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山之上,皎潔的月同樣陰晴圓缺,可是明亮且占滿整個天空的月驚人且動人,在這美麗之下,那點缺陷反倒是讓它更為美麗。
可是總有些人喜歡鉆牛角尖,殘月有時候意味著很不幸的事,恰巧流云昭也是,表面上可以裝作比誰都大度,可是暗地里,該怨恨就怨恨,等到什么時候消氣了,那就算了吧。
就像是他從成親那天起,就沒有把楓芳冽當(dāng)做妻子,一個有目的接近自己的人,還得到了自己的認(rèn)可,那只能是自己的愚蠢,還有父親,兩人之間始終沒有平凡父子的對話,也許會遺憾,在有生之年,沒有像一個寬宏大量的人一樣寬恕他們,還有自己,一個偽裝成沒事人的騙子。
為什么流云昭會想這些東西,可能,在曲良卿兩指點向自己胸口的時候,本該回想來到這世間的種種好處,而流云昭想的是這些,僅僅因為,面臨死亡的時候的走馬燈并不是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
一個人擋在他的面前,一個自己表面上裝作寬恕她,同樣的,也昧著自己的心向她妥協(xié)的人。
玉嫣嫣,她擋著了流云昭的面前,不知道她從哪里出現(xiàn),只知道她張開的雙手像是保護雛鷹的鷹媽媽的雙翼把他完全遮住。
有什么打在他的臉上,是雨嗎?她仰著面倒在流云昭的懷里,唇齒已經(jīng)被鮮血染紅,可是還在一張一合,她好像想說什么,可是沒有半點聲音。
該做些什么?從來沒有碰到這樣的事,我該怎么辦?該是用奇跡般的方法讓她復(fù)原,還是迸發(fā)出驚人的力量將打傷他的人付出代價,其實這都不可能,因為現(xiàn)在只有無助,看著她逐漸消逝的生命。
“沒事吧?沒事吧?快回答我沒事啊!”
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那么慌張,雙目之中好像有什么本不應(yīng)該有的東西要跑出來。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我們不是仇人嗎?兩不相干,這樣子的話,我要欠著你了!”
那個瞬間,在流云昭的眼中不斷重放,現(xiàn)在躺在自己懷里的她也不知道從哪里跳出來擋在自己面前,而曲良卿要想收勢已經(jīng)來不及,稍一偏移,刺中她的腹部,一口鮮血從她口中噴出,就這樣倒在了他的懷里。
“我、我還沒死呢,還有你這輩子只許、只許我一個人殺死?!?p> 虛弱無力的聲音,瀕臨死亡的聲音,流云昭自認(rèn)看慣生死,已然麻木,可是在這種情況下,完全措手不及。
“對、對,只有你能殺我,所以你不要死,千萬不可以死?!?p> “嗯,在這之前,我有個問題想、想問你,你真的、真的是流云昭嗎?我、我好仰慕他……咳咳……”
又一口鮮血吐了出來,流云昭哪里管的了那么多,聽到她的話,立馬回答:“是的,我是流云昭。”
“你說什么……”
“我是流云昭,‘第一公子’、‘殺不論法’、‘鬼面殺手’、‘正道魁首的接班人’、‘云煙府少公子’、‘流云莊少莊主’、‘當(dāng)今圣上天御兄長’都是我!如今,見到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我,你可不能死??!”
這些話說的很大聲,生怕懷中的人再也聽不見,流云昭抓住她的手,緊緊抓住,千萬不能死啊。
哪知她“噗呲”一笑一口一口大喘氣。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是仙兒的聲音,沒想到她就在檐下,向上看著流云昭,滿目的都是怨恨,話說出口之后,逃也似的離開,沒有回頭看一眼。
而她身邊的雨霏霏卻沒有走,反倒是跳上來背起玉嫣嫣,同時將她手上的劍遞給流云昭,流云昭接過之后,她飛速離開,她沒有說半句話,眼神卻告訴了他一切,失望而冷漠。
看著她們離去的身影說不出話來,可是,流云昭知道,這里還有一個人。
“你為什么不出聲了?現(xiàn)在又只剩下我們兩個,但可能有一個本就是無辜的人因為我們而死去,你到底想怎樣?”
“我本來就無心殺她,只是她為你擋了這一下,沒想到,我也有誤殺的時候,現(xiàn)在也沒什么心情再和你較量了,就算是你走運吧,下次……”
“不用下次了,這次就做個了斷吧?!?p> 流云昭一撫劍鞘,很久沒有用武器了,除了那些卑鄙無恥的武器,此劍出鞘,寒光四射。
“你想怎么贏我,你內(nèi)力渾濁,尚不能護住全身,我憑虛一掌,觸及你的身軀,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哪有施展的空間,既然我已經(jīng)放過你,你又何必自尋死路?”
“你這是在求饒嗎?”
“流云昭,你知道嗎?我?guī)煾?,無言道長很是仁慈所以才會有放縱出像我這樣冥頑不靈的徒弟,所以我不想像我?guī)煾敢粯右辉偃萑獭!?p> “哈哈哈,自我唾棄,輸了一半了?!?p> 應(yīng)聲而動,流云昭往后倒退一步,曲良卿看得明白,這又是“三步無蹤”,他還想要走出這三步嗎,即使是這樣,他的輕功怎么會比得上曲良卿。
曲良卿這一回凝氣于掌心,一掌憑空打出,浩然內(nèi)力噴涌而出,這便是內(nèi)功已臻化境了嗎?流云昭在仙然村的時候,絕沒有發(fā)現(xiàn)這個老頭會這么厲害,甚至說,完全是一個糟老頭,可是,稍一打理便有那個曾經(jīng)叱咤江湖的高手的風(fēng)范。
難怪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風(fēng)流雅客絕不會說變成俗人就成俗人的。
而流云昭面對著無形卻能感覺到心悸的內(nèi)力沒有半點怯意,現(xiàn)在的他必須贏,要讓面前的人付出慘痛的代價。
一步落下,琉璃瓦上竟泛起點點漣漪,就像是湖面一樣,流云昭往后飄去,一條優(yōu)美的曲線在琉璃瓦上劃出,就像是一個美麗的女子一般戲水,看著在湖面上自己畫的東西轉(zhuǎn)瞬即逝留下漣漪。
“轟!”
這一掌打在琉璃瓦上,破碎的琉璃像是下的流星雨那般璀璨,可是,流云昭竟不見了蹤影。
曲良卿卻不那么認(rèn)為,在輕功方面,流云昭怎么可能逃出他的眼睛,腳尖一點,整個人就像是一張紙從紙下用力拍出一掌,完全沒有章法地飄蕩起來。
而流云昭從下面破瓦而出的時候已經(jīng)撲空,大概他也有所預(yù)料曲良卿會躲開,沒有半點猶豫。
一腳猛踏琉璃瓦,腳下的琉璃瓦變成了湖面,泛起波紋,流云昭拖著劍,向前沖去,即使眼前沒有半個人。
曲良卿可在上面看的清楚,這是玉璇峰的“燕來漣漪”,沒想到,還可以這樣用,本來這就是以華美為主的招式,在這竟然會有這樣的奇效,真是沒有想到,把敵人想成湖面,飛燕一過,留下漣漪,卻讓他把屋瓦想成湖面,隨心所欲。
流云昭馬上要踏出第三步,以三步蓄力,“三步無蹤”,那個瞬間,便是可能迷惑曲良卿眼睛的時候。
劍一挑,一片琉璃瓦飛向曲良卿,流云昭竟然已經(jīng)注意到他了,雙指一揚,劈碎琉璃瓦,可是流云昭已經(jīng)不見,他自己也落在一邊屋檐上。
“踏踏踏!踏踏踏!踏踏踏!”
怎么回事?身下長廊三個方向傳來腳步聲,雖然不是一起的,可是這輕重緩急分明是三個位置三種心情,南、西和北三處難道都有人,其他人來了嗎?
流云昭呼吸有些急促,不過,曲良卿應(yīng)該是被唬住了,這一招可是百年難得一見的音波武功,可以只是殘篇,只是淺薄到有用的微乎其微的武功,但是流云昭恰巧就用這么點東西來對付曲良卿。
北邊一陣急促而且越來越近,是這邊嗎?
曲良卿往北一扭頭,南邊殺氣一起,忙又轉(zhuǎn)回來,一劍正好劈頭蓋臉,右手食指中指一分,夾住劍尖,左手運功托住劍身,左手掌被劃出一道血痕。
這不是劍招,這是刀法,怒目而視,霸道又兼具戾氣,讓人恐懼而躲閃不及,雖說對曲良卿沒有影響,卻也不自覺退后幾步。
一旦失了氣勢,便如山倒,流云昭一個勁往前沖,曲良卿也跟著退。
一時間竟是流云昭占了優(yōu)勢。
曲良卿也不是吃素的,一腳踏下,震碎腳下琉璃瓦,一個大坑立馬出現(xiàn),兩人直往下墜,也就是這個時候,深厚內(nèi)功全身游走,千鈞之力行到手上,兩手一張,流云昭手上的劍四分五裂,向外飛散。
論出手速度,流云昭也比不上曲良卿,即使虎口劇痛,流云昭也是一掌拍出,卻在曲良卿出手之后。
一掌斜向上打出,流云昭整個人連帶著破開琉璃瓦被拍飛,重重落下,胸口一塞,一口血噴了出來,無力之感遍布全身,仰天看去月色未退,后方的樓竟是方才看見洛妍瑕的樓。
一陣癡笑,眼角快攔不住淚了。
真的打不過,在這樣的力量面前,再多的技巧又有什么用。
“曲良卿,我打不過你!”
說出這句話像是發(fā)泄,像個小孩,可是要他說出這句話到底有多難,信誓旦旦地為人逞能,到頭來換作對自己的羞辱。
他可以流云昭啊,“第一公子”,百年來的天才。
“嘩——”
一盆水倒在他的臉上,水尚溫,泛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