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明崇禎十五年一月,松山。已被圍困半年之久的薊遼總督洪承疇得知朝廷援軍將至,打算繼續(xù)做困獸之斗。他連夜派出六千人馬,奔襲清營,卻再遭慘敗。城中,糧食殆盡,餓殍遍地。
洪承疇清楚地知道,以他的身份和地位,是不可以降清的,是以他除卻死守,沒有任何選擇。但是這樣的堅持,實在是沒有任何意義。大明王朝已如同一塊朽木,即便再怎樣呵護(hù),也改變不了它即將坍塌倒下,委于塵泥的命運。
松山城中的無數(shù)個夜晚,洪承疇都在對前途茫然失措的輾轉(zhuǎn)反側(cè)中度過,有的時候他甚至?xí)?,如若有人獻(xiàn)城,也許,這對于他來說未嘗不是一種解脫。是的,他并不怕死,怕的是如今這般無窮無盡地折磨與煎熬,就讓已經(jīng)注定了的命運早點到來吧!成全他洪承疇一個千古忠臣之名。
松山副將夏承德似乎想到了洪承疇之所想,他叩請清軍,愿以其子夏舒做人質(zhì)約降。三月,清軍應(yīng)邀夜攻,松山城破,洪承疇、巡撫邱民仰被俘,總兵曹變蛟等將領(lǐng)被殺。洪承疇被俘后,錦州守將祖大壽,走出內(nèi)城,率眾出降。塔山、杏山相繼落入清軍之手,明軍的錦寧防線,事實上已不復(fù)存在。
被俘后,洪承疇的第一念頭是:不能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我要的是名垂青史,自當(dāng)有一番壯烈陳詞。所以洪承疇沒有選擇自殺,而是在獄中,等待著一批又一批來勸降的人,并依次將其大罵而回。
直到吏部尚書范文程來至,洪承疇一見其,便知自己到了最后的抉擇階段。范文程已是皇太極的最后一張底牌,亮出了他,自己非死即降。范文程是遼東漢人,見到洪承疇并不提勸降一事,而是道:“憲斗雖偏居遼東一隅,卻久聞先生高名。先前陜西剿匪之時,先生用兵如神,實令憲斗佩服。”
洪承疇嘴角微揚,卻未答話。范文程又道:“那不知先生是如何看待松錦之?dāng)∧??”洪承疇長嘆一聲,道:“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范文程聞言微笑,道:“先生看得甚是通透,即是如此,又何必在此靡費時日呢?”
洪承疇大怒,咆哮道:“君恩深似海,臣節(jié)重如山!豈可似汝一般充作韃虜走狗?”洪承疇聲音極大,響徹四壁,直震得房梁顫抖,塵灰簌簌而落。洪承疇一抖袍袖,拂落塵灰。范文程觀之,微笑道:“即是如此,憲斗便不多叨擾了?!?p> 范文程回稟皇太極,言說:“承疇不死矣。承疇對敝袍猶愛惜若此,況其身耶?”皇太極接受了范文程、張存仁等人的意見,對洪承疇備加關(guān)照,恩遇禮厚。
數(shù)日后,洪承疇果如范文程所說,投降剃發(fā),穿滿服跪于殿外向皇太極乞罪,叩頭不止。隨即被編入鑲黃旗漢軍。
然而身在北京的崇禎皇帝并不知道這一切,松錦之戰(zhàn)后,傳洪承疇被俘殉國,洪的家人向皇帝報告了洪的殉難經(jīng)過。崇禎皇帝朱由檢知悉后十分痛苦,親為洪承疇撰寫祭文,臨祠親祭,淚灑龍顏,群臣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