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來,蕭嬋嬅看到過很多小跟班兒。
他們無一不精神頹靡。
這種頹靡和其他不是小跟班兒的逃荒者,是不一樣的。
小跟班兒,作為逃荒者甚至是整個社會的最底層,他們不止看不見希望,那是一種連靈魂之火也熄滅了的絕望人生。
小跟班兒因為依附逃荒者中的強者而活,他們受到庇護(hù)的同時,就要付出僅剩不多自我。
很多小跟班兒都是全能選手,他們身兼數(shù)職,悲慘的人生朝著各個不甚美好的方向再次悲涼發(fā)展。
比如,趕路的時候,他們是牛馬騾子,要給依附的強者馱行李。
運氣好點兒的,他們依附的強者沒有行李,那就可以省了這一環(huán)節(jié)了。
當(dāng)然,如果他們依附的強者真的一丁點兒行李也沒有,就證明這個強者比較光棍了,既然沒有資產(chǎn),那要用的時候就只能靠搶啊,搶不到就只能餓肚子了。
所以,單從這一點來看,也說不準(zhǔn)當(dāng)不成牛馬騾子,是好還是壞。
再比如,停下來休息的時候,他們是炊事班成員,要給依附的強者整頓伙食。
他們忙前忙后一番,就為了等依附的強者吃飽后,能夠稍稍良心發(fā)現(xiàn)一點兒,嘴下留情,給他們留一口吃的,讓他們能夠吊著一口氣不至于真的餓死。
可現(xiàn)實往往是更加殘酷的,這樣的世道,他們依附的強者都吃不飽,更別說給再給他們留一口了,往往他們忙前忙后幾頓飯,才能得到一口吃的續(xù)命
就這口吃的,還是看在你伺候得不錯的份兒上。
要知道,小跟班兒這個崗位競爭是十分激烈的,逃荒的路上,掙著搶著想要當(dāng)小跟班兒的人大把抓,還真的就不缺你這一個!
如果運氣再不好一點兒,他們依附的強者一段時間都沒能找到或者搶到食物,等待他們的下場就更加可悲了。
而被當(dāng)做儲備糧(人吃人)吃掉,還是可悲下場中比較好一點兒的一種。
又比如,打架搶食的時候,他們是頂缸炮灰、是煙霧彈、是斷后兵、是……反正只要能夠發(fā)揮他們的作用,讓被他們依附的強者多一點兒逃生的機會,或一點兒活下去的機會,或者多一分所謂的助力,被他們依附的強者那是什么角色都能給他們安排出來。
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他們安排不出來的。
……
這些就是小跟班兒的生活現(xiàn)狀,充滿了悲涼色彩,卻還是有一大把的逃荒者,爭著搶著打破腦袋也要往里鉆。
他們前仆后繼,只為了爭取一個給更強者當(dāng)小跟班兒的機會,一種能夠受到更強者庇護(hù)的可能。
相比這些小跟班兒生活現(xiàn)狀的悲涼,蕭嬋嬅作為牛大力的小跟班兒,簡直幸福得不要不要的,基本是獨享了一個強者的所有照顧啊,還是無微不至的那種!
這就是人與人的差距,而幸福感更是需要對比出來的。
這也是為什么蕭嬋嬅能夠迅速接受現(xiàn)實,順利轉(zhuǎn)換角色的原因之一。
和那些真正活在逃荒者最底層的人比較起來,老天爺對她可以說得上是厚待了。
※
蕭嬋嬅他們這邊剛偽裝好,不到十幾個呼吸的時間,幾撥逃荒者的身影就陸陸續(xù)續(xù)靠近了。
他們的步子很重,每一步踩在地上的聲音都很明顯,“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他們的步子也很輕,輕飄飄的身體一晃一晃的,竹竿兒似的雙腿,已經(jīng)無力支撐沉重的,好似一個不小心就會跌倒在地一樣。
蕭嬋嬅只快速地掃視一眼后,就不敢再看。
她低垂著頭,認(rèn)真扮演好一個合格小跟班兒的角色,小心翼翼跟在牛大力和灰撲撲身影后面,不敢跟的太近,顯得沒有尊卑(這也是逃荒者中傳出來的等級制度,你說這些人,一個個餓得都快要死掉了,還講什么尊不尊卑不卑,畸形欲望的發(fā)展,何其可笑),也不敢跟得太遠(yuǎn),太遠(yuǎn)了沒安全感。
她放慢腳步,學(xué)著其他逃荒者一樣(其實她不用學(xué)也很像,小身板兒虛的風(fēng)一吹就能倒似的,也沒人猜她心里是不是有鬼),一點兒一點兒往前走。
他們前進(jìn)的方向,和這幾撥逃荒者前進(jìn)的方向并不一致,雙方在一個固定點交匯后,隨后呈一個大大的“V”字形各自前進(jìn)。
從這幾撥逃荒者前進(jìn)的方向,不難判斷出,他們的目的地是遠(yuǎn)處的涼棚。
而蕭嬋嬅他們則是必須繞開涼棚繼續(xù)往前走,涼棚此時對他們來說,已經(jīng)不是一個安全的棲息場所了,一旦豬肘子被發(fā)現(xiàn),一場群架必不可免。
這可不是一對多的問題,而是一對幾十人的問題啊。
這么多人圍著,想要突圍,是真的很困難!
所以,避開身邊逃荒者的視線,另尋找一個隱蔽的安全場所,才是最重要的。
要不然這頓大餐,他們吃的不踏實,豈不是非常影響心情?
好不容易搞一頓好的,還是油光光、肥嫩嫩的豬肉,必須踏踏實實地吃,慢悠悠好好享受!
很快,蕭嬋嬅和另外幾撥逃荒者走到了交匯點,這是最需要注意的時刻。
牛大力和灰撲撲的身影看似慢慢地走在前面,神情一直高度繃緊著,眼睛斜光更是時時刻刻注視著蕭嬋嬅,以確保她的安危。
牛大力是真擔(dān)心她的安全,灰撲撲的身影則是擔(dān)心她……背上豬肘子的安全。
該死!
牛大力在心里怒罵發(fā)泄著。
如果不是這該死的狗皮膏藥——灰撲撲的身影,耽擱了時間,他和花花根本就不用這么這么小心翼翼,花花更不用以身犯險。
牛大力陰翳著一雙眼睛,心里想著如何找機會除掉灰撲撲的身影。
他一身怒氣,表情自然不善,再加上他一臉的疤痕,像極了煞神。
這種情況下,稍微有一點兒眼色的逃荒者都不會找死往他身上撞。
而灰撲撲的身影,別看他一副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個子和牛大力差不多高,看起來還比他看起來更健康強壯一點兒,手臂鼓鼓的,一看就是個常打手,也沒有人愿意去招惹他。
蕭嬋嬅跟在兩人身后,低垂著頭,看不清長相,不過大家已經(jīng)自動將她默認(rèn)為牛大力和灰撲撲身影的小跟班兒,沒看到她背上還背著兩人的行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