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散愁一開始并沒有想要我們的命,這一點從他以血入藥來治我,就可以看出。而且他最后還是手軟了,他如果沒有手軟,徐姑娘現(xiàn)在怕是已經(jīng)白骨一堆了。城中一直以來活動的都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而是介于生死之間的蠱人。季散愁從‘遺世’中出山以后,就再也回不去了。他是為了尋找?guī)煹苋~虛舟而出,無意或者有意地得知了葉虛舟死于此地的消息,又得到了附有其神魂的鎮(zhèn)邪遺骨,恰好酆都還是個陰氣集中的地方……種種條件混在一起,他終于萌生了一個念頭——復(fù)活葉虛舟?!?p> “之前有一句話,我說錯了。這世間能令修士在無識無覺之中進入到半夢半醒的境界里的除了符陣,還有一樣?xùn)|西——”
“那就是蠱,崖州之蠱,獨步天下?!?p> “我想他從一開始,打的主意就是等葉虛舟醒來后就自行了斷。他想要讓我頂著‘白決’的名字身敗名裂,為葉虛舟雪洗沉冤,自己去死,好讓葉虛舟活著能夠不受功德業(yè)孽所困。”白決笑了笑,“蠱者難死,但有一樣對普通人來說只不過是活血化瘀的東西,他們卻是連碰也碰不得,一旦碰了花汁,那就是魂飛魄散的下場。他在讓我們?nèi)氤侵斑€曾問過我們有沒有看見過一種絲分綿長、紅如烈火的花,那種花其實就是黯魂花?!?p> 白決忽然間失了聲,他看見了破茅房的角落里鉆出來一條萬花青蛇,點著一朵金花的蛇頭上蹲著一只趾高氣揚的松鼠,這松鼠仿佛有靈性一般的一臉心不甘情不愿地叼著一塊玉牌,玉牌上非常之不走心地刻著三個大字。
【汝河辜】
“嘖,你有什么……嗯?無辜的???”
牧辰聽到這話,驟然轉(zhuǎn)過臉看著那只松鼠叼著的玉牌,像是想到了什么。
冷少宮主站得遠,一時不察并未瞧見這個場景。
恰逢此時,原本在眾人昏厥過去時就已嚴嚴實實地合上,自己掛上門栓的破木門突然響了起來。白決一愣,三輕三重,錯落有致,似乎敲門的不是個死人,而是活著的人,活著的手下有分寸的活人。
他回頭掃了眾人一眼,迅速點清人數(shù),沒有問題。
可是,陵光夜游一下,這片本來就幾乎死絕的天地,根本就不可能存在除他們之外能活蹦亂跳的活人了!
白決接著就伸手托向門栓想要去開門,誰知道這時候,尊主忽然抬手截住了他的手腕。
手腕很纖弱,看起來不像是能長命的樣子。
“你要做什么?”
尊主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按住他的手道:“你相信我嗎?”
白決盯著他依舊未睜開的眼睛,道:“我們兩人,萍水相逢,說不上什么信任不信任的?!?p> “那好?!弊鹬魃裆粍?,改口道,“你能原諒我嗎?”
白決:“……”
話說,這跟上面一個問題有什么區(qū)別?
尊主更近一步地逼近他,鬢邊的碎發(fā)幾乎就要觸碰到了白決的臉頰,他帶著體溫的呼吸拂過白決的眼皮子。白決忍不住眨了眨眼睛,艱難開口道:“我不知道你以前遭遇過什么。但是你如果真欠我什么,早在你愿意替我去布下陵光夜游陣的時候就已經(jīng)還清了。所以——”
“——做朋友什么的也不是不可以考慮啊,有興趣跟我一起去降妖除魔、救苦救難嗎,這位道友?我看你骨骼清奇,命數(shù)獨特,想來也是一個劍道的可造之才?。 ?p> 白決十分之鎮(zhèn)定地露出了一個好像真的不介懷一樣的笑容,尊主卻失魂落魄地后退了一步,明明是一身武夫打扮,這時候竟然帶上了“拂袖”落寞的味道。
他輕笑一聲,一字一句道:“你開門吧?!?p> 既然尊主都說了開門,那白決哪里敢不開門?
只見他推門而出,門外站著一名銀袍少年,眉目冷峻,左額上一朵淺紫色的“求不得”,四瓣回旋交錯的花瓣,似乎是活得一般在緩緩地舒展,舒展又并合。
“求不得”是西陸魔界最多的花草,長在斷崖,長在深淵,長在一切神憎魔惡的鬼地方……它能吞噬一切能吞噬的力量生長,包括靈魂。
但其在東陸出名卻不僅僅是因為這樣,這種花同時還是西陸魔界的“奴隸烙印”,一朝加身,便生生世世永不得解脫。
白決前生的時候,后腰上也被尊主紋上了一朵,占據(jù)了他整個人的半壁江山,像西海深淵里蘇醒的妖魔一般纏住了他的身體,昭示著這個人的所有權(quán)與歸屬。
然而他身上的那一朵“求不得”卻是紅色的,一種接近春花的紅。具體是什么樣子,白決并不知曉——廢話!都是瞎子了他還怎么知曉?!他是聽尊主唯一允許接近他的生靈說的。
那一朵“求不得”是因為一個小雜役誤闖了他的住處而被刻上的。也不知道那暗無天日的魔宮里怎么會有這樣冒冒失失的小雜役,見了他也不怕,反而要抱抱,還因為白決不肯抱他,追過來的時候摔了一跤,大約是磕破了額頭。
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活著,就算是還活著,如今也應(yīng)該是百來歲的“老人”了。畢竟這“百來歲”在凡俗還是一個極其稀有祥瑞的年紀(jì)。
銀袍少年的眼睛睜大了一瞬,卻突然越過白決看到他身后的尊主。
尊主的神情依舊淡薄而不可捉摸,可是那對空蕩蕩只剩下魔氣運轉(zhuǎn)的眼睛這時候卻睜開了,少年恍惚間竟然在里面看到了西冥幽海的深淵!刺骨痛苦的記憶如潮水般洶涌地拍打過來,沒頂窒息。
他一剎那清醒過來,前所未有的清醒。
少年立刻單膝跪地,擺出一個無論西陸還是東陸都通行的誓忠禮,低下頭,垂眸朗聲道:“恭迎尊上歸位!”
隨著他身軀的矮下,無數(shù)妖魔在他的身后展露出冰山一角。
妖魔鬼怪、魑魅魍魎……怕是半個西陸魔界有頭有臉的人物今日都在這兒了。
他們隨著少年的動作,整齊劃一地轟然跪地,這方圓百里的土地都為之一震。
貳月貳捌
【其實,我想站社會主義兄弟情。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