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神情不知見過多少次的淑妃不耐煩。如柳葉一樣的黛眉一蹙,冷冷吐出一個字?!罢f!”
“這、這,淑妃娘娘請恕,臣、臣實在無能為力?!敝心暧t(yī)說完,額頭已經(jīng)是一片冷汗。
這淑妃也沒辜負御醫(yī)這一片冷汗,手一揮就將桌上的杯盞掃在地上,撒了一地的茶水糕點。
“廢物,給本宮滾出去。”
可憐那太醫(yī)本就嚇得手腳發(fā)軟,還得拿著厚重的藥箱風(fēng)似的出了夕云殿,毫無一個御醫(yī)該有的風(fēng)范。
淑妃只輕蔑地看了一眼連滾帶爬地的身影,絲毫不在意自己此時狠毒的形象,隨后才看向殿中多出的人?!斑@不是帝君的恩人莫公子嗎?怎么會大駕光臨到本宮這小小的夕云殿?”
分明是一個面容姣好,年紀輕輕的女子,說出的話卻夾槍帶棍,生生讓人難生好感。
“參見淑妃娘娘?!毖澡鲪謱τ谒S刺的話恍若未覺,神情冷漠?!安菝穹畹劬?,前來為淑妃娘娘醫(yī)治怪疾?!?p> “哼!”淑妃看了眼在一旁充當(dāng)木樁子的小夏子,冷哼一聲。“既然如此,便有勞莫公子了?!?p> 接著又看了一眼小夏子,眼中既有些恨恨竟還有一色喜色。帝君果然還是念著她的,知宮中御醫(yī)對她的病束手無策,竟為她請來邱御醫(yī)的藥童。雖然知道請來帝君的專屬的邱御醫(yī)是奢望,只是心中難免存了些僥幸。
她這一眼太過復(fù)雜,看得小夏子背脊一涼。那又愛又恨的眼神,差點讓小夏子以為淑妃因受刺激而瘋了。
重活一世的言梓愔對這樣的眼神卻不陌生,不過是又一出襄王無情,神女有意的戲碼。方才不知淑妃又腦補了什么,然后潛意識忘記方才正是她所慕之人才禁了她的足,又活在自己編制的世界。
畢竟戀愛中的人智商急劇下降也并非沒有依據(jù),不過這一切本與她無關(guān)。
“淑妃娘娘,草民得罪了?!倍硕ㄐ纳?,狀似一本正經(jīng)地開始為淑妃診脈。
半晌,言梓愔蹙起了眉頭,隨即神情卻慢慢放松下來。收回手,言梓愔還沒說話,淑妃已經(jīng)迫不及待開口。
“莫公子怎么樣?本宮到底身患何疾?可有藥可醫(yī)?”
“啟稟娘娘,娘娘是因心火過旺而引起的全身性過敏腐爛綜合癥?!毖澡鲪值穆曇粢琅f波瀾不驚,一板一眼道。“敢問娘娘,在肌膚有損之前,是否全身發(fā)癢,起紅色斑塊?”
“正是,莫公子可有法可醫(yī)?”聽聞言梓愔的話,淑妃眼球一縮。卻生生克制住了激動的情緒,身姿向前微傾。端著典雅的姿態(tài)問道。
“這、這……。”言梓愔皺了皺眉,語氣帶了幾分遲疑。
“公子但說無妨,若公子真有法子,本宮自然不會虧待公子。”淑妃眼帶鄙夷,撫弄著染著蔻丹的指甲。還以為得帝君青眼,這人或許有什么過人之處,不想?yún)s是個貪慕虛榮的人。
“娘娘嚴重了?!毖澡鲪止傲斯笆?,“這病癥確是有藥可醫(yī),只是這本是極為罕見的病,它的醫(yī)治方法可能會有些冒犯到娘娘?!?p> 一聽有藥可醫(yī),淑妃終于坐不住了,幾乎立即回道?!爸灰苤伪緦m的病,任何方法本宮都愿嘗試。莫公子無需忌諱,但說無妨?!?p> “既然如此,草民便說了。從今日起,娘娘需藥浴三日,對表面的肌膚進行治療。這三日娘娘需每日在卯時初刻起繞皇宮三圈,疏導(dǎo)體內(nèi)的殘留的毒性。三日之后,娘娘還需針灸兩日,調(diào)理身體。如此五日,便能痊愈?!毖澡鲪殖聊蹋葡露Q心,這才道。
“當(dāng)真只需五日?”淑妃面色帶著遲疑,全然不相信五日便能痊愈。
“是,草民能以性命擔(dān)保?!毖澡鲪帜樕唬Z言卻擲地有聲。帶著讓人信服的篤定。
“如此便有勞莫公子?!笔珏鷮⑿艑⒁?,“若本宮痊愈,自不會虧待了公子?!?p> 頂著一張滿臉暗瘡的臉,語氣卻高高在上。仿佛恩賜般,聽了實在讓人惡心。
不過言梓愔此時卻沒有時間惡心,目的達成,惡意地勾勾唇?!安菝襁@就去準備藥方,往后五日草民都會為娘娘請脈直至娘娘痊愈?!?p> “退下吧?!辨?zhèn)定下來的的淑妃恢復(fù)了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揮了揮袖子。
“是?!毖澡鲪滞∠淖幽顺鱿υ频睿D(zhuǎn)而去了御醫(yī)院,之后才回了御政殿。
不想?yún)s撲了個空,被守門的人告知帝君已經(jīng)回了寢宮。一時間言梓愔左右為難了,帝君回了寢宮自然是累了,她再去打擾貌似不太好??伤阆聛硭缃褚菜阍诘劬窒伦鍪?,這樣不打招呼就走似乎更不太好。
想了想,言梓愔還是決定去一趟寢宮。因為有小夏子,一路上完全沒人阻礙。遠遠就看見木安在寢宮門口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神情焦急,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
言梓愔幾步上前,“木公公,這是怎么了?可是宮中出了什么事?”
能讓見慣大風(fēng)大浪的木安失態(tài)如此,而且在帝君寢宮門前。發(fā)生的事只會與他的主子濮陽瑢有關(guān)。可宮中耳目眾多,她自然不會明白問出來。
“是莫公子啊,帝君有命公子請脈后也累了,便可離宮。往后同一時間,小夏子會接公子進宮?!蹦景厕D(zhuǎn)頭,懨懨地看了眼言梓愔。之后又焦躁不安地頻頻看向室內(nèi)。
“如此莫無就先告辭了?!毕雭硎虑榈拇_嚴重,連寢宮都戒備森嚴。明顯不在她該多問的范圍,對面前的異常視若罔聞。
身旁的小夏子早已低下頭,什么該看什么不該他都分不清,他也不用叫木安師傅。
言梓愔也不再多言,轉(zhuǎn)身隨著小夏子往宮門外走。正要走出宮門,身后卻傳來嘎吱一聲,隨后熟悉帶著一絲嚴肅的聲音響起。
“莫無?!?p> 言梓愔心一跳,默然轉(zhuǎn)身。
卻見一向在乎形象、已經(jīng)失蹤不少天數(shù)的邱梵隱此時神色肅穆,衣衫還有幾分凌亂。未轉(zhuǎn)身前,言梓愔還些哭笑不得。轉(zhuǎn)身之后,心中卻余下凝重。她從未見過邱梵隱如此肅穆的表情,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她的心情也輕松不起來。
“不知邱大人有何吩咐?”言梓愔語氣冷淡,絲毫聽不出喜怒。只是眼睛卻直直望著邱梵隱,眼里澄澈如水。
沒有絲毫多余的話,邱梵隱卻感覺一種令人安心的信任。
“跟我進來?!彼恼Z氣微微緩和,接著沒有半分停留。推開半掩的門,走了進去。
言梓愔不敢耽誤,立即跟了上去。順便關(guān)上寢宮的門,隔絕了外面的視線。
然而一轉(zhuǎn)身,言梓愔便愣住了。那晶瑩通透的珠簾之后,有一張以黃色為主的大床,而床上躺著的正是剛剛還在御政殿處理政務(wù)的帝君。此時他全然沒有往日懾人的氣勢,而是狼狽地被手指粗的鐵鏈鎖在床上。似乎察覺到有人,那張如雕琢般的面龐轉(zhuǎn)了過來。
而那臉上的猙獰一時間卻嚇得言梓愔后退了兩步,那雙本就猩紅的眼眸此時愈加鮮艷,仿佛一頭失控的野獸。手腳的鐵鏈因為掙扎而發(fā)出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捻懧?。她完全不懷疑,若非他被鐵鏈束縛,此刻已經(jīng)撲上來將她撕成兩半。
此番情況在邱梵隱仿佛是稀疏平常的事,他拿起一旁的香爐在濮陽瑢的鼻尖繞了一圈。濮陽瑢的血眸中頓時多了幾分迷離,臉上猙獰的表情也緩和不少。接著就想被馴服一般,手腳的弧度小了下來,只余下結(jié)實的胸膛在劇烈的起伏。
待濮陽瑢完全平靜下來,邱梵隱才看向已經(jīng)恢復(fù)鎮(zhèn)定的言梓愔。
“梓愔容后我會給你解釋,現(xiàn)在認真記下我的話。一會兒我會回邱府一趟,你呆在這里,每隔一刻鐘照我剛才的樣子做一次。期間你不必理會任何人,直到我回來?!鼻耔箅[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嚴肅,接著想到什么從懷里拿出一白色瓷瓶,倒出一枚褐色的藥丸給言梓愔?!跋銧t里的軟香雖對常人沒有作用,但聞多了也會有影響?!?p> 言梓愔觀他神色急切,卻依舊擔(dān)憂著她的安危,心下不由一暖。毫不拖拉拿過藥丸服下,“放心,好歹得絕醫(yī)的教導(dǎo),我知道怎么做。”
言梓愔心中有自己的猜測,可此時明顯不是一個說話的時候。事情輕重緩急她還是分得清,她愿這一生平安樂族,做一個明哲保身之人。只是不知什么時候被卷進這暗潮涌動的朝廷,便注定逃不開。如此她便希望以自己綿薄之力護一室安心。
事情容不得邱梵隱多留,聽了言梓愔的話微微安了心便離開。
言梓愔不敢松懈,待聽到關(guān)門聲便立即到床榻邊守著。濮陽瑢此時已經(jīng)閉上懾人的血眸,宛若睡著般?;椟S的燭光下柔和了他鋒利的五官,此時他如收斂的雄獅,褪去周身冰冷的氣息。哪怕此時衣衫凌亂,卻絲毫不顯狼狽,反而多了幾分人氣與異樣吸引人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