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二柱覺得自己漂浮在一個大海里,頭頂暗無天日,到處都是濃墨般的幽深一片。
那顏色似黑非黑,仿佛泛著淡淡的光澤,又仿佛極為濃厚稠密。似乎能讓你看見什么,卻又什么都看不見。盯著它看得久了,眼前會恍惚起來,似乎整個人都被要它吸進去。
它就像緞子一樣在眼前、在四周不停的飄蕩著,觸摸不到,捕捉不了。它大如天幕,無邊無際,又細如塵埃,無處不在。在它的包裹下,水二柱就像一葉無槳的小舟,在死寂的海面上,隨著它一起靜靜飄蕩著,飄蕩著,不知飄了多久,也不知飄到了何方……
“啪”的一下,不知哪里亮起一點微光。水二柱四處尋望,找了許久,沒找到光亮所在。她有些累了,想要停下來休息,那光卻漸漸的亮起來,而后突然在她身后炸開一大片天光,她來不及回頭去看,那光線已把她吸得倒飛過去,最后一跤跌入一扇光芒刺眼的大門里!
……
水二柱睜開雙眼,眼前是一顆放大的道士頭顱,白須銀發(fā),細眼如豆,眼里布了不少的紅血絲。
她愣了幾愣,輕聲喚道:“葉真君?”
“哈哈!”葉伯望欣然大喜,站起身道:“丫頭,你總算醒了!可沒白費了你孤……尊主幾大缸子寶貝藥材啊,哈哈!”
“孤尊主?”水二柱還有點暈。
“不用謝??瓤?。”旁邊桌上有人一面咳嗽一面麻利的收起一個醫(yī)包,邊說邊轉(zhuǎn)過身?!袄先~,交代她按時服藥,三日后下地?!痹掃€沒說完,人已大步大步邁出門去了。
水二柱更暈了,這人有意思,她正聽著呢,有話干嘛不直接跟她說,還讓“老葉”交代……咦,能這么稱呼葉伯望的人,太蒼宗加起來恐怕不會超過十個……
對了,他是什么“孤尊主”是吧?那答案出來了,孤青城嘛,浮光峰峰主,丹派尊主,也就是那丹道天才扶一手的師父呢。
葉伯望對孤青城的脾性早已習(xí)以為常,送也不送,只管回頭繼續(xù)跟水二柱說話?!把绢^,你眼下感覺如何?可還暈?我叫小深子再給你拿碗大補湯來!”
“哎不用!”水二柱只覺肚里滿滿當(dāng)當(dāng)一肚子水,哪里還喝得下,忙叫住他,“弟子這會兒沒胃口,緩一緩再說吧?”
葉伯望想了想,她上一碗湯藥大約小半個時辰前才灌進去的,這會兒又喝確實有點太勤,便點頭依了她。
水二柱扭頭四處望了望,道:“對了,葉真君,這里是競月峰吧?弟子為什么在這里?還有,后來發(fā)生什么事了?弟子記得被司徒家的人抓走了……”
葉伯望一聽臉就掉下來,冷哼道:“司徒家那倆臭酸驢,還想跑我太蒼宗來搶人,真是無知小兒,不知天高地厚!”頓了頓,接著道:“那日小深子急了,把他在山的師叔伯們都叫了過去。幾大個元嬰修士,還有十幾二十個金丹修士,還擺不平他們那倆三腳貓?看他們最后哪個不是哭著求著滾回去的!”
水二柱不禁想起她暈過前的最后一眼,看到半天的流星。看來那便是蘇牧深搬去的救兵吧!
葉伯望還在罵著:“一群臭酸驢!成日假正經(jīng),盡干些偷雞摸狗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趁老夫不在,還想來搶老夫的小……咳咳……哦對了,丫頭,你老實告訴我,你到底是不是司徒嬌?”
水二柱早知道逃不過這一問,搖頭道:“弟子上回說的都是實話,弟子確實來自南邊的江陵府,姓水名映致,并非司徒嬌。只因進山門時遇到些困難,只得借用司徒……”
“那就行了!”葉伯望打斷她,“借個名字用用嘛,沒什么大不了。這事老夫幫你解決,省的那些臭酸驢日后再來煩你?!?p> 水二柱一聽大喜,忙不迭道謝:“多謝真君!”
葉伯望隨意擺了擺手,道:“你可知他們要抓你回去干什么?”
水二柱回想幾許,沒想得十分明白,不好妄加推斷,便搖了搖頭。
葉伯望自己也想了一陣,沒說什么,忽的又想起什么來,面孔一沉,說道:“老夫問你,你兜里那個走地精哪兒來的?”
水二柱一聽心跳登時漏了幾拍,差點叫出來,小蘿暴露了?腦子里迅速轉(zhuǎn)過幾個念頭,嘴里說道:“真君說什么?弟子不明白?!?p> “呵呵?!比~伯望冷笑,“丫頭不老實!”說著探手一抓,她兜里的小蘿便被凌空抓出來,飛到他手里。
小蘿被他抓在手里,渾身不停打著顫,可憐的小眼神無助的望著水二柱,委屈的說著:“不關(guān)我的事,我什么都沒做啊……”
委屈著委屈著,它又覺來氣,丫的!這幾日它膽子都快被嚇破,就因為不忍心出手救了這丫頭。如今她總算醒來,它一肚子窩囊氣可該發(fā)泄發(fā)泄了吧!
它就像個炸了的火栗子一般,沖水二柱大吼起來:“看什么看!老娘我還不是為了救你?你都要伸脖子蹬腿兒了,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啊!哼,我才是最慘的那個好嗎!為了救你,把自己疼的要死要活,一不小心還把自己給賣了,不是……我是說,把我自己害慘了,疼慘了!要落下后遺癥的!你倒好,一群人關(guān)心著呵護著,我呢,鬼來管??!我今兒個就告訴你,下回你要死早早死得了,做夢也再別想老娘我會救你了!”
水二柱:“……”
她能說什么呢?這家伙的脾氣她不是第一回領(lǐng)教,氣頭上的時候那可是六親不認,什么話都能說,什么事都能干,簡直瘋子一個呀!
跟瘋子爭?吼吼,她傻啊!
旁邊葉伯望還看著熱鬧呢,她只得舔舔嘴,坦白交代:“真君,弟子在老家時,這家伙自己從山里出來跑到我家,賴著不肯走。后來弟子出來尋醫(yī),它一路也隨我而來。因為弟子能力低微,無法保護它,是以不敢讓它在外拋頭露面,絕非有意欺瞞,還望真君明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