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對面幾位公子哥就要上前了,人群外傳來幾聲不合時宜的聲音,人潮一下子讓了開,一隊挎刀衙役推搡著走了過來。
陳跡搖搖頭,“城管鼻子啊。”
申秋疑惑的看了過來,小聲道:“公子,是府衙的人……”
陳跡頷首,已經(jīng)走了過去,就在眾人以為他將要跑路的時候,卻叫他將小折扇往腰帶里別了進去,語氣諂媚:“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自家人……”一雙手很自然的抻了出去,就要抓那領(lǐng)班衙役的手。
那個親切勁,申秋汗顏。
領(lǐng)班衙役也被嚇了一跳,快速后撤半步,與陳跡擦手而過的手立時扶住刀柄,提醒道:“站那別動。”
陳跡點點頭,果真站那不動。
領(lǐng)班衙役掃了一圈,眼皮子跳了跳,巡街最鬧心的莫過于眼前這種情況,這一身身青衫綸巾都是得罪不起的大爺。
清了清嗓子,問到:“幾位公子都是府學生?”
陳跡頷首,落在旁人眼里,實在是丟讀書人的臉。至于另一方的幾名書生,客氣倒也不卑不亢。
“既然都是府學生,何故聚眾阻路?”到底是府衙出來的班頭,氣勢還是擺得出一些來,轉(zhuǎn)過頭,同身后的衙役說到,“將人都散了?!?p> 其余衙役轉(zhuǎn)身開始驅(qū)散人群,班頭又道:“幾位公子有什么不愉快的,不妨換個地方再說?”
陳跡苦哈哈道:“那可不成,剛才我當著許多人的面說了要揍人,眼下離開了沒有見證,改天這幾位要是給人揍了,還不得賴我?好歹是讀書人,名聲不能壞啊。”
這話明顯是前后矛盾了。
陳跡似是看出眾人的“疑惑”,迅即補充道:“脾氣上來了放幾句狠話,賺賺門面啊,又不見得真的要動手,都是讀書人,斯文最重要了?!?p> 碎嘴幾句,班頭不知道當如何接話,視線落在后方的幾名書生身上,意思是出來表個態(tài)。
當下并有那當事人的朋友站出身來,“方才我這好友一時情急,并非有意冒犯……”
陳跡轉(zhuǎn)過神來,緩緩道:“這是在跟我道歉?”
說話的書生微微頷首。
陳跡笑道:“你是他爹?還是他是你爹?”
申秋上前拽了陳跡,卻被推開了。對面幾人臉色變了又變。
說話的書生直起身子,冷聲道:“公子是執(zhí)意與我等過不去了?”
陳跡無辜道:“哪敢。只是既然你不是他爹,他也不是你爹,你有什么資格替他道歉?”陳跡也不給對面說話的機會,轉(zhuǎn)頭跟那領(lǐng)班衙役說到,“在下青州通判公子陳跡,現(xiàn)在要告官了?!?p> 周遭噓聲頓起。對面幾人臉色徹底鐵青下來。
衙役無奈,抱拳見過,臉色也好不到哪里去,“陳公子要告誰?又因何告官?”
“我告他們侮辱本人人格,對本人名譽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影響?!?p> 申秋指甲蓋刮著額頭,心道“公子你這到底要鬧哪樣啊。”
領(lǐng)班衙役愣了愣,不知道所謂的“侮辱人格”是什么意思,至于說名譽,眼前這位陳家公子哪里還有什么名譽。若非如此,又哪里做的出跟前這種事情。
轉(zhuǎn)過頭,又替那位通判大人不值,那么一個為國為民的好官,怎就遭了這么個兒子。
“陳公子……”
話音未落,第三波打斷事情進程的人已經(jīng)出現(xiàn),來的一共三人,當先一位儒衫老頭年紀挺大,須發(fā)皆白,精神倒挺不錯,尤其一雙眼睛如同鷹眼,盯得人腦殼疼。在他身后跟著兩個相對年輕一些的中年大叔,臉色都有些鐵青,看著陳跡的神色很是不善。
“你們都是這一期的府學生?”老者到了跟前,聲線低沉,自然而然給人一種威儀。
陳跡籠著雙袖,善意的笑著,沒有上前接話,這時候不能“出頭”的。申秋挪著小碎步,湊到陳跡身后,壓著聲音道:“公子,老人家可能是府學的教授?!?p> 陳跡點點頭,申秋不說,對面也有人告訴他了。那三位書生在見到老人的時候已經(jīng)上前見了學生禮,應了先前的問話。
老人隨即看向陳跡,冷聲道:“看來陳通判忙于政事,對陳公子是真的疏于管教了。”
陳跡正身見禮,大抵想著今后兩年都要在人手底下混,到底得講講“尊師重教”,于是一臉受教:“先生明鑒,家父平日里對學生管教甚嚴,只是學生頑劣,每逢父親不在跟前并本性暴露……”
老者凝眉,大街上叫人看了閑話,著實丟府學的臉,當下與雙方說到:“跟我回去。”
申秋一顆心暫且放下,臉色凄苦,“公子,以后有你罪受了。”
陳跡打了個哈哈,低聲道,“都不知道老先生會不會將我趕出來,現(xiàn)在就擔心以后可就沒勁了……”
“?。俊?p> 陳跡轉(zhuǎn)過身朝領(lǐng)班衙役歉意道:“如今有府學先生出面,告官的事情就算了,打擾幾位公事實在過意不去,改天抽個空,在下請幾位吃酒!”
領(lǐng)班衙役樂得沒自己什么事,聽到最后一句,則又有些哭笑不得。
青州府陳大公子的酒桌,近乎所有人都是唯恐避之不及的。
當下抱拳還禮,帶著衙役離去。人群這才真正散了。
臨街一處酒樓三樓雅間,站在窗邊的年輕書生退了回去,屋里桌上的俊逸書生抬眼看了過來,笑問到:“打起來了?”
“差點?!睍亓艘痪渎淞俗碱^皺了起來,“子常,你說咱們這位陳大公子是真的呆傻?還是權(quán)權(quán)做給旁人看的?”
對面書生擰著茶杯,抿嘴道,“誰知道呢?!?p> ——
明倫堂上,陳跡與街上對峙的三名書生各自站在一邊,申秋是不可以進入這種神圣之地,因此看起來陳跡形單影只,著實有些可憐,更多的還是可恨。
街上勸架的老先生眼下站在最前方,在他背后掛著至圣先師的畫像,莊嚴而肅穆。盞茶功夫,陸續(xù)有身著儒衫的讀書人走了進來,在門口一位黑衣教諭的引導下列了隊,整個場合肅穆得猶如“高考考場”。
陳跡心再大也不敢再有什么小動作,正身而立,雙手自然下垂貼著“褲縫”,臉上所有小表情都收了起來,有點“見班主任”的樣子了。
待所有人都到齊后,老教授清了嗓子,開始“上課”了。陳跡沒怎么聽懂,可能是這種場合上“之乎者也”的“先賢”警言太多,暫時超出了他的理解能力。不過歸根結(jié)底,無非也就是“仁義禮智信”這些。轉(zhuǎn)換成陳跡熟悉的那一套,便是后世“班主任訓話”亙古不變的“關(guān)切”了,因而大概聽著老教授的“古文”,他在心里默默的跟著“翻譯”了一遍白話文。畢竟是學生的職業(yè)病不那么容易消除掉。
陳跡想著這些,驟然聽到被點了名,抬眼看去,老教授手里不知何時多了一根戒尺,眼下直勾勾盯著他,肅然道:“出來?!?p> 陳跡往前一步。
老教授又是一聲呵斥,“跪下。”
陳跡于是面朝至圣先師,誠懇跪了下去。
老教授上前,視線掃過在場眾多書生,語重心長:“爾等皆是本次新入學的,召集你們過來,是要你們能夠謹守先賢教誨,刻苦用功,養(yǎng)性修身……”
又是一陣客套官話,陳跡膝蓋處已經(jīng)有些刺痛感了。
終于,老教授將心思放在了他身上。明擺著是要將他立為反面教材,警醒在場的新學生。
老教授當眾宣布了陳跡的“罪過”,而后以戒尺打了二十下手心,再又吩咐了旁邊侍立的一位黑衣教諭,事后將陳跡送往謹身堂思過一夜,還得抄錄《孝經(jīng)》十遍。
至于當事的另外三人則沒人打了五下手心。
陳跡倒不覺得這種“當眾奚落”有什么,權(quán)當掙回名聲的第一步了,他這一代學生,哪個不是被老師揍過來的,沒那么嬌氣,至于抄書,那也是很有經(jīng)驗的事情了。只是膝蓋處傳來的痛楚,著實難受,當下他很憂郁?。?p> 老教授訓完了眾人后朝他走來,又問到:“可有怨氣?”
“學生有錯在前,不敢怨氣!”
“事后可會枉顧同窗之誼,打擊報復?”
“學生不敢?!?p> “是不敢,而不是不會?因而還是心有怨氣?”
陳跡都想贊一聲“您老可真是邏輯鬼才啊”,抬眼看著堂上至圣先師的畫像,“學生不敢欺瞞至圣先師?!?p> 老教授這才沒有追問,點點頭道:“起身罷?!?p> 陳跡站了起來,短暫恢復了一下才回到隊列里,老教授又開始長篇大論,聽著像是入學前的“誓師大會”了。陳跡正在以意念安撫受傷的膝蓋,沒有聽進什么。
好說歹說,終究是結(jié)束了,陳跡腹中饑餓,這才知道已經(jīng)到了飯點。然而剛出了明倫堂,已經(jīng)有一位黑衣教諭和善的等著他。
陳跡臉色一苦,“飯都不給吃了???”
對方頷首,惜字如金。
“我正在長身體,不吃飯會長不高的???”
對面搖搖頭,“吃飽了,還有心思過?圣人有言‘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
陳跡立時躬身道:“請先生帶路?!?
柘月
不確定是不是感冒了,挺難受的! 所以今天也是3000字,欠了6000字了! 以上,明天見。其實從六點就開始寫了,到現(xiàn)在也只是出來這點,然后昨天開始狀態(tài)就不對,不敢寫太快了! 最后求推薦,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