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五陵年少爭纏頭，一曲紅綃不知數(shù)(3)

　　一日，陳子龍帶了一人前來面見趙青娘。陳子龍道：“青娘，這位便是我曾與你提起過的，與我共同舉事抗清的夏允彝兄?！壁w青娘襝衽為禮道：“久聞先生大名，今日得嘗一見，實乃青娘之幸?！?p>　　夏允彝道：“我聽子龍兄說起過，姑娘才學過人，人品高潔?！壁w青娘道：“子龍先生謬贊了?！?p>　　夏允彝，萬歷四十六年舉人，崇禎初年，與同郡陳子龍、徐孚遠等人結(jié)成“幾社”。崇禎十年進士，任福建長樂縣知縣，在任期間體恤民情，革除弊俗。弘光帝曾任命他為吏部考功司主事。夏允彝因和陳子龍齊名，世稱“陳夏”。

　　夏允彝道：“那么我出一聯(lián)，不知姑娘能否對上？”趙青娘道：“先生請賜教?！毕脑室团R窗遠眺，見一漁翁提兩尾鮮魚向著一條很深的巷子里走去，便信口吟出：“雙魚入修庵，”趙青娘略一沉吟道：“尺素寄誰家[引自宋代傳奇小說《譚意哥傳》。]。”夏允彝贊嘆道：“果然是才女，才思敏捷，名不虛傳。”

　　趙青娘曾想，若能嫁得如陳夏一般的名士，方教不枉此生。只是陳夏雖說人品才學均是世間一等一的，但其年齡與趙青娘相差太多，且都有家室，因此趙青娘與他們始終維持著君子之交。

　　趙青娘曾與陳子龍談起過他與柳如是的故事，同為青樓女子，她本該為柳如是抱不平，嗔怨陳子龍薄幸，但她卻想知陳子龍真心所想。一聽趙青娘提起柳如是，陳子龍不由得嘆了口氣道：“是吾負卿也。世間難得如是君，吾又何嘗想要負她？然山河破碎，吾輩當為國赴死，她若嫁我，必免不了奔波飄零。不若如今這般，在牧齋[錢謙益之號。]公身邊安然度日?！?p>　　趙青娘道：“可是錢牧齋實非丈夫也。投降滿清，不忠不義?！标愖育埿Φ溃骸澳愫腿缡蔷粯樱际橇遗?。生為烈女子，于家國，自是大幸，然于女子自身，卻是大不幸。汝尚年幼，今后便知，生為女子，能得一人愛重，不離不棄，方為人生至幸?！?p>　　趙青娘與陳夏二人的詩詞唱和并沒有維持太久的時間，因形勢緊張，陳夏二人相繼離開杭州，前去江陰、常熟一帶聯(lián)絡義軍。

　　當時，馬士英父子雖握權(quán)臨朝時貪黜誤國，但卻于大節(jié)無虧，南京城破后，其子馬鑾護駕弘光帝出逃，死于亂軍之中。馬士英本人則率數(shù)百貴州失敗，保護弘光帝嫡母鄒太后逃往浙江，最終輾轉(zhuǎn)來到杭州。

　　聞知弘光帝戰(zhàn)死被俘，在馬士英和杭州官兵的擁戴下，潞王朱常汸就任“監(jiān)國”（即代理皇帝）。

　　然而杭州城并沒有重寫宋時臨安城的歷史，馬士英派曾為清軍當過奸細的陳洪范再次渡江與清軍講和，但由于實力懸殊，且陳洪范自告奮勇勸降潞王，馬士英見勢不妙，只得倉皇又逃。

　　杭州城內(nèi)，潞王朱常汸剃發(fā)白服，大開城門，跪于道左，率眾官投降。杭州城內(nèi)的一萬多明朝精兵，聞訊紛紛逃亡，其中不少最終為青衿會吸納、領導，加入反清隊伍。

　　馬士英屢敗屢戰(zhàn)，曾前去投靠魯王，卻因其聲名狼藉而被拒。后率方國安等人企圖以水戰(zhàn)光復杭州，最終依舊以戰(zhàn)敗告終。而后其提兵入閩，又被唐王拒之門外。心灰意冷的馬士英拒不投降，在臺州野寺中剃發(fā)為僧。后遭家仆出賣，被清軍逮捕，斬于延平城鬧市，死后剝皮示眾。馬士英一生雖未為國立過功勛，卻死得壯烈，不愧為大明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