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色灰蒙,陰冷的風(fēng)從窗口灌了進(jìn)來。
林凡拔出了他的那柄銀色的長劍,寒芒晃眼,他低下頭用右手仔細(xì)地?fù)崦鴦ι系窨痰幕y,觸手冰冷,卻仿佛擁有生命。
他已經(jīng)隱居很久了,這三年來他幾乎沒有見過一個人,也沒說過一句話,直到兩天前,他收到了一封信,信面上畫了一只漆黑的烏鴉,烏鴉本來就是一種不祥的鳥,而普天之下,也只有一個組織能夠命令林凡去殺人。
“天璣閣”,當(dāng)林凡嘴里念到這三個字時(shí),他的冷漠的雙眼中,忽然流露出了劇烈的痛苦。
他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即使過去這么多年他也無法忘記,是的,是這雙手奪去了無數(shù)條生命,那一雙雙悲涼又憎恨的眼睛仿佛無時(shí)無刻都在盯著自己。
可是林凡不能拒絕,更無法逃避,只因?yàn)檫B他的這條命都不屬于自己,那段陰暗晦澀的日子,就像是骯臟的老鼠身上所散發(fā)出的熏鼻惡臭,越要忘記,卻愈發(fā)清晰。
記憶仿佛還停留那個在遙遠(yuǎn)盛夏的午后,隨著沉重的石門被推開,風(fēng)混合著干草的清香吹了進(jìn)來,蟬鳴聲由遠(yuǎn)及近,清脆悠長,蒼天與碧海相接,晨曦的光照在臉上,就像是渡了一層金。
林凡眼眶突然一紅,淚水驀地奪眶而出,彼時(shí)的他卻并不知道,就在這窮山以南、惡海以北的麓島上注定了厄運(yùn)的開始。
緊接著他便聽到了一個清冷淡漠的聲音,“宿命就像是飄零的紙鳶,無論飛得多高,終究要孤獨(dú)地墜落。”
抬起頭看去,卻見一個身穿黑貂的少年乘騎著白馬胯坐在雕鞍上,雙眉顰蹙,正冷冷地凝視著自己,他約莫十七八歲年紀(jì),卻生的俊美絕倫,神色倨傲,頗有些孤芳自賞的味道。
林凡微微一楞,心中不由地生出一個念頭:“天下竟有此等標(biāo)致的人物!”
那少年見林凡那雙清澈的眸子直直地盯著自己,又羞又惱,冷哼一聲,厲聲喝道:“狗崽子,瞎了你的狗眼!”
左手揚(yáng)起長鞭,“啪”地一聲重重地抽在林凡身上,林凡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過來,背脊上又多了一道血痕,他咬著牙,忍著劇痛擦去眼角的淚,踉蹌地站了起來。
“給我跪下!”少年的眼里閃過一絲寒意,使足了勁,猛地朝林凡抽去。
誰知林凡避也不避,任由鞭子打得渾身鮮血淋漓,卻始終一言不發(fā)。
夕陽即將沉沒在地平線之下,漫天的流云如火焰那般熊熊燃燒。
林凡那么看著,臉上一點(diǎn)表情都沒有,他只是覺得很疲憊,這種深入骨髓的麻木,已經(jīng)讓他厭倦。
恍惚中,有雙滑膩溫暖的手撫上了他的額頭,一絲久違的溫暖瞬間流遍全身,鼻息間盡是濃郁的芳香,壓抑了許久的情感終于迸發(fā)了出來,他睜開了眼,忽然看到了一張陌生而又美麗的臉,好似月光下盛開的茶蘼花。
那是他第一次看見晏寧,在這之后的漫長歲月里,縱使記憶模糊,但總是忘不了晏寧說話時(shí)羞澀的神情,忘不了她站在夕陽下的山崖,靠在自己的肩頭喃喃說過的話語。
她說,如果有一天你想要離開的時(shí)候,希望你能永遠(yuǎn)忘記我。
什么還在這里。甚至這聲響或遲或早也將杳然遠(yuǎn)逝,就像其他一切歸終都已消失一樣。但奇怪的是,
林凡盡量不去讓自己去想這些事情,他要完全地放松,冷靜下來,于是他躺了下來,眼神恢復(fù)了冷漠,等待著夜色的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