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梵隱本想鼓勵的拍拍言梓愔的肩,結(jié)果一對上那雙清澈的眸子,邱梵隱自己反倒先心虛。抬起的手生硬得變了個方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后趕人?!昂昧耍烊?。這么磨蹭這么做本大人的藥童。”
言梓愔靜靜看了他幾秒,已經(jīng)不想再說這人什么好了。把身上的藥箱往他懷里一扔,“是,莫無這就去?!鞭D(zhuǎn)身,頭也不會離開房間。
她發(fā)現(xiàn)這人就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強,昨天才失血過多、只剩半條命的樣子,今天就被活蹦亂跳起來。搖搖頭,不再多想。抬頭卻發(fā)現(xiàn)這里不是自己熟悉的邱府,哪里知道廚房在哪兒?回去找邱梵隱,她覺得這一定不是一個好主意。便打算找個丫鬟或小廝問問路。
而在原來那間房間,待一切平靜下來。邱梵隱臉上的種種情緒都消失在一片肅穆之下,他放下手中藥箱。目光沉沉,“如何?”
“年紀不大,城府不淺,是個聰明人?!卞ш枏┏烈鞯?,“帝君意欲何為?”
邱梵隱收回目光,提筆在紙上寫下一個字?!翱尚?,則生;有異,則殺?!?p> 濮陽彥把視線轉(zhuǎn)向兵書,抿著唇,沒有說話。
相比房間的靜謐,暗里的涌動。這邊言梓愔已經(jīng)快崩潰,她相信她絕對不是一個路癡。一路上不見半個人影就算了,最后怎么會走入這樣一個荒草叢生的地方,她也很想知道。
很難相信華麗的政淵王府竟然會有這樣的院子。她能走到這里也算一種本領(lǐng)了,眼前的院落似乎很久沒人居住。在萬物復(fù)蘇的季節(jié),這里所有的生命都呈現(xiàn)一種死寂。破亂的房屋,枯黃的雜草,干枯的樹木。
放棄等人想過的想法,言梓愔沒有多加停留便轉(zhuǎn)身,準備繼續(xù)摸索。
“沒想到把幽鬼森林當(dāng)做后花園的美人竟會在這小小的王府迷了路,你說說出去會不會被人笑掉大牙?”這時一道低沉而有磁性地聲音卻憑空響起。
略微熟悉的聲音令言梓愔放下抬起的腳,轉(zhuǎn)向發(fā)聲處?!霸谙虏贿^是無名小卒,根本不足掛齒。比不得閣下喜好做梁上君子?!?p> 那顆枯死的樹上不知什么時候多了一個紅色身影。不正是在幽鬼森林,言梓愔有幸兩次得見的面具人俞修佾。言梓愔不覺緊了眉頭,兩次碰見這人必有血光之災(zāi),她對這類人的態(tài)度一向明確,惹不起總躲得起。
而且她可不會以為俞修佾是在跟蹤她,那么就只能說明他的目標便是政淵王府。不過是她運氣實在不好,這樣都能碰見他。
不打算與他多糾纏,收回目光,果斷轉(zhuǎn)身。雖然心里疑惑,但與住摸不透的俞修佾相比,她更愿意掐滅疑惑。然俞修佾下一句卻令她不得不停下腳步。
“政淵王府也不算太大,區(qū)區(qū)上百的院落,相信你只要花個一天一夜絕對能走得出去?!庇嵝拶恼Z氣帶著絕對信任的口吻,仿佛對面前的人充滿信任。當(dāng)然那是在忽略其中看戲的成分的前提下。
糾結(jié)了半晌言梓愔抬起的腳終是沒有落下,轉(zhuǎn)身看向那紅衣妖嬈地靠著枯木的人?!伴w下與我有過節(jié)?”
她實在想不明白這人在懷疑她什么,就算日日處在危險之中,這種草木皆兵,寧殺錯不放過的做法未免也太令人發(fā)指了。她也不過就是不該在他出現(xiàn)在幽鬼森林的時候讓自己也在哪兒,值得他見一次就試探、打殺一次嗎?
“美人怎么會這么想呢?我可是日日思念美人,沒想到美人這么看待我?!彼坪鹾苁浅泽@,就連語氣都帶著深深的幽怨。
“在下堂堂一屆男子,卻被閣下喚作美人,這難道不算羞辱?三番四次閣下欲取我性命,這難道算不得有過節(jié)?”對于他的話,言梓愔是一個字也不信。不說她現(xiàn)在是男子裝扮,就憑她這丟進人群就找不出的容貌卻被他叫做美人。任人聽了都只會覺得是針對,還更別說這人還有殺她之心。
“誰叫美人不告訴我名字,我還以為美人比較喜歡我這么叫。而且美人身邊老是帶著一條惡犬,本公子天性怕狗,所以才失了方寸,相信善解人意的美人一定不會怪我?!庇嵝拶珓幼鞑蛔儯瑴喩砩l(fā)著我是無辜的氣息。
所以這都是她的錯,她倒霉,她自找的了。言梓愔差點沒被這人氣得破功,她覺得她一定是神經(jīng)錯亂了,才會留下來,才會認為這人會好心地告訴她方向。
“那閣下就留在這里繼續(xù)相信吧?!毖澡鲪謿鉀_沖轉(zhuǎn)身,絲毫不理會后面貌似服軟的聲音。再多留一秒,她怕她自己會忍不住上去撕了俞修佾。
俞修佾看著那憤憤的身影越來越遠,連一絲猶豫也沒有終于忍不住低笑出聲。他想若不是他今日有事,他一定會跟這有趣的小家伙再多呆一些時間。又看了一眼那道纖細身影,他轉(zhuǎn)頭足下一點,消失在破院中。
“向東直有?!?p> 待言梓愔走出院落時,身后突然響起俞修佾略低沉的聲音。這次竟不是那些狀似賠禮實則氣人的話,所以言梓愔有些以為自己聽錯地停下腳步。下意識轉(zhuǎn)頭去確認,卻見那枯黑的樹枝上早沒了人影。
對于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俞修佾,她心底是一絲好奇的。武功深不可測,卻整日以面具示人。是為了隱藏什么,還是其他?不過一細想她發(fā)現(xiàn)不管哪一個貌似都與他沒關(guān)系,便很快將這絲好奇拋在腦后。
雖然不知道他的話可不可信,不過她好像也沒有其他的選擇。于是抱著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的想法,邁著悠閑的步伐向東走去。
走了大概不過一刻鐘的時間,言梓愔心情突然開朗了,她終于看到活人了。又邊走邊問了不少人,終于順利找到廚房。
好似為了煎藥,廚房的人似乎被全部趕了出來。當(dāng)然能做到這種地步的也只能是那位孟小姐了。
在一群人的各種委屈,幽怨的目光下走進廚房,迎面而來的就是一個大湯勺。言梓愔靈敏地往旁邊一躲,勺子落地,緊接著廚房響起各種乒乒乓乓的聲音。當(dāng)然其中必然夾雜著某個清脆的聲音。
“時青,我自己來,不用你管。”
“你看,又打翻了,都怪你?!?p> “時青你走開好不好?不要妨礙我給彥哥哥煎藥?!?p> 言梓愔尋著聲音又往前走了幾步,廚房的慘狀立即映入眼底。這是被打劫了嗎?腳邊是滿地地碎瓷片,什么鍋碗瓢盆亂七八糟放著。她以為她就算廚房殺手了,原來一山還比一山高。
言梓愔心里默默感嘆,又往里走了幾步。便見孟柯離熬藥的爐子遠遠的,手里拿著一個長勺子正準備把熬藥的罐蓋推開。好不容易被推開一條縫,褐色的藥汁立即飛濺開來,孟柯嚇得尖叫一聲,同時手一抖,整個人立刻躲在時青的身后,勺子已經(jīng)準確朝著門口飛去。
被當(dāng)做擋箭牌的時青面無表情地一張臉,任由那藥汁飛濺在他的身上。其實他也想躲,如果孟柯沒有緊緊攥著他的衣角的話。
他的臉黑了又黑,最后似終于忍不住開口,“孟小姐您嬌貴之軀,廚房不是您來的地方,熬藥這樣的粗活還是交給屬下?!?p> “那怎么可以,我答應(yīng)彥哥哥的,怎么能說話不算數(shù)。”直到再沒了那沸騰的聲音,孟柯才敢探出頭。滿臉不贊同地看著時青。
時青頭上立即多了一個十字架,卻終是無言以對。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孟柯把藥熬干,倒掉再熬干。
從進府門這個叫時青的護衛(wèi)就只是那副雷打不動的表情,沒想到他竟然也會有其他表情。將這一切看在眼里的言梓愔不覺莞爾一笑,上前。
“孟小姐,時護衛(wèi)。在下是邱大人的藥童,奉邱大人的命令協(xié)助兩位熬藥?!?p> 在言梓愔未靠近兩人之時,時青已經(jīng)察覺轉(zhuǎn)身。見多了武功莫測的人,言梓愔絲毫不意外,自然地向兩人打招呼。特意加重熬藥的重音。
時青面無表情地臉似不經(jīng)意一動。
而孟柯卻完全沒聽出言梓愔的言外之意,在言梓愔說完眼驀然一亮?!澳慵热皇悄球球镜乃幫嘈虐舅幈仉y不倒你,你快來看看這個里面的藥怎么老是飛出來?”
“是!”言梓愔上前,看著那面目全非的藥罐。藥已經(jīng)熬干了,留下煮過的藥渣。罐口內(nèi)壁留有一圈褐色的痕跡,顯示著藥罐明顯超水。也是一個千金大小姐從小錦衣玉食哪里進過廚房,所以也不用期待有什么常識。言梓愔盡量讓自己別表現(xiàn)那么無奈,一本正經(jīng)回道?!皶闲〗?,藥罐熬藥的水都是特定的,不宜過少,自然更不宜過多,否則不但會出現(xiàn)剛才的情況,更會影響藥效導(dǎo)致病上加病,”
病上加病什么的當(dāng)然是騙人的,最多就是藥效差點。不過為了讓這位大小姐消停點,她也不介意夸大其詞一回。
“?。∧窃趺崔k?”果然孟柯完全被嚇住了,瞪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吃驚地看著言梓愔。很快回過神,急切問道。
“孟小姐別擔(dān)心,邱大人既然派莫無前來,自然不會讓這樣的事發(fā)生?!笨粗鴨渭兊拿峡?,言梓愔心里不由一笑。面上卻是一派的善解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