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娛樂的日子過得那叫一個凄凄慘慘。尤其是四月下旬以來,沒晝沒夜的大雨噼里啪啦砸下來,壓盡浮躁,卻又叫人心情都跟著陰沉起來,這種天氣只能困鎖在家中,茶余飯后的閑談會都組織不起來。
上層大佬樂得清凈,坐堂都不如尋常那么積極,這種天氣上頭一般也不怎么派人下來的。當然底層掙扎求活的普通百姓,倒是比往常還要忙碌許多。比方說城外的菜農(nóng),因為大雨的緣故,各家深宅大院負責采買食物的管家都不愿意出門,他們臨時就有了“送貨上門”的活計,菜場到這些富貴門戶的這段距離,可是能多掙十個大錢的。
陳府也有專門的菜農(nóng)負責送貨,只是與旁家不同,陳家都是由城外的莊子送過來,送一趟掙得倒是掙得不多。陳跡在對莊子進行一場比較徹底的清理后,如今投在陳家名下的“家奴”已經(jīng)清退得差不多,轉(zhuǎn)而雇了不少的“應季短工”,再有各家佃戶交的租子也減了一成,加之陳跡與莊上定了許多細致規(guī)矩,叫人都有了盼頭,做起活來都要上心了很多。因而往陳家這邊送菜的莊戶感念“恩德”倒都不會有什么怨言。
而且在不長的一段時間內(nèi),城外莊子已經(jīng)變了許多。所有的田地都根據(jù)肥力、種植條件等等方面的綜合考量做了細致劃分,如今在種水稻外,已經(jīng)有了蔬菜區(qū),果林區(qū)。而且在陳跡的親自過問下,挑選了莊上的莊稼老把式負責具體的管理,而很多新的種植管理理念也被陳跡寫成小冊子,莊上的管事的人都人手一份。
在此之外,陳跡還將莊子附近的幾座小炭廠買下來,天放晴的時候就領著一伙人燒炭,明明眼下還不是燒炭的時候,平白扔了好些錢進去。
同時,莊子周圍的田地,陳跡私下里也著人做了調(diào)查,最后得出的結(jié)論倒是好壞參半。好的是整座莊子周邊千余畝的土地、幾個村子基本都是青州達官貴人的私產(chǎn),有點后世富豪聚集區(qū)的意味。壞的則是大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陳跡想要將別的土地入手就不是件容易餓事情了。因此在做了一個情況調(diào)查后,拿著小本子的他開始著手游說人家參加“共同發(fā)財計劃”。
借著那份暫且命名為“青州七日要聞”的報紙,陳跡也得以了解到很多花邊新聞、恩怨情仇,這些也被他用作談判的籌碼。當然暫時手上條件有限,他倒也不敢真就冒天下之大不韙,亂來一氣。暫時只是選擇了比較熟悉的幾家,比方說朱成虎、楊景冰之流。
作為新興事物,青州七日要聞一度成了大昭二十三年上半年最吸引人球的東西,而且陳跡在發(fā)行前做了很充分的預設,諸如“青州第一家”、“青州府衙特許刊物”、“益都青少年創(chuàng)新型書局”的“口號背景”,而且第一期基本是以一種贈送的方式,尋常百姓打著“反正是免費的,上茅廁也用的到”的想法,一時搶購一空。
至于其他層級上的人,陳跡也為他們專門設計了相應的“需求”。諸如面對生員就設定了“精選時文制藝板塊”,提供投稿渠道,并在投稿下方設有評點區(qū);面對各級官員,則設計了權威板塊“時勢要聞”,以及趣味板塊“大佬的一天”,前者評點當下局勢、大佬的施政理念種種,給某些人提供站隊的佐證,后者則給想要了解大佬愛好的后進者們提供渠道……同期也開始對青州所有人開放了“廣告”業(yè)務。
因而在將近一個半月的時間里,陳跡除了沒有好好念書,真是做了很多事情了。與宋清明等人合作成了“致知書局”發(fā)行“青州七日要聞”,而且在有了一定市場基數(shù)后,陳跡必然將會對報紙的方方面面進行改版,說不得還要弄出幾個副刊來,當然這就得看市場怎么回應了。另外書局名下也在積極尋求和青州各方大佬合作,旨在發(fā)行一套針對各級考試的“教輔資料”,如果勢頭強勁,說不得還會成立學堂……
秉持著文體不分家的理念,陳跡同時還組建了一支蹴鞠隊,暫時冠名為“致知書局”。又將莊子上的所有業(yè)務歸納,成立了“大富樂農(nóng)耕體驗園”,雖然已經(jīng)立了“耕種部”、“文創(chuàng)與旅游部”、“銷售部”、“發(fā)展計劃部”等等各種新奇怪異的機構,但到底還是個空殼子。參與事件的所有人都認為這僅僅是陳跡想要給“致知書局”球隊找對手湊出來的東西。不過不得不說,這個“大富樂農(nóng)耕體驗園”是陳跡手下最龐大的財產(chǎn)組成了。
而后,陳跡又在莊子周圍租用了朱成虎家的田地,修了一個巨大的廣場,以此作為兩只球隊的訓練場地。為了達成這個目的,他還親自上門同朱成虎的老爹拼了一晚上的酒,真正是站著進去梗著出來的。結(jié)果就是得知自家土地給兒子禍禍了的朱千戶爽快的答應了陳跡的租用,稱兄道弟到了硬逼著朱成虎喊陳跡叔的地步。
朱成虎郁悶不得,卻又腹誹不已。就是他這種“將門弟子”都不是一點半點的嫌棄那個自詡“讀書人”的陳大公子……
不論如何,到了五月里,臺面上的事情,姑且并是這些了,架起一個龐大的空殼后,陳跡每天做的只是絞盡腦汁死皮賴臉的磨著城中各大錢莊等等看著會有錢的行當,拉贊助填補自己做起來的“吞寶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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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府,后院正房院子,有一座陳修潔起名為“韻”的小亭子,眼下林韻宜差人叫了西廂的小染過來,聽著她匯報陳跡近來的光輝事跡,偶爾有不確信處方才打斷追問幾句,倒是沒有發(fā)表任何意見。
待得小染將所有的事情都說的七七八八,林韻宜點點頭,肅然道:“你跟在少爺身邊最久,你覺著自從正月里醒過來,少爺跟以前有什么不一樣呢?”
小染愣了愣道:“少爺……不像以前那么貪玩了?!?p> 林韻宜笑了笑,自己問這個問題確實有些為難小丫頭了,還是留待陳修潔回來后再做處置,當下轉(zhuǎn)了個話題了,“再沒幾天,跡哥兒就十八歲了,這事還是得張羅一下,老夫人那邊也需要熱鬧熱鬧……”
小染點點頭,應了下來。
“喊你過來,也是問問跡哥兒平日有些什么喜好,我這里也是該備份禮物。”
小染想了想,說了些東西出來,大都是跟讀書有關的。林韻宜臉色變幻,試探道:“送這些真不會被誤會?”
小染抿嘴道:“少爺今年以來跟著喜歡讀書的。書架上好多書都翻過一遍了。申秋都說少爺就是翻了那么多書才知道那么多東西,然后做了現(xiàn)在這些事?!?p> 林韻宜思襯片刻,頷首道:“嗯,我曉得了。你下去吧?!?p> 小染福身,轉(zhuǎn)身欲走。
林韻宜深深吸了口氣,終于下定決心起身,叫住了小染,走近一些,似乎又是一番天人交戰(zhàn),這才壓著聲線問到:“從一月里就送過來的那些……湯藥?到底是做什么的?”
小染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愣在原地。
林韻宜以為是小染誤會了,跟著又解釋道:“我就是覺著,補品不該是這么補的,最近都……胖了些……”
小染回過神來,抿嘴道:“夫人,少爺沒跟我們說這個事啊,只吩咐我們按時送過來!”
林韻宜緩過神來,也覺著自己這么問不合適。當下不再追問,只是隱晦的交代了這事不要與陳跡說,小染自是應下退了出去。
林韻宜呼了口氣,近三個月的“湯藥溫補”,整個人其實豐腴了很多,并是她自己都覺著似乎更有味道一些了。
哎,叫人臉紅啊。
壓下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想著陳修潔幾日前來的信,歸家日子不遠了。
晚些時候,陳跡從外面回來,踩著微濕的地面,七日不斷的大雨已經(jīng)于早間停了下來,未放晴,他卻不得不出門拉贊助了。因為這些事要是只能交給桂春去做,所以外出陳跡都會帶上人,姑且算是“手把手教學”了。
剛回到西廂,小染問過幾句提了一嘴白日里被喊過去問話的事情,陳跡不置可否,沒有解釋也沒有詢問談話過程,只是交代后面可以減少量了。
實際上為了避免誤會,陳跡也往老夫人,陳文萱那邊送,只是配方略有不同,而且也不如林韻宜這里用心一些。畢竟是關乎他能不能從陳家解脫的大事,馬虎不得。
一番簡單的換洗過后,屋子里的人都聚到了書房,陳跡聽了從書局回來的申秋匯報后,幾人簡單的聊了幾句,陳跡并將話題說到了今天的事情上來,先是讓桂春做了今日的行程總結(jié)。
屋外不時有雷聲轟鳴而來,卷著絲絲冷意,陳跡起身去關了門,嘀咕著:“恐怕今晚還是會有一場大雨罷。”
轉(zhuǎn)過身來,捂嘴咳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