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1）

　　順治四年正月，魯王朱以海為貫徹張名振版“隆中對”的策略，在長垣誓師。在誓師會上，他向各路大軍表明了“王業(yè)不偏安”的決心。朝政軍隊初步整頓就緒后，朱以海即著手收復(fù)失地。

　　楊青芳對趙青娘道：“青娘，堂主有一重任要交予你?！薄吧趺粗厝?？”“長垣誓師后，朝廷急需大量人馬用以收復(fù)失地。堂主想讓你……去說服上次被咱們搭救的丈云龍，興起義師，光復(fù)失地?！?p>　　趙青娘聞言一驚，心道：當初堂主下令教我向清廷出賣丈云龍，如今卻又教我說服他歸附魯王，這堂主可也當真稱得上“不計前嫌”。趙青娘一念至此，心下便有些不樂意，推脫道：“姊姊，妹妹我怕是難堪此任。那丈云龍出身草莽，喜怒無常，妹妹實在想不出甚么法子來，能教他聽從魯王的調(diào)遣。更何況他乃一介流匪，怕不誤了魯王的大業(yè)。”

　　楊青芳道：“如今朝廷正乃用人之際，也顧不了那許多了。從隆武帝到紹武帝，都招降了不少民間流匪，充作朝廷官軍。流匪……若肯忠心為國，反清復(fù)明，倒也沒甚么的。”

　　趙青娘默然不語。楊青芳又道：“青娘，你如此推脫，莫不是，還惦記著當初堂主教你出首之事？”趙青娘趕忙辯解道：“不是的，姊姊，我……”

　　楊青芳擺擺手道：“青娘，你不必和我解釋，更不必和我說你心中的想法。只是作為姊姊，我得提醒你一點。此身一入堂口，便再也沒有回頭之日了，唯有竭誠盡忠而已。無論何時、何地、何人，但凡做了叛徒，都不會有好下場的?！?p>　　趙青娘低頭沉吟了一陣，心知楊青芳所言不差，自己的確已沒有退路了，便道：“多謝姊姊提點，妹妹明白了?！?p>　　楊青芳笑道：“那就好。你天資聰穎，本是一點就透，我自不必贅言。”趙青娘道：“妹妹尚有一事不明。那流匪四處流竄，居無定所，妹妹當去何處尋他？”

　　楊青芳道：“這個你不必擔心。單教他來尋你便是?！薄八麃韺の遥俊薄皩?，堂主自有妙計?！?p>　　“大當家的，二毛子不見了。”“不見了就不見了唄，沒準上哪兒貓著去了，又沒準去哪兒找娘們兒去了，你急個啥？”“不是的當家的，二毛子今天特別不對。咱昨個兒不是收了了幾個打南邊來的兄弟嗎，昨晚上二毛子跟他們聊了好久，結(jié)果今一早我就看他臉色都變了，打那一照面之后我就再沒見過他?！?p>　　“是嗎？”丈云龍聽得此中有事，問道：“那幫人跟他說甚么了？”羅三炮道：“咱們收的那幾個兄弟，不是過去跟著林察林老爺，為紹武爺賣命的嗎。二毛子有個哥，過去也是林老爺?shù)娜?。昨晚他們一聊，那幾個兄弟還真認識二毛子他哥，只不過，他們說……”

　　“說甚么？哎呀三牛子你怎么跟個娘們似的，磨磨唧唧，真是急死老子了?！绷_三炮低下頭道：“他們說二毛子他哥孔大毛，在……在城破的時候，被……被打死了……”

　　丈云龍聞言也不由得一愣?？锥土_三炮一樣，是自打丈云龍起事時就跟著他的弟兄，人雖說不夠豪爽，還有點小心眼，拿丈云龍的話說，就是有點“娘們兒”，但對丈云龍卻是忠心耿耿，多年來鞍前馬后，毫無微詞。然而丈云龍軍中的人都知道，孔二毛有樁心病?？锥母改钢簧舜竺值軅z，父母早亡，孔二毛幾乎就是哥哥一手帶大的，兄弟倆感情極好，或者說，孔二毛對這個哥哥很是依賴。

　　明末天災(zāi)連年，匪患猖獗，天災(zāi)人禍，田中顆粒無收，孔二毛家中負債累累，早已無力償還。哥倆一不做二不休，殺了前來討債的債主，從此走上了不歸路。為了讓孔家不至于絕后，哥倆決定分頭謀生路。哥哥孔大毛南下直接做了海盜，而孔二毛則跟了路上偶遇的丈云龍。

　　哥倆分開以后，孔二毛一直惦記著有朝一日，能南下去和哥哥團聚。是以昨日的消息，對他而言，不啻為晴天霹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