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斷山雙目淚水劃下,雙手慢慢撫上帕黛纖細雪白的脖子,看著面前熟悉的嬌俏面容,小臂肌肉虬結又放開,怎么也下不去手。
帕黛按著胸口,拼命催動心里的蟲子滾動撕咬,若不是有胸腔包裹,她那顆漂亮的小心臟一定鮮血淋漓,千瘡百孔。
她心難受的厲害,她知道對方也是如此,甚至比她更痛。
和心中的痛比起來,脖子被掐住帶來的輕微窒息感,就好像一個人馬上要溺死在江中,江里又被倒了一杯水,完全是不痛不癢的。
帕黛掙扎道:“葉哥,你殺不了我,這世上唯有你殺不了我,你下不去手,你不忍心……”
“人為什么活著,不就是為了這顆不停跳動的心,外面的什么都可以放下,可這顆心能停嗎?你的心就是我,我就是你的命,心要痛著跳著你才能活著,我不在了你也死了,二門主是粗漢,他不明白,你總該懂得?!?p> “可我不愿去懂!”葉斷山虎吼一聲,臉色猙獰。
陳北伐和一眾堂主聞聲齊看向他,葉斷山性格頑劣,心思躁動,但如此失態(tài)眾人也只在大門主死時見過,原以為三門主只是嘗鮮,沒想是真的動了心思。
“我好恨,黛兒,不是什么……什么都可以放下,不是什么都可以放下!有些東西……總該比命要重要,你該知道我放不下,為什么要讓我做選擇。”
帕黛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媚笑道:“我難道不是比你的命還重要,葉哥,你如何殺比你命還重要的東西?我們一起走好不好,你這么厲害,他們誰都攔不住你……”
葉斷山不等帕黛說完,仰天長嘯,火紅的胡須與頭發(fā)四散飛揚,狀若瘋魔,“這條命不要也罷,你做錯了事,我只能殺你,可你的錯,我愿意與你一起擔!”
在帕黛驚恐的喊叫聲下,葉斷山屈指作抓,按向自己的胸口,內力纏繞手指,筋肉和骨頭宛若冷油遇火,沒有半分阻隔,立即消融,葉斷山心臟瞬間掏了出來,就在帕黛面前,猶自跳動。
葉斷山內力振動,心臟陡然一滯,耳聽的一聲尖利的慘叫,一只閃耀金屬光澤蟲子,以鋒利的顎咬破心膜,只是再來不及抽身,僅僅露出頭來,剎那間,后半截身子與心臟一起揉成肉泥。
“老三!”
“三門主!”
陳北伐和眾堂主一起呼喝出聲,眼見得葉斷山胸口鮮血噴涌如泉水,兜頭澆了帕黛一身,這等傷勢是活不得了。
葉段山伸手又要去掐斷帕黛的脖子,可是心不在了,周身氣力似乎也一起消失,掐在帕黛脖子上的手,似乎是受不了鮮血滑膩,驀然放開。
帕黛已經被嚇傻了,葉斷山雖然不殺她,可她心底的雌蟲,此時卻開始翻江倒海起來。
相思鎖,雄蟲和雌蟲相思共生,一體休榮。
陳北伐放開已經被打的半死的霍加,上前扶住葉斷山,震怒之下,正要反手打殺帕黛,眼前披血的女人,忽然慘叫著在地上不停翻滾,大口大口的吐著鮮血,身子抖了抖,忽然沒了生氣。
一只碩大肥碩又丑陋的蟲子,緩緩從她嘴里爬出來,爬到葉段山手邊,那里有他破碎的心臟,心臟里刺出火紅的蟲顎來,兩只蟲子用顎緊緊咬在一起。
陳北伐縱然魯莽也知曉這是什么了,心中怒火更盛,抬腳將丑陋的蟲子踩爆,青綠色的汁水飛濺。
“狗番子,竟敢下蠱,就靠這些下三濫的伎倆辱沒天下英雄嗎?”
陳北伐話音落下,下面一眾九江堂主、弟子,陡生惡心,不再滿足簡單的拳打腳踢,拿起水火棍朝著霍加幾人身上招呼,下手又毒又辣,似要將這幾人生生打碎。
巴特爾頭上挨了幾棍,鮮血順著耳洞流出,他身子重,意識一恍惚便動不了了,索性將阿依、霍加、尼扎木都拉到自己身下,拱起后背給三人做肉盾。
“豬吃死人肉,人吃死豬腸。豬不嫌人臭,人反道豬香。豬死拋水內,人死掘土藏。彼此莫相啖,蓮花生沸湯……”
尼扎木被壓得喘不過氣來,耳聽著巴特爾笑嘻嘻不住嘟囔,心中焦躁,正要開罵,抬頭忽然看見巴特爾口中慢慢吐出紅黑色的血水……
尼扎木知道胖子今天是走不了了,心中悲戚,向阿依用蒙語道:“阿依師妹,我們進入中原以來,你受委屈最多,師兄沒什么可送你的,今天用這一條性命為你開一條路出來?!?p> 說罷,尼扎木抱著阿依,一個地滾,撞進門外弟子中,霍加被巴特爾壓住稍慢一步,也趕忙跟上。
眾堂主猶如貓捉老鼠,慢慢跟在他們身后,三人沒有適手兵器,怎么可能從九江門的重圍里逃出。
尼扎木剛搶到門外,眾弟子立刻迎面罩上幾道寒光。
尼扎木把阿依攔在身后,抬起右手去擋,登時一條小臂被砍成四截,像熏烤的臘腸一樣一節(jié)一節(jié)的懸掛著,噴出血水將他蠟染粗麻衣服漿洗了一遍,兀自滴嗒嗒向下流著。
大吼一聲,尼扎木鬼臉將面前幾個九江弟子嚇了一跳,左手手指夾住三個弟子刀身,對面的三個人便用力怎么也抽不回來。
尼扎木奪過三把刀,微微轉動,持住刀柄,手指一捏,三把刀翼展在左手手掌之中。
霍加跟過來和尼扎木站在一排,尼扎木看了他一眼,鄭重道:“霍加,你若還是草原的兒子,今天就和尼扎木一起護送阿依師妹出去?!?p> 霍加不答話,奪過兩把刀,塞給阿依一把,三人奮力向外沖殺。
三人的武藝自然是勝過普通九江弟子許多,不過這樣一面倒的局勢并未持續(xù)多久,門內眾堂主已經跟了出來,一馬當先的正是赤地玄武陳北伐。
一根熟銅棍兜頭罩來,氣勢如泰山崩倒,一往無前,避無可避,尼扎木動作不慢,抬手將三把刀遮在頭頂,只是這棍力量太大,瞬間將三把鐵刀敲碎,連帶著一起敲碎的還有那螯牙交錯的頭顱。
眾弟子大聲叫好,三個尋常的一流高手,想逃出九江門,哪怕是如今的九江門,也是不可能的事。
尼扎木一死,霍加自知不敵,一把扯過阿依,將她甩向陳北伐,自己則是向外射去。
眾堂主望著飛來的阿依,也不叫她打擾陳北伐,吳定蟬先一步抓住阿依手臂,倒扭在身后。
其余堂主沒了憐香惜玉的心思,揪起阿依的頭發(fā),用力抽她耳光,好像這樣便是在為死去的大門主和三門主報仇,全忘了曾幾何時,也曾夜宿閨閣,拜服在如今正在被自己抽耳光的女子裙下。
陳北伐晃開步子,每走一步,手中銅棍都在地上敲出清脆的響聲。
篤、篤、篤……
聲聲催命。
眾弟子極有默契,圍擁著霍加,教他逃不出去,霍加揮刀向前劈砍,然而周圍的人太多,人人手中舉著藤牌,他手中的挎刀又太長,不過是在眾人藤牌上劃拉,左右砍不傷人。
霍加向前擠不開,后面的人聽見銅棍點擊地面的聲音便讓出路來,故而不多時陳北伐便來到了霍加身后。
“你們來到中原時,可曾想過今天的結果?!?p> 陳北伐語氣有些疲憊,三兄弟共同創(chuàng)下的家業(yè),經此動蕩,風光不再,兩位兄弟都死在這場風波里,面對罪魁禍首,不但要叫他痛苦,還要叫他悔悟,叫他迷途知返,繼而偏不讓他返,再一刀砍掉他的狗頭!
霍加已經被嚇破了膽,竟然被周圍的普通弟子推翻在地,望著周圍高高的藤牌,聽著嘈雜的呼喝聲,再看看面前威武如天神的陳北伐,霍加雙腿止不住的麻木顫抖,意識也開始混亂,抱著頭蹲坐在地上痛哭流涕,好似瘋了。
陳北伐不愿他好過,手中銅棍揮舞,將他手腳打斷,令人將他吊死在閬中城上。
回過頭再看阿依,那些曾經像蜜蜂一樣圍繞著她閨閣恩客,如今卸下身份,當真是手段毒辣。
阿依周身又變成了眾堂主熟悉的不著寸縷,只是此時可沒了美感,兩位堂主揪著她的手臂,將她架起來,渾身是血,好像一只正在被宰殺的白條條的羊。
兩條腿被水火棍一寸寸敲碎,沒了支撐,像是兩個掛搭一樣拖在地上,俏麗的臉上不知是哪位堂主用小匕首橫七豎八劃滿傷口,左臉上的皮肉都被生生拽下來,血肉淋漓,微張的嘴里滿是血漬,牙齒也只剩下三兩顆。
這些人折磨起女人來格外用心,就好像打碎一只曾經喜歡的花瓶,不單單要把它打碎,還要把每個碎片都碾成粉塵。
陳北伐厭惡道:“殺了吧,不要留在這里?!?p> 吳定蟬恨恨道:“二門主,咱們九江門遭此大禍,全是由女人生起,就這么殺了她,難解眾兄弟心頭之恨?!?p> 陳北伐問:“不殺了她,那你們又想怎樣?”
吳定蟬道:“要狠狠折磨她!”
“這個樣子還不夠?”
“二門主,你聽說過人彘嗎?我們沒有這高明的手段,不能挖她的眼,切她的舌,割她的耳朵,但如果只是砍了她的手腳,保管她還能活很長時間……”
阿依幾乎沒了意識,肉體的痛苦太過密集,連靈魂都想要逃避。
張重明
保持單純,相信美好,不必妥協(xié),我們可以做一座孤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