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二柱急的抓瞎,正手足無措之際,這時,前方一大群蓋樓蓋得熱火朝天的雜役弟子闖入她眼簾。一眼望去,里面熙熙攘攘的雜亂無比,不知多少摸魚充數(shù)之輩。她心念不由一轉(zhuǎn):這一淌子渾水,不正適合她趁亂脫身么!
她咬咬牙,一頭沖了進(jìn)去,鉆到人最多的地方躲起來。剛躲好,才發(fā)現(xiàn)身上衣裳太過扎眼,正發(fā)愁,恰好又見旁邊有人嫌熱把外袍脫下丟在一邊,正中她下懷。她顧不得那袍子是臟是臭,忙偷偷靠過去,趁那人不注意抓起人家袍子就跑,一面跑一面套在自己身上,順帶把頭上兩個雙丫髻抓的亂糟糟一團(tuán)。隨后又在一個歪靠在石頭后面打盹的人背后撿到一個榔頭,抓著人家的榔頭匆匆跑到另外一邊去,也照著一塊大石頭,埋頭叮叮哐哐的使勁砸,砸的別提多賣勁,不管誰叫都不抬頭。
很快,那帶路弟子循跡追到這里來,也跑進(jìn)這群雜役弟子里面找。還沒轉(zhuǎn)半圈,已被眾人的汗臭熏的七暈八素,耳里又盡是各種吵鬧的聲響。那弟子只覺一個頭兩個大,于是草草了事,跑去別的地方接著再找。找了半天無功而返,最后只得兩手空空回去向那位“楊家前輩”告罪。
那“前輩”聽了不甚在意。他原本就不贊同家里給他塞人,聽說來人自己跑了,他正求之不得,哪還會多此一舉把人抓回來?
那弟子一聽正主都不在乎,心想自己還著什么急,那姓婁的丫頭沒法力又病懨懨的,在這山上躲不了幾時,早晚要被人揪出來,他只管等著便是了。
這事便這么不了了之。
再說水二柱混跡在一群蓋樓的雜役弟子當(dāng)中,埋頭拼命的鑿石頭。雖然鑿了沒多久天便黑下來,她卻已累得要死要活。如今她的身體比不得常人,跟著別人干了這半個時辰的活,她幾乎已豁出去半條小命。
好在眾人見天黑便收了工,陸陸續(xù)續(xù)往回走。水二柱也跟上眾人,綴在唯有的幾個女弟子后面,慢騰騰的走著聽她們說話,一面咬著干裂的嘴唇,尋思接下來怎么辦。
只聽前面的女弟子不停的抱怨累,說她們也才來沒多久,十天前剛分到雜役弟子這邊,一時實(shí)在適應(yīng)不了這么高強(qiáng)度的活兒。水二柱一聽她們也算是初來乍到,不由動起了心思,忙又仔細(xì)往后聽。
便聽那幾人說到她們都住在一個院里,因?yàn)榕s役弟子人數(shù)少,目前兩人合住一大間。其中一人還說她屋里那位同伴年紀(jì)小身體嬌弱又愛偷懶,仗著家里有錢便不思進(jìn)取,剛來那日干了沒多久的活,便受不了跑了,后來再也沒露過面,估計(jì)早跑回家去了。別人好奇問到底是哪一個,那人便說了個名字。眾人一聽都不記得這么個人,讓她描述描述。那人想啊想,想了半晌沒想起來那偷懶的到底長什么樣。眾人也就作罷,換了個話題繼續(xù)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水二柱卻暗暗把那偷懶的名字記下了,心里已有初步計(jì)劃。
待到前方一處岔路口時,正好另外一支收工隊(duì)伍也往這邊來。水二柱看過去,發(fā)現(xiàn)那隊(duì)伍的后面也有幾個女雜役弟子,心想正合適,便故意放慢腳步,等著那支隊(duì)伍過來。
待他們經(jīng)過她時,她趁機(jī)跟到那幾個女弟子身邊走著。見其中一人老實(shí)巴交的被冷落在一邊,又挪到那人身旁,踮起腳拍著人家的肩膀,夸張的笑道:“喲,好些日子不見了!你最近可還好?對了,上回還說一道吃個飯,結(jié)果給忙忘了,真是對不住??!這樣吧,改日,改日我請你,咱倆好好吃一頓,如何?”
那女弟子約莫十五六歲,與身邊幾個女弟子類似,都人高馬大的,不過她略微胖一些。她先是被水二柱突然拍肩嚇了一大跳,又聽說什么一起吃飯,心道莫名其妙,她哪里記得那么小的事?再說,那不是見面客氣的話么?可一轉(zhuǎn)眼,聽水二柱說要請她好好吃一頓,她不禁有些動心了。她已經(jīng)好些日子沒吃飽過,更別說吃頓好的了。
她猶豫了好一會兒,終于紅著臉,鼓起勇氣用蚊子般的聲音說道:“也不用多好,能吃個雞腿我便滿足了……”
“好,就這么說定了!”水二柱大腿一拍,就這么搭上了話。至于能不能吃上雞腿,那是以后的事了。
“對了,”
那女弟子不好意思的問她:“你是哪個隊(duì)的呀?我好像不記得你了……”
水二柱指了指前面走遠(yuǎn)了的那支隊(duì)伍:“我是那隊(duì)的。我叫司徒嬌。你叫什么呀?”
“哦,你就是那個…..”
那女弟子差點(diǎn)把不思進(jìn)取幾個字說出來,好在及時忍住,忙改口道:“你就是嬌嬌呀!你回來了???哦,對了,我叫奚玉娘?!?p> 水二柱也哦了一聲,說道:“原來是玉娘??!我才剛回來。對了,玉娘你能不能幫我個小忙?我屋里同伴晚上打呼嚕打的震天響,我實(shí)在沒法睡覺,連著好些日子沒怎么合眼了。你能不能讓我去你屋里先湊合湊合?”說著,湊近一些把眼圈亮給奚玉娘看:“你瞧瞧我這大眼窩子!”
奚玉娘探頭看了看,沒看出什么,但這不影響她感同身受。哪天她要是少睡半個時辰,便跟去了半條命似的,怎么都沒精神。更何況這“司徒嬌”已經(jīng)好些日子沒睡了。
奚玉娘覺得她一定受了天大的罪,想也沒想便爽快的應(yīng)下來:“行,正好我們這邊女弟子沒滿,我屋里現(xiàn)在就我一人住,你過來同我搭個伙吧?!?p> “好嘞!”水二柱目的達(dá)成,笑的牙不見眼?!拔疫@就跟你走。我這人簡單,沒什么好收拾的?!?p> ……
從這天晚上開始,水二柱便賴在奚玉娘那里住著。
不過,雖是雜役弟子的住所,兩人住在一起,卻也絲毫不覺擁擠,舒適程度絕不亞于當(dāng)初那李縣令的府上,甚至與禹都那楊府里尋常的院落相比也不遑多讓。水二柱來時已發(fā)現(xiàn),這外面的整院看著十分別致寬敞,進(jìn)屋后發(fā)現(xiàn)里面亦是不俗,只見高墻闊頂,明門幽窗,地上鋪著厚厚的泥磚,梁上雕著許多陰陽古魚,西壁上還掛著幾幅四靈道圖,床榻案幾一應(yīng)都有,其余的各類用具物品更是齊整成套,一水兒的泛著明亮的光澤,雖不見的多么奢華,瞧著卻也十分喜人。
水二柱一無所有,只得從奚玉娘那里勻來半副鋪蓋先湊合著。奚玉娘這姑娘也是心大,基本上水二柱說什么就是什么,從頭到尾對她沒起過疑心。水二柱便踏實(shí)的住了下來,一住就是好幾日,外面一點(diǎn)風(fēng)聲都沒傳過來。
她悄無聲息的躲在外門雜役弟子的角落里,就像針尖上的一滴水滴入了太蒼宗這個大海里面,“消失”的迅速而又徹底,再找不到一絲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