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夏知衡就去看望曾老先生了,馮景然也跟著安王殿下出門赴宴去了,剩下顧雪寧一人,實(shí)在無事可做,就自己出門溜達(dá)去了。
街上人來人往,路過一個賣沙果的小攤,沙果是西北常見的果子,口感清脆酸甜,顧雪寧就隨手買了一些,果子紅得油亮,看著實(shí)在是饞人,顧雪寧一邊走一邊吃了起來。
前面人群忽然騷動起來,顧雪寧抻脖子瞅了瞅,遠(yuǎn)遠(yuǎn)的來了一隊(duì)人馬,都穿著銀色的鐵甲戎裝,為首的一身黑衣,騎著棗紅色的高頭大馬,甚是威風(fēng)。顧雪寧心里很是好奇,就往人群前面擠了擠,想看得清楚些。待隊(duì)伍走近,那黑衣男子居高臨下,正與顧雪寧四目相接,顧雪寧頓時驚得一口果子卡在嗓子眼,生生吞了下去。
“靜王……靜王殿下?!”只見靜王殿下做了個手勢,隊(duì)伍停了下來。
“顧寧,顧鏢頭!”靜王殿下也覺得意外,顧雪寧趕緊行禮請安,心想這靜王真是好記性,連自己名字都記住了。
“免了,起來吧!”靜王殿下騎在馬上看著顧雪寧仰著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微微一笑,道:“昨日就聽說你也來了西北,怎么一個人在街上?”
“我比較閑!”顧雪寧有點(diǎn)尷尬的笑了笑。
“既然無事可做,不如去我府上認(rèn)認(rèn)門!”靜王殿下盛情邀請,顧雪寧有點(diǎn)為難,“怎么?安王府能住,我這靜王府連門都不想進(jìn)嘛?”
“草民不敢!草民恭敬不如從命!”
靜王吩咐手下人牽來一匹馬,顧雪寧硬著頭皮翻身上馬,和靜王并肩朝著靜王府去了。
“聽安王說了遇險(xiǎn)的事,多虧你舍命相救!只是傷都好了?”
“無礙!謝殿下掛懷!”顧雪寧回道。
“沒想到你人瞅著文弱,關(guān)鍵時刻卻能如此果敢英勇,實(shí)在是令本王刮目相看,你既是救了安王,也就是本王的恩人,今后你也不必拘謹(jǐn),我這靜王府就是你的家,你可隨時出入,有事只管來找我,不用客氣!”靜王殿下一番話讓顧雪寧受寵若驚。
“殿下言重,草民實(shí)在愧不敢當(dāng)!”靜王看著顧雪寧小心翼翼的樣子,不禁一笑,也不再提及此事。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終于到了靜王府門口,兩人下了馬,守門的官兵趕緊施禮開門,靜王殿下領(lǐng)著顧雪寧進(jìn)了靜王府的大門。
這靜王府的格局還真是隨了靜王的性子,簡單開闊,一眼就看到了頭。只有一條寬闊的青石路一直延伸到正廳的門口,這青石路寬闊的能容得下兩輛馬車并排行走。青石路兩旁是幾個練功的場地,都整齊的擺著兵器,鋪著平整沙土,風(fēng)一吹,塵土飛揚(yáng),險(xiǎn)些迷了眼睛。顧雪寧心想這靜王還真是個武癡,這隨處可見的練功場一個挨著一個,靜王殿下即使在院中散步,也能隨手就拿出個兵器練上幾個回合,隨想隨練,倒是節(jié)省時間,方便的很。
顧雪寧正想的起勁,靜王殿下就領(lǐng)著她進(jìn)了正廳的門,顧雪寧只覺眼前一黑,努力睜了睜眼睛。這正廳真是夠壓抑的,黑石鋪的地面,黑木的桌椅板凳,就連房梁上都刷的黑漆,唯有正墻上掛著的一幅山水畫能看出點(diǎn)顏色,但也是暗沉沉的,這靜王殿下是有多喜歡黑色。
靜王回身看著顧雪寧站在門口不進(jìn)來,沖她揮揮手:“進(jìn)來啊,站那干嘛?”
顧雪寧進(jìn)了門,規(guī)規(guī)矩矩的坐在下首,看著靜王坐在首位,隨手就從旁邊的紙筒里抽出一張紙,好像是習(xí)慣動作一樣,在面前的桌子上展開,是一張地圖,然后皺著眉拿起一旁的茶喝了一口。顧雪寧不好出聲打擾,也端起茶喝了一口,這茶真不是一般的濃,顧雪寧嗆了一下,放下了茶杯,心想這靜王殿下讓自己來只是為了坐在一邊當(dāng)個喘氣的。
靜王殿下聽見動靜終于回過神來,看了看顧雪寧百無聊賴的坐在那,嘴角兩邊的笑紋更深了:“我這兒是不是太無趣了?”
“沒有,沒有!挺好,挺好!”顧雪寧趕忙擺手。
“要是覺得無聊,就去后花園逛逛!”顧雪寧倒是沒想到這靜王府還有后花園,也不知道是個什么樣子。
這時有個武將打扮的人匆匆走了進(jìn)來,正是趙彥將軍,看見顧雪寧坐在那,先不著痕跡的打量了一下,然后趴到靜王的耳邊小聲嘀咕了一會兒。靜王殿下聽完,放下手中的地圖站起身:“顧寧你在府里隨意逛逛,我去去就回,晚上一起用飯!”靜王殿下也不等顧雪寧反應(yīng),邁開大長腿就出門去了。
顧雪寧立在正廳門外,看著面前開闊的大院子,風(fēng)一吹,沙土地還打著漩渦,心想你這府上有什么可逛的,干脆自己一人瞎溜達(dá)。到底是王府,大是真的大,顧雪寧走著走著有點(diǎn)迷路,恰巧過來一個年紀(jì)有些大的家仆,顧雪寧攔住問道:“老人家,這王府的后花園怎么走?”老仆人看看顧雪寧,朝身后一指:“這就是后花園!”說完就走了。
顧雪寧看著眼前偌大的一個園子,左一撮右一撮,長著奄奄一息的雜草,隨便兩處假山,爬著雜亂的樹藤,有個小小的池塘,池水黑綠黑綠的,看不見底,整個院子連朵野花都沒有,野外隨便一處地皮也比這里有生機(jī),看來這靜王應(yīng)該從不來這后花園吧,竟當(dāng)處美景,特意讓顧雪寧來逛逛。顧雪寧撫撫額,覺得靜王這日子過的真糙。
好在園子一角有顆紅棘樹還值得一觀,這紅棘樹應(yīng)該有些年頭了,有兩三丈高,枝干粗大,暗紅的枝葉甚是繁茂,樹葉有巴掌那么大,紋理清楚,風(fēng)吹過,樹葉沙沙的響,顧雪寧很是喜歡,站在樹下看了一會兒。正好有仆人路過,懷里抱著一大捆繩子,顧雪寧眼疾手快,立馬攔了下來,“你這繩子要送去哪里?”
“回公子,這繩子是剛拆卸下來不用的,小的要送去柴房!”仆人小心的回著話。
“哎呀,這繩子好好的,閑置了也可惜,你放在這吧,再找一塊結(jié)實(shí)的木板來!”
“是!”仆人領(lǐng)命去了。
顧雪寧站在樹下,拿著繩子量量尺寸,又用隨身帶著的匕首,在木板上劃來劃去,一旁看熱鬧的仆人看著顧雪寧飛上飛下,也沒看懂究竟想干嘛,覺得無聊,搖搖頭走了。顧雪寧忙活了一個時辰,一架簡易的秋千終于大功告成,忍不住要試一下。
靜王站在后花園,看著眼前的顧雪寧站在秋千上蕩的正歡,恨不得每一下都要飛出去,嘴里還不時的發(fā)出興奮的歡呼聲,像個孩子一樣,靜王臉上的笑意更深。顧雪寧也看見了靜王,可是玩在興頭上,也不打算停下來,“殿下,要不要試試!”顧雪寧大聲說,靜王笑著搖搖頭,“小心……”靜王話還沒說完,只聽“咔嚓”一聲,秋千的木板竟然從中間斷開了,顧雪寧腳下踩了空,趕緊抓住繩子,可是慣力太大,顧雪寧只覺得自己一下子失去重心,整個人飛了出去。
“殿下!”顧雪寧驚叫一聲,繩子脫了手,靜王趕緊飛身去接住顧雪寧,沒想到腳后跟竟磕在了墻頭,兩人失去平衡,雙雙跌在了王府的后墻外,“噗通”一下摔得不輕,顧雪寧聽見身下的靜王悶哼一聲,趕緊爬了起來,顧不得自己也摔的頭昏腦漲,趕緊查看靜王的情況,只見靜王皺著眉躺在地上翻白眼,
“殿下,殿下!您怎么樣?沒事吧?”顧雪寧有點(diǎn)慌,要是靜王因?yàn)樽约河袀€三長兩短,估計(jì)自己也活不成了。顧雪寧只覺得后背起了一層冷汗。
靜王捂著胸口咳了兩聲,終于順過來了氣,被顧雪寧扶著坐了起來,“殿下,草民有罪!”顧雪寧一臉愧疚,可憐巴巴的跪在靜王面前。
“放心,本王就是死也是要死在戰(zhàn)場的,怎能隨便摔死!”靜王坐在地上皺著眉揉著胸口,“就是胸口被你撞的難受,沒想到你看著纖細(xì),倒是有些分量!”
“殿下是嘲笑我的體重?”顧雪寧有些不高興的撇撇嘴,“我哪有那么重!”
“連秋千都踩壞了還不重!”
“那是木板太薄了!”
“哦~~”
守衛(wèi)的侍衛(wèi)聽見聲音呼啦啦的來了一大群,看見自己主子坐在地上一臉菜色,都慌了神,“殿下!您這是……”
“沒事,都下去吧!”靜王殿下自己掙扎著站了起來,顧雪寧趕緊上來扶著。守衛(wèi)領(lǐng)了命,呼啦啦的退下了。靜王理了理衣裳,將下擺的灰塵拂了去,“我倆還是原路翻墻回去吧,省的繞遠(yuǎn)!”
“您好歹是王爺,怎可……”顧雪寧把后面的話憋了回去。
“無妨!”靜王滿不在乎的道。
顧雪寧也不矯情,兩人撩起下擺翻墻進(jìn)了后花園,動作瀟灑漂亮,一仆人剛好撞見,目瞪口呆了一下,然后僵硬的轉(zhuǎn)身,裝作沒看見拐回去了。
“餓了吧?先去用飯!”靜王殿下抬腳就要走。
“殿下,稍等!”
顧雪寧站在樹下看了一會兒,然后施展輕功上了樹,挑了幾枝姿態(tài)好的樹枝掰了下來,又從假山上扯下一節(jié)樹藤,將枝條綁好,靜王站在一旁不出聲,看著顧雪寧忙活。
“好了,殿下!”顧雪寧摟著樹枝來到靜王面前,一手抹了把額上的汗,臉色紅潤了許多,靜王不動聲色的移開了眼領(lǐng)著顧雪寧回了正廳。
顧雪寧一進(jìn)門就看見了正廳桌子下面的黑色酒壇子,彎腰就給翻了出來,將枝條插在里面理了理,然后擺在主位的桌子上,枝條旁逸斜出,暗紅的樹葉微微泛著光,遠(yuǎn)看有說不出的大氣,正好與這大廳相配,顧雪寧滿意的點(diǎn)點(diǎn)頭。
“殿下覺得如何?”顧雪寧回身問靜王,靜王眼里含了笑,也點(diǎn)點(diǎn)頭道:“不錯!”
有仆人來報(bào),飯菜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兩人去了飯廳。飯廳也不小,燈火通明,中間擺著一張黑木的圓桌子,兩人落了座,仆人陸續(xù)的將菜上齊,酒也溫好了,一個干凈利落的家仆給兩人斟了酒。顧雪寧也沒客氣,大大方方的和靜王對飲,滿桌的菜色看著簡單,味道卻是不錯,尤其是悶的一壇羊肉,甚和顧雪寧口味,不知不覺吃了好幾塊。
顧雪寧是有酒量的,靜王更是不在話下,酒過三巡,兩人都有些微醺,顧雪寧慢慢的打開了話匣子。
“殿下,恕草民直言,您好歹是個王爺,怎能把日子過的這么糙!我在您王府轉(zhuǎn)悠了一天,仆人十個手指頭都數(shù)得過來,清一色的男仆,您這是和尚廟么?”靜王聽完哈哈笑了起來,用手抹了把英俊的臉,劍眉一挑,看著顧雪寧道:“你這話,安王好像也說過!”
“還有,您這王府也太寒磣了一些,瞧瞧您的后花園,那也叫花園?簡直荒郊野外一般,您平時都不去看一眼么?”
“本王平時正事都忙不過來,哪有閑心逛園子!”靜王殿下不在乎的道。
“安王殿下不過來西北游玩,王府都修的氣派非常,您該好好學(xué)學(xué)才是!”
“哦,安王府的園子是我派人修的,怎地?你覺得還不錯?”
“豈是不錯可以形容,簡直人間仙境一般!”
“本王那些日子正好有空,隨便規(guī)劃了一下,安王從小錦衣玉食,修的不好怕他住不慣,不比本王,風(fēng)餐露宿慣了,有個地方安睡就好!”
“殿下……”顧雪寧突然有些心疼眼前的靜王,敬仰之情更甚?!安菝裼X得您不過就是缺位王妃,家里有個女主人,這些瑣事全都搞定!”顧雪寧一副聽我的沒錯的表情。
“王妃?呵呵,王妃!”靜王突然自嘲的笑了笑,拿起酒杯將酒飲盡。
“殿下,您身份貴重,也早過了成家的年紀(jì),為何還孤身一人?”顧雪寧有些好奇的問道。
“可能是命中注定吧!”靜王殿下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澆滅了顧雪寧的好奇心。一旁隨侍的家仆臉上的怪異一閃而過,顧雪寧閉了嘴,覺得今晚不該這么多話。
氣氛一時有點(diǎn)尷尬,靜王默不作聲的喝著酒,似是被顧雪寧勾起了心事,顧雪寧覺得這靜王心上一定有個愛而不得的人,趕緊岔開了話題,閑聊些別的,直到夜深,顧雪寧被送回了安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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