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日,天氣回了點兒暖。地里的白霜悄然少了一大片,桌腳粗的冰柱子不知何時變成指頭般細。
人們陸續(xù)出門,鎮(zhèn)里的泥瓦匠人也出來找活做。馬表舅便請幾了個人來村里,幫馬瑞香把破舊的屋子修葺一番,旁邊還添置個不小的柴房,讓她家不管是臨時住人還是擱東西也能方便一些。
原來,當日賣水茂牛的祖屋之前,馬瑞香就明確表過態(tài),說那屋子跟她沒關(guān)系,她不要蘭嫂子和馬表舅的補償。還說只要一想起那屋和水茂牛他們,她心里便膈應(yīng)的慌,死都不愿再跟那屋子扯上關(guān)系。
馬表舅考慮一番后,同意不讓她為難,但也不能叫樊大娘和劉小丫一老一小的這么受罪下去,便說要幫她們把屋子修整修整,蘭嫂子也在旁邊幫著勸。好說歹說,馬瑞香最后總算點頭答應(yīng)下來。
此事不提。再說過了二月二龍?zhí)ь^,梁家大兄弟上門來了。
這里多說兩句。雖然這南夏并非中國古時的某個朝代,但在許多風(fēng)俗習(xí)慣上,也包括語言文字,二者都有異曲同工之效。至于為什么這里暫不深究。畢竟時空這東西很玄奧,我們說不清它到底是什么,也無法斷定它能怎樣,不能怎樣。
說回正題。
這日梁大來找蘭嫂子,說他與家里人商量過,他們家已住進水家村快一個月,想趁著眼下還沒開春置辦一桌酒菜,請村里德高望重的幾個人,還有蘭嫂子,以及梁家在縣里給牙保做伙計的那個遠房親戚,一塊上他們家去坐坐。一來感謝大伙兒幫忙和照應(yīng),二來也算是個喬遷宴的意思。
蘭嫂子不笨,沒把邀請自己的話當真,正想要推脫。這時,梁大又說了個請求,說他與他兄弟初一那日在蘭嫂子家蹭了頓年飯,覺得有幾個菜樣很不錯,想請?zhí)m嫂子到時候過去也幫他們做上個全套,好叫大伙兒嘗嘗,也給他們一家長個臉。
擔(dān)心蘭嫂子不答應(yīng),他還從兜里摸出一串錢塞給她,說灶房煙火大,不能叫她白受罪。還說這錢不多,但是他們家一點心意,讓蘭嫂子一定收下,待日后有機會,再好好報答。
蘭嫂子原本想拒絕這事,可沒機會呀!人家都明說了,請她去幫忙長臉。她要不去,那不就跟打人臉一樣嘛?她不是手短的人,把錢硬塞回給梁大,說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幫個忙是應(yīng)該的,讓梁大定好了日子提前跟她說。另外,她還提了,到時候她得把一對兒女帶在身邊,這樣干活才踏實。梁大自然不反對。事情便這么愉快的商定。
梁大走后,蘭嫂子忐忑的找到水二柱和水大柱一塊兒商量。原以為水二柱會有意見,誰知她一點不介意,說那幾個菜她娘和哥哥已經(jīng)會做,他們倆去幫人做菜出力,她在旁邊什么都不用做,給他們看著點就行。這么簡單的事,她有什么好反對的?
話雖如此,水二柱心里其實還有別的想法。照她的計劃,日后那鋪子肯定得開起來,酒樓說不定也能辦起來。這一回便讓蘭嫂子和水大柱提前練習(xí)練習(xí),日后說不定就能派上用場。
第二日晌午剛過,梁大便又登門來了,告訴蘭嫂子日子已定好了,就定在這月的初六,也就是三日后。還特意又提醒了一遍,說是要請?zhí)m嫂子幫他們做個全套。
蘭嫂子一聽滿臉的笑便僵住了。原來她把這一茬給忘了,滿心以為去給人捯飭幾個菜樣就完事了,經(jīng)梁大這么一提醒方知大事不好。她統(tǒng)共才跟水二柱學(xué)了四五個菜式,剩下的那些怎么辦?別說讓她自己上,她的那些個過家家似的的東西實在拿不出手??!而且她又是個笨的呀,叫她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再學(xué)那么多花樣,那還不如直接殺了她……
蘭嫂子跌跌撞撞的跑去找水二柱和水大柱商量。水二柱見她白著一張臉沖進來,還道她的天塌下來了。待聽說是這么回事后,她柱琢磨了一會兒便想出法子來。
既然時間緊迫,“大廚”蘭嫂子腦容量又有限,指望她現(xiàn)學(xué)現(xiàn)賣是指望不上了,那就干脆不指望了。就讓蘭嫂子照著之前的做,剩下的水二柱幫她設(shè)法搞定:比如醬肉沙拉的涼菜拼幾個,海鮮生魚片清蒸蘸料的湊兩盤,淮山麻球類的點心來一份,最后可以再上個收胃湯,湯底提前熬好,開席前坐鍋里只管加菜加料燉就是了,都不用管。
水二柱這法子,蘭嫂子和水大柱沒本事提出半個字的異議。兩人如今對她是徹頭徹尾的服氣,同時也抱著死馬當活馬醫(yī)的念頭,只管埋頭照著她的指示準備起來。整整三日,母子倆忙得陀螺一般飛轉(zhuǎn),腳不帶沾地。水二柱作為軍師,勞心費神的也沒睡上個飽覺。
……
初六那天是個好日子,諸事皆宜。
梁家兄弟在家里宴請一眾親朋好友,慶祝喬遷之喜。村里有事沒事的都上門恭賀兩聲,討碗水酒解饞。聽說縣里還了來人,說是跟著牙保做事的。大伙兒想著那可是有本事的人,紛紛湊到堂屋去看,看來看去也沒看出那人有什么特別,只覺他吃的有點多。
酒宴辦的很成功,桌上被一掃而空,人人都吃的盡興。吃完后,里長帶著一干動了筷子的人,當著所有人的面直夸梁家人舍得下功夫出本錢,置辦出這么一桌有新意又有檔次的好東西招待鄉(xiāng)親。沒吃到的白白得了碗水酒喝,也愿意附和里長他們說些好話。縣里牙保那位伙計吃的格外滿意,當眾也把自家親戚好生夸贊一番。
梁家兄弟只覺面上倍兒有光,慶幸這一步棋算是走對了,往后自能在水家村站的穩(wěn)穩(wěn)當當,再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
隔天,梁大媳婦拿著好些酒菜來答謝蘭嫂子。蘭嫂子推辭不過便收下來,回頭給水二柱先弄出來點吃,說這回多虧了她,可把她給累壞了,得趕緊補補。水大柱聽了眼紅的不行,惱恨他娘偏心偏到腳脖子眼里去了。
蘭嫂子狠狠剜他一眼,嘴里罵著“臭小子”,一面從身后拎出個食盒遞給他:“拿著!還不快給小丫和她香姨還有姥姥送過去。”
水大柱的態(tài)度立馬發(fā)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轉(zhuǎn)彎,給他娘又是道歉又是拍馬的,一把接過東西,飛著奔出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