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李莊白肉
清晨,東城。
鐵欄桿,悄悄的爬上了泛著鐵銹的門窗。第一縷陽光透過郁郁蔥蔥的楊柏后,便灑在了歲月斑駁的青石路上。
泛黃的春聯(lián),依稀可見的是“歲歲平安”幾個大字。
“04年的日子,好無聊啊?!?p> 老舊的宅邸,陸沉躺在床上。就著微亮的晨光,呆呆地看著自己手中精美無比的鑰匙,思考著諸如人生該如何度過的難題。
約莫幾十天的時候,他還是個端著單反相機(jī),癡迷于拍攝小姐姐大腿的小青年。一場宿醉之后,搖身一變,成了高考剛結(jié)束的學(xué)生。
起先,他望著鏡子中有點(diǎn)小帥,皮膚稍微有些蒼白的消瘦男,總會有點(diǎn)陌生感。不過,他從惶恐不安到晏然自若僅僅使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就完美的消化掉腦中多余的記憶,很快適應(yīng)了自己新的身份。
陸沉,這回是家小茶館的老板娘獨(dú)生子,拋開協(xié)作胡同的小合院不談,家境只能算一般,勉勉強(qiáng)強(qiáng)過的去。他也沒自暴自棄,他曉得無論在哪,無論自己變成了誰,都是最要微笑地面對,勇敢的活下去,總不能就此丟失活下去的動力。
這段時間,他經(jīng)常瞅著自家的鑰匙發(fā)呆,想著自個要不要放棄學(xué)業(yè),然后將宅子賣掉去創(chuàng)業(yè)。
陸沉翻翻身子,望著枕頭邊的諾基亞1100,實(shí)在沒有玩一把貪吃蛇的興趣,打算繼續(xù)睡會兒、
“咚咚咚。”
這會兒,眼睛還沒閉上,就聽見敲門聲。陸沉那被子蒙著頭,喊道:“媽,這都日上三竿了,怎么還沒去茶館?您這是想閑死那群老爺子嘛?人家底兒厚實(shí),不花點(diǎn)錢出去,可不得郁悶死?”
陸家的茶館在安定門東大街那塊,消費(fèi)貴,可偏偏??途秃芏?。不然,這娘倆很難在這物價離譜的京城維持生活。
“尾生,是我。你孫俐姐。”門口安靜了許久,這才響起聲音。
陸沉很無奈地起身套了件衣裳,將門打開,瞅著門外的孫俐道:“小姨,能不喊我小名嗎?我尋思著也不能因?yàn)槲沂悄晡舶蜕模秃拔椅采?。萬一,我媽要是憋個幾天,我還能叫頭生嗎?”
那孫俐愣了會,然后道:“你這,你這?!?p> 陸沉懵了,問道:“這什么?”
孫俐頓了許久,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隨后瞪了一眼,推開下陸沉肩膀,徑直走了進(jìn)去,有些埋怨地說:“前些時候不是說好了,不能叫我小姨嗎?”
孫俐是陸沉母親的表妹,大陸沉九歲,這輩分大了一輩其實(shí)也很正常。就連她自個也常說,她是抱著陸沉長大的,年紀(jì)不大哪會,天天讓他喊小姨。只不過,她現(xiàn)在是混演藝圈的。即使不是很火,她也拍了不少戲,還是有些偶像包袱的,再加上距離三十的門檻不遠(yuǎn)了,哪能受得了有個一米八的小伙天天喊自己小姨?
陸沉將門帶上,翻了個白眼,道:“乖乖,您那天天尾生前、尾生后的,尾生今個喊您句小姨,您倒是嫌棄了?!?p> “呵,你這倒霉孩子,嘴里吧啦吧啦的,還停不下來了是嗎?”孫俐轉(zhuǎn)身直視著他。
“停了?!标懗翛]接茬,他兩輩子加起來,也就23歲添上兩個月,沒那么多脾氣,也沒什么個性,該認(rèn)慫就認(rèn)慫。更何況這小姨經(jīng)常給自己零用,沒必要惹著她。他走到書桌前,將自個御用椅子推至孫俐面前,獻(xiàn)殷勤地道:“孫俐姐。您這大明星不拍戲,來我這看什么風(fēng)景呢?”
“現(xiàn)在知道討好了?”孫俐很自然的坐下,微笑道。
“當(dāng)然,孫俐姐人美心善,不討好您,我討好誰去?”陸沉站在其后面,為她揉著肩膀舔了一波,然后不忘問道:“對了,孫俐姐今個來,到底是有什么事呢?”
“哦,對了。”孫俐恍然大悟,微微拍了下手,說道:“我有件事得跟你說?!?p> “說唄。”陸沉接了一句,隨后望著窗外讓他礙眼的桂花樹,遲早有天得被自己換棵大梧桐種上。
“你前幾天不是偷偷的打電話給我商量,尋思著把這院子賣掉去創(chuàng)業(yè)嗎?”孫俐說。
陸沉睜大了眼睛,雙手捏成了拳頭擱在她肩膀上。
每個人都有不靠譜的時候,更何況是頭腦發(fā)熱,不冷靜的時候。這段時間說的話做的事,怎么能當(dāng)真?況且,他想著自個是相信你才跟你說這些,你個二五仔轉(zhuǎn)眼就將自己賣了?
越想越氣,他忍不住說道:“我原來一直以為,只有我這模樣的能叛變。沒想到啊沒想到,你這濃眉大眼的……”
“什么東西?”這家伙跳躍的思維讓孫俐一頭霧水,她摸著自己的柳葉眉,說道:“直白點(diǎn)。”
“你跟我媽說了?”陸沉道。
“沒,我哪能跟你媽說?我姐知道你打算賣了這宅子,她怕是得剝了你的皮?!睂O俐想了想自個表姐的脾氣,如是說道。
“那就好。”陸沉舒了口氣,按摩著小姨的肩膀說:“小姨!我跟你說,這話可千萬別傳出去,我都已經(jīng)想好了。經(jīng)過我這反復(fù)的思考,我這賺錢的速度,肯定比不上房價飆漲的速度。”
孫俐很欣慰,這孩子終于能看清自己了。不過她搖搖頭,很溫柔地撒了個謊,說道:“怎么會?尾生這么聰明,以后一定能賺到大錢的?!?p> 賺大錢?
按理說陸沉有著來自2018年的記憶,應(yīng)該是很容易的、可是仔細(xì)想想其中的內(nèi)容,“我已迷上門口的老頭”、“8102年新紀(jì)元“、“阿珍愛上了阿強(qiáng)”。
“呸,怎么全是垃圾消息?我之前究竟都在做什么啊?”陸沉拍了下腦門,有些懊悔的低聲說道。
孫俐摸了下腦袋,總感覺怪怪的,皺著眉頭問道:“尾生,你在嘟囔什么?”
“沒什么。”陸沉眼睛向下瞥了一眼,頭發(fā)挺漂亮的,沒什么雜物。他勉強(qiáng)擠出笑容說道:“我是說,我年紀(jì)還小,創(chuàng)業(yè)這種事情還得慎重考慮,不能一時頭熱。”
孫俐點(diǎn)點(diǎn)頭,說:“是??!我跟你姨夫說過,他也覺得你這事情不靠譜。讓你安心念書,以后當(dāng)個攝影師、做做電影幕后,或者跟著表姐經(jīng)營茶館也是不錯的。”
“黃胖子?”
“誰?”
“就那騙子?!?p> “誰?”
“就那廚子?!?p> “好好說話?!?p> “就那個明明是研究生卻硬裝自己是老師,最后把你騙到手,遲早會變成胖子的死廚子?!?p> 孫俐捋捋其中的邏輯關(guān)系,然后站起來,仰著腦袋給了他一記腦瓜崩,怒道:“你得叫人姨夫了,怎么說話的?”
“明明是黃三石之前說的,你喊我媽喊姐,我也得喊你姐,咱各論各的。”提前那死廚子,陸沉就一萬個不爽。剛剛穿越過來時候,腦袋都是懵的,壓根不清醒。高考之后,很多事情都是母親幫忙解決的。于是乎,那個死廚子就愣是給了自個一個“不稂不莠”的評價。
孫俐性格也挺護(hù)犢子的,她之前因?yàn)槟鞘侣裨惯^黃三石。今個,也因?yàn)殛懗羷倓偰窃拺涣嘶厝?,她說:“他不就說了你兩句。而且人家也沒說錯,你都這么大了,什么都讓你媽去做,你干嘛不自己做?”
陸沉急道:“我那段時間不生病了,腦袋都壞掉了,能自己做嗎?你想想,他咋能說這話?我的天,我求求他做個人吧。”
孫俐語氣一頓,緩下來輕聲地問:“那你好了沒?”
陸沉瞅了一眼,說:“不廢話,要是沒好還能再吃你一記腦瓜崩?”
孫俐踮起腳摸摸這貨腦袋,溫柔地說道:“今晚上去我那吃飯的時候喊他幾聲姨夫,讓著他點(diǎn)。”
“吃飯?”
雖然自個看起來很年輕,但是心理年齡好說歹說也二十好幾了。退一萬步講,就算自個里里外外都十八,但又不是哈士奇,不帶這么揉腦袋的。于是,陸沉將腦袋挪開,并一口回絕道:“不去。我一個中戲的學(xué)生,去跟北影的老師吃什么飯?傳出去,影響多不好。況且我學(xué)導(dǎo)演的,我跟一個教表演的沒什么好交流?!?p> 孫俐沒說話勸他,而是端正了身子,沖著窗外念道:“表姐,你家這倒霉孩子打算將你這院子賣掉,說是打算就弄個電腦賣假貨。還準(zhǔn)備搗鼓個電瓶車給人送外……”
陸沉沒等她說完,就急忙捂住了她的小嘴。還認(rèn)真瞅了幾眼窗外,確定自己老媽不在家后說道:“我陸某人今天是看在小姨的面子上,才愿意同他吃個飯。”
“呸呸?!?p> 孫俐掰開他的賊爪,連吐幾口唾沫,擦擦嘴道:“今早上洗過手沒?”
陸沉尷尬的笑笑,說:“我不剛起床嗎?”
孫俐作勢要吐,做反胃的姿態(tài),但是瞄了一眼那沒心沒肺的家伙,于是作罷。轉(zhuǎn)而催促道:“趕緊刷牙洗臉,穿的好看點(diǎn)。我先回去,讓你姨夫給你做頓好菜?!?p> “什么菜?”陸沉隨口道。
“李莊白肉,他剛學(xué)的?!睂O俐的語氣頗帶一點(diǎn)炫耀的成分。
陸沉卻沉默了,看著孫俐正欲關(guān)上門的背影說道:“小姨,李莊白肉雖然好吃,但是我跟他真的不熟?!?p> “什么東西?”孫俐回頭問。
“沒什么”陸沉語重心長地說:“他日,你得為我作證”
“莫名其妙。對了,你剛剛喊我什么?”孫俐懶得搭理他,然后問了句自己一直很在意的話。
陸沉不假思索,回答道:“喊你姐啊、還能喊什么?”
孫俐皺著眉頭,很不相信的問:“真的?”
陸沉斬釘截鐵地說:“真的?!?p> 直到孫俐離開,他才輕輕的補(bǔ)了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