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娉娉裊裊十三余,豆蔻梢頭二月初(3)
張焜言素日里行事雖則魯莽,此時面對張玉喬卻甚是客氣,輕聲問道:“你醒了?”張玉喬道:“你……”張焜言微笑道:“我昨夜回來,見你已然睡了,不忍打攪,便在外廳睡了。今早,你該當與我一同前去與母親奉茶請安?!?p> 張玉喬聞言,趕忙起身,梳妝打扮。張玉喬面對銅鏡打理青絲之時,透過銅鏡,可見張焜言一直坐在自己身后,一動不動地望著自己,令她好生不自在。
張玉喬隨著張焜言前去與趙氏奉茶請安,趙氏循例對新媳進行訓導,說的無非是教她謹守婦道,孝敬姑舅,侍奉丈夫,接續(xù)香火之類的話語。張玉喬一一應了。
張玉喬心知,人在屋檐下,豈敢不低頭。既已過門,木已成舟,便只得屈從命運的安排。既為新婦,當奉灑掃,張玉喬自趙氏處退出后,便擬前去廚房,凈手做羹湯。張焜言見妻子如此賢惠,心下歡喜,卻又勸道:“何必如此著急,昨日行禮那般疲勞,還是歇歇罷?!睆堄駟涛⑿Φ溃骸安槐亓耍鸶M能豢養(yǎng)閑人?既為新婦,當盡人妻之責?!睆垷j言粗人一個,聽不出張玉喬話中的嘲諷之意,便獨自一人歡喜地前去后院習武了。
誰料張玉喬對府中道路并不熟悉,三繞四拐,廚房沒有尋到,卻拐入了一間書房之內(nèi)。張玉喬雖擅武功,卻亦自幼熟讀經(jīng)史。張昀杰見女兒如此愛書,曾為其請過一陣教書先生,孰料張玉喬竟早已無師自通,于詩文一道精進極快,甚于武功。
張玉喬自幼讀書,卻從未見過如此壯觀的書房,除經(jīng)史子集四部外,還有甚多她從未見過的奇書。張玉喬是愛書之人,一見如此浩瀚書海,便忍不住伸手去取。忽聽門口有響動,驚得立刻將手縮回。
只見房中走進一人,年及弱冠,輕須白面,一副斯文模樣。那人見到張玉喬,微笑道:“姑娘喜歡這些書?”張玉喬趕忙賠禮道:“妾身誤入此間,多有得罪?!蹦侨诵Φ溃骸盁o妨,在下張煌言,是我那賢弟焜言的愚兄。你便是我那新過門的弟媳罷?”
張玉喬恍然,原來此人便是張焜言的堂兄,張圭章的獨子張煌言,趕忙行禮道:“弟媳張氏見過伯伯[古代女子稱丈夫之兄為伯伯、大伯,丈夫之弟為叔叔、小叔,而稱呼父親的兄長為伯父,父親的弟弟為叔父。]?!睆埢脱詳[手道:“不必拘禮。這里正是我的書房,你既喜歡讀書,今后便可在此讀書,這房中書籍,你可盡取所需?!?p> 張玉喬心中驚喜,環(huán)顧四周,不由得嘆道:“伯伯可真是博學。”張煌言謙虛道:“不敢當?!睆陀值溃骸爸皇钱斀裰畡荩照劷?jīng)史難以救國,騎射武功,方為大用啊?!?p> 張玉喬早就聽聞這位大伯是位難得的文武全才。崇禎九年時,十六歲的張煌言參加縣試,并考察騎射,張煌言三箭皆中靶,同應試者無不驚嘆。崇禎十五年,張煌言考中舉人。當時,李自成領導的農(nóng)民起義烽火已燃遍全國,明廷統(tǒng)治岌岌可危,朝廷開始重視培養(yǎng)文武兼?zhèn)涞娜瞬?,張煌言雖考文舉,但仍須加試一些戰(zhàn)事急需的武備科目??荚嚂r,朝廷以兵事急為由,令考生兼考試射,而張煌言竟又三發(fā)皆中,令在場者蔚為嘆服。他平日里留心時局,喜好談論兵事,且多有獨到見解,身周諸人無論長幼皆對其頗為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