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昭的手淌下血來,不是因為他手傷了,而是他手里拿著一顆心臟,一顆溫?zé)岬男呐K,剛才它還在那新郎的胸腔之中,此時卻被流云昭無情地抓在手中。
流云昭不知道這個老人什么時候來的,但是流云昭認識這個老人,他完全有實力擋住流云昭,而這老人完全沒有讓開的意思。
“一個人若是不知道什么該痛苦什么該自豪的話,他便沒有了心,他便是人面獸心的惡人,你父親沒有教過嗎?”
“沒有教過,但是耳濡目染之下,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我還是知道的,可是我沒有覺得我做錯了?!?p> 這時兩人再沒有說話,因為一個女人從門口走了進來,她一身玉霞披珠攬日月的富貴人家的嫁衣,頭戴金釵玉冠,彎月柳眉畫得那么勾人魂魄,艷麗紅唇也是那么撩人,只是那雙眼睛,滿目的是瘋狂,而整張俏麗的臉僵硬得像是死去的人一般冰冷。
她只有十五六歲的樣子,可是穿上這一件和昨日完全不同的嫁衣的瞬間,她好像憑空長了幾歲,長大成女人,在愛情里,迷醉。
她走過來,走得跌跌撞撞,可是她還是走到了流云昭的面前,跪倒在他面前,又飛快地抓住流云昭拿著那顆心的手,忍住暈眩,忍住干嘔,把她自己的臉蹭著那顆心,眼淚一下子便決堤了,可她又在狂笑,最是嘲諷的便是此時的她好是美麗,哭花了的妝像是沒有刻意的妝,心愛人的鮮血也點綴了凄美。
等到她哭得累了,還剩下啜泣的時候,流云昭蹲下身子,說道:“沒事了,都讓他過去吧,以后會遇見一個真正對你好的人,那個人不會被名利、被金錢也不會被權(quán)勢所累,一心只是對你好的?!?p> 她沒有回答,把那顆心捧在手里,過了一會才搖了搖頭,說道:“你走吧,這里死了人,官府肯定要抓你的?!?p> “他們抓不到我的,我能全身而退,該走的人是你?!?p> “你不明白嗎?你殺了我最心愛的人,雖然他對不起我,但是還是你殺的,我不會感謝你半句,讓你走是我最后的任性了,而且本來就覺得我死便了卻一切了,現(xiàn)在有這么多的人為我陪葬了,我該安心地走了?!?p> 流云昭心莫名地疼,難道這一切不都是為了她嗎,確實,約定好的并不是這樣,可是……
流云昭那時從門口走進來,走到那新郎面前,就這樣問他:“你心里是否有一個喜歡的女孩,并不在這里。”
他很平靜地答道:“沒有,這世上從來沒有一個一無所有的女孩把她僅有的溫柔給他的人,只有一個可以帶給他他想要的女人?!?p> 他說的時候還有些悵然之意,流云昭知道他想告訴他的便是心里還是有她的,只是終究一切都是一場沒有緣分的夢。
那么,為了富貴、權(quán)力還是什么,讓一個喜歡自己的女人赴死,他配不配活著。
最后,流云昭和老人走出了這扇門,走到徹底沒了影子,女人一把火把整個府邸燒了起來,自己坐在堂上,從懷里拿出流云昭的錢袋,喃喃道:“月上曲,紅裝里,朱唇輕啟忘桑梓,湖中魚,不平路,沖冠一怒為紅顏……公子姓甚名誰……”
她捧著心,倚著它,又慢慢拿開,走到曾愛過的那人前,把他的心還去,在著火的府邸亂逛,直到找到一間屋子,里面裝著胭脂粉黛,照著銅鏡,為自己梳妝。
“抱歉,無言道長,無端葬送了這么多性命?!绷髟普褯]有再去管那女人的事,他知道她的心已經(jīng)死了。
“云昭孩兒,你還認識我這老頭嗎?”
“窺天意的仙人,怎么會不認識,幼時還有一面之緣,況且家父還有叔叔們都惦記得很,是不是念叨,見到了自然認得出了?!?p> “寒暄便免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了,以后你明辨該殺和不該殺,一怒為紅顏是沒錯,可是無辜的人太多了,雖然都是些貪官污吏,但是畢竟是人命?!?p> “道長你……”
“我知道是委屈你了,可是你一開始并不知道不是嗎?而這次我本來追查一本會讓整個江湖都要動蕩的武功秘籍,現(xiàn)在線索全斷了,還不是拜你所賜?!?p> 流云昭聽到這話倒也可以松了一口氣,畢竟自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一怒便誤了人性命。
“好了,既然遇見了還被你認出來了,老道也不吝惜自己的微末道行了,幫你算一算命,你看你眉中一股劍鋒,便是戾氣,墨瞳深邃且瞳中生瞳,便是心眼,多疑,粉唇嫩臉加上你的嗅到事端的鼻子,便是桃花命……”
“等等,道長,我不是聽父親說您不是不算命了嗎?而且道號也改無言便是為了以前的事……”
“傻嗎?你這孩子,這不是要避嫌嗎?每個人都找我算,我不是要遭天譴嗎?你這孩子我看著順眼啊,早做防范不就多條命嗎?”
父親說的老而不老的道長真的沒有說錯,流云昭論上輩分的話整整小兩輩,這話語權(quán)真的很小。
“孩子,我已經(jīng)發(fā)出請?zhí)?,三年之約,我們幾家也好好聚聚了,老道也沒有幾年了,你也別管俗約一起來吧。”
“當(dāng)年道長必然長命百歲,怎么會沒有幾年了,我也知道三年一約是幾家人的大日子,但是這里流家怕是要爽約了,先前已經(jīng)得到消息,天軒邪教已經(jīng)得到十大奇書之一,父親召喚我回去便是解決此事,現(xiàn)在我在這里不能在逗留了?!?p> “我知道,但是這次你必須跟我赴玉璇峰之會,關(guān)乎你的一生??!云昭孩兒!”
“其實,父親在信上已經(jīng)把此次出發(fā)的配置告訴我了,這次出門不帶親信,帶的都是江湖上本來作惡多端或是對本家有所求的人,這些人恐難保證不會反水,還有這次出門不許帶神兵谷中任意一把利器,還有就是說,我可以不回去……”
無言掐指一算,眉頭緊皺,說道:“原來如此,是機緣也是危難,去也罷,不去也罷,自小,我就把‘祁天變數(shù)’教給你了,你自己也算一算自己的命,逆天也罷,改名也好?!?p> 無言道長拿出一張面具交給流云昭,那張面具就是流云昭丟的那張。
時間很急,兩人告別,流云昭回到流云莊后,大致上的都已經(jīng)準備好了,可以說回來得恰到好處,或者說,是安排好的。
看了下自己風(fēng)塵仆仆的樣子,便要回去換身衣服、準備點東西。
于是,流云昭示意地點了下頭,他們也會意,流云昭便往房間里走,可是在門前的時候,被攔住了,流云昭從沒有想過,她會攔著他,她只是一個若有若無的妻子而已。
她也沒有穿著她嫁入流家之后常穿的飛仙裙,一身男裝,英氣逼人,當(dāng)時答應(yīng)的嫁入流家之后把外面的匪氣收一收,要像個名家的夫人一樣賢惠淑德,不過她有哪聽得進,照樣練武,只要流云昭不在的話,便脫掉裙裾換上練武的衣服。
話還沒有說,她一掌已經(jīng)劈了過來,記得沒錯的話,她便是喜歡使刀,楓華紅葉刀便是她家傳的刀法,可是終究她們家的刀法缺了一招,所以這大概就是她嫁過來的理由吧,而這一掌看是掌卻是刀,掌風(fēng)凌厲毫不遜色真刀。
流云昭哪里敢大意,他也教過她一些武功,所以他知道他的妻子,刀走偏鋒,完全是殺人之刀,完全把楓華紅葉刀如秋日紅葉耀眼又具磅礴之勢的刀法變成快準狠的致命刀法,她的手刀剛出,流云昭的掌也推出,兩掌相碰,流云昭只使了半成的功力,可相比較之下,竟處于下風(fēng)。
來不及多想,兩人都已再出手,可是流云昭習(xí)慣性地想把戴在手上的刀刃甩出來,一想到對手是自己的妻子便又收回去,但就在這瞬間便失了先機,一連二十招硬是沒有把劣勢扳回來。
不是扳不回來,而是她出手每一招都是往死里打,把破綻都已經(jīng)擺在明面上了,可是這破綻哪里是流云昭可以下手的,稍一下手,便是受傷,重則可是傷及性命的。
不過,流云昭在她再一次出手之前,便停了手,她的手刀劃在流云昭的脖子上,她收勢了,脖子上留下一道紅線,若是沒有最后一下收住的話,這條命或許真的沒了。
“你不要命了嗎?”
“不是,我只是要走了,不好耽擱了?!?p> “所以你寧可死都不會留下來嗎?”
流云昭聳了聳肩,走進了房間里。
“流云昭!你說好教會我刀法的。”
“我知道,我和父親走了,之后,這個家里你就是最大的了,啻天閣你還不是隨意進出,直到你滿意,還有,那紙休書我會寫的,對不起,明明這件事,一直忍著,但到了心照不宣的時候,卻反而讓人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