺頭?!?p> 老板擺擺手,可瞧著那表情,分明是感興趣的。
“讀書人,錢財乃身外之物。”
“喲,還懂這話,小孩識字?”
晉次次表情不變,張口就來:“我哥哥會,他教我的。”
“老板,我哥哥寫字很好看,但身體不好,不能出門?!?p> “老板可以讓我哥哥給你抄書嗎?”
讀書人成本極高,這個時代能開書店、書局的人基本上都是有些背景的。
商人能看到其中豐厚的利潤,但較次的身份不足以摸到許多典籍的邊邊。
所以別看書店平日里人不是很多,但人家根本就不在意這點賺頭。
書店本就是開來造福寒門學子的。
有些珍貴典籍,高門大族也沒有,還得親自跑來看。
讀書人不分高低貴賤。
所以有些書能印刷,還比手抄效率更快、更好、更便宜。
但書店老板仍會讓一些寒門學子幫忙抄書,給其費用。
晉次次看中的就是這一點。
至于無中生哥?
笑死就算她親自展示自己的字給老板看,老板也會覺得是小孩兒過家家。
就不費這個力氣了。
“有備而來啊?!?p> 老板翻翻臺面上的藥草集。
“你買這書,可是為了令兄?”
晉次次愣了下,隨后一臉沉重的點點頭。
“給我瞧瞧你兄長的字。”
晉次次連忙在兜里掏出一張七折八折的紙。
老板瞧那紙,面上肉眼可見的嫌棄。
“小丫頭家家的,如此糟蹋筆墨……”
“!”
老板的表情變得極快,晉次次只瞧見他臉上的嫌棄都還沒來得及退下去,便被震驚取代了大半。
“小丫頭是真糟蹋令兄的墨寶?。 ?p> 他生氣了!
真的生氣了!
如此好的墨寶,有形有色,筆鋒銳利卻不迫人,狂若大風過境,弱似蝶語蜂飛,極具美感。
這一定是一位心性開闊、豪情壯志、隨性灑脫的君子!
“準了!”
“書賣你200文,令兄墨寶難得,如今來抄書,想也是生活所迫……這樣,他抄一本書,我給200文的價!”
“但是字不能錯,一篇字,錯了一個就得重寫?!?p> “要對齊,不能歪扭……”
“我也不多說,令兄應該都懂?!?p> 老板神神在在地晃頭,眼瞧著就是一副得此知己、此生無憾的模樣。
晉次次生生瞧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還得是無中生兄??!
給她擺平了多少麻煩。
“謝謝老板!”
“老板,你看要拿什么書給我哥哥抄?”
那指定是大本兒的。
200文不能白出。
抄書也是分檔次的,書厚、字佳者,當200文。
“我瞧瞧?!?p> “就,這本!”
“《千金要方》?!?p> 老板蹲在下邊翻翻找找,許久才從臺面下抽出一本書。
“好嘞。”
晉次次沒啥感覺,她就是看個草藥,方便挖草藥拿去賣的。
她不學醫(yī)。
學藝不在多,在精。
她學的東西蠻多蠻雜,但都不算精,在來個不精的,純純耗費她精力罷了。
掏了200給老板,又按照規(guī)矩給抄書價錢十分之一的費用做抵押,也就是20文錢。
晉次次收好了書,準備離開。
“等等,小丫頭,如此不知禮節(jié),你何名都還未與我說,莫不是嫌棄我這個老先生?”
看著面前三十來歲不到四十歲的儒雅先生說自己“老”,晉次次只覺得牙酸。
“禮尚往來,先生都還沒告訴我您的名字?!?p> 她拽不來老板那樣的調(diào)調(diào)。
“嘖,看來令兄教了你許多啊?!?p> “我名孑然非,你可以喚我非先生?!?p> 他會承認是覺得“老板”這個稱呼俗氣嗎。
當然不會!
哇!
好驚艷的名字!
晉次次聽著眼睛就是一亮。
看似孑然一空,俗世無求,實際然也非也,世間仍有蹤跡,心中仍有野望!
“非先生,我叫晉次次,臨安縣小晉村人,首次的次?!?p> “小丫頭名字不錯,雙次均位首之下,不爭不搶,聽其落后一位,較其灑脫,平平穩(wěn)穩(wěn)?!?p> “取這名字,是希望你一生平平安安啊?!?p> 孑然非搖著不知道什么時候摸出來的扇子。
晉次次只覺得冷。
“非先生,深秋了?!?p> “我名字當然好聽?!?p> 她轉身離去。
古板的小老頭(bushi)看不上她,她知道。
早先用兄長的名頭,也有這個因素。
不然就算她字寫得再好,總要落一點下風。
她不愿。
能多賺點錢,在乎那名頭做什么?
說他小老頭?拆他臺?
哼,次次也是會不服氣的。
叫他看人低。
“這小丫頭,一點不給我面子!”
孑然非摸摸鼻子,悻悻放回扇子。
是有點冷哈。
他再次拿起放在臺面上的折得皺巴巴的紙來看。
“要不是身體不好,如此筆墨,定能考取功名?!?p> “可惜可惜?!?p> 晉次次給孑然非的紙,上面寫的是《論語》語錄和相關解讀。
她閑著沒事兒瞎寫的。
要是寫得平平淡淡,只是將東西抄下來,孑然非估計也犯不著這么激動。
估計只勉勉強強看得上好看的字。
不枉現(xiàn)代的她練字練成狗。
竟真能靠著寫字吃飯。
她寫字很快的!
這一本,看著大概兩天就能抄完。
如果兩天抄一本,一本200文,那一個月就是15本,那得有2兩多銀子了。
都快趕得上這趟出門賣的木工了!
木工還是個辛苦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