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組[初心者]林百,當前狀態(tài):已死亡!】
“那么接下來……”齊玉華已經(jīng)被程麟的旋律撩撥得難受至極,眼下終于將礙事的林百捏死,立即回身,幾乎有些迫不及地尋找程麟的身影。
找不到。
瞳孔一縮,琴聲還在繼續(xù),聽力敏銳的她分析了一下位置,很快將視線投向了刑場正中央、杜心林森二人面前的尸體堆。
在那后面。
“這么躲有意思?”她想也不想地抬手,巨大的尸堆瞬間像爆米花一樣蹦散開來,無數(shù)血肉在一瞬間齊齊向外漂浮而起,露出了躲在后面猥瑣彈琴的程麟的。
與此同時,間奏結(jié)束,一道溫柔低沉,甚至有些好聽的男聲略過空氣傳播,徑直闖入她的腦海。
?。酆挂?,飄逸,灑滿我的臉。]
?。畚醿海涯?,傷透我的心。]
是徐之謙,是不死,是緊急治療后,抗著5%的痛楚垂死爬起的,唱歌超好聽的不死。
臨時從程麟的哭喪嗓里學來歌詞的不死。
?。勰阒v的話像是冰錐,刺入我心田。]
是傳音入密,是全力催化的魅妖血統(tǒng)力量,是與程麟音樂完美的處在同一水平線上的歌喉,只給齊玉華一個人聽的歌喉。
齊玉華整個人如遭雷擊地立在原地,腦內(nèi)傳來的磁性聲音讓她整個人感覺很奇怪。
手摸上自己的臉頰。濕的,是在哭嗎?
程麟邊彈邊將視線投給地上的不死,見他半跪著,捂著胸口,認真無聲地演唱著,鮮血與亂發(fā)都掩不住雙眼晶亮。
……然后他就琴弦一揚,喉嚨一清,加入了這場要素集合的心靈洗滌(腦)??胺Q恬不知恥。
真的是恬不知恥,程麟宛如三更半夜從電視內(nèi)爬出的嗓音鉆入齊玉華的雙耳,而不死那堪比情歌王的深情歌喉又帶著小魅妖之力直接作用在腦內(nèi)。
莊小雙快步從紅褂女背后視線死角墊步上前,其身迅捷,白衣像每次見面那樣獵獵飛揚如旗,精致眉宇間帶著伶俐的劍氣,舉起長劍高高躍起。
這一幕就像閏土刺猹一般,在樂聲中達到了情緒的最高峰。
紅褂女驚覺,想要轉(zhuǎn)身,卻被身下被她蔑視的纏繞術(shù)藤蔓阻了大概半秒左右的時間。
她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強行扭過身子,正面迎上莊小雙由上而下刺下的劍鋒,倉促甩出手掌。
時間似乎靜止了。
程麟琴聲激蕩。
不死邊堵著胸口,邊釋放魅妖之力傳音入密。
莊小雙美目間眼神凌厲,殺意如雷。
一邊地上,靜靜躺著半顆殘缺的紅瑪瑙,它曾是一枚會說話的戒指上,最閃耀的珠寶。
整棟大樓的時間,都凝固在了這一個瞬間。
21層,沈成杰半截身子碎在墻上,血肉淅瀝;楚新被刀氣一分為二發(fā)身軀倒在地上,硬化的龍鱗碎片泛著甲光;鐘瑯雙眼緊閉著,尸體被衣服包裹好了躺在一處墻角;
24層,干瘦佝僂的身軀蜷縮著一動不動,哪怕是死去了,也沒能讓人看見它本來的模樣,它是每個人,除了它自己;
25層,被一腳踢飛到門沿上的頭顱面目猙獰,是羅恭楷的五官,腦袋至今仍未掉下來;
28層,手臂團子怪倒在地上,背上菱形的血洞正靜靜地訴說著B組三人的兇殘;
31層,穿著白大褂的何厚華歪倒著,下半身腐爛如泥;徐雨匕首仍握在手里,面容悲傷,脖子間的傷疤如碗口大;
梯井中,歪斜的升降梯沉默地靠著沿;
升降梯口,地上的所羅門之鑰圖案鮮明如血……
【月圓之夜,紫禁之巔?!?p> 【一劍西來,天外飛仙?!?p> 仿佛是幻覺,小孩子的笑聲在眾人面前一閃而過。
時間回到現(xiàn)實中,二胡聲消散,蠱人心神不定的歌聲停頓,一襲月光一樣亮眼的白袍垂下,胸前傳來冰冷的觸感。
轟——?。。?p> 齊玉華剛才轉(zhuǎn)身的那一下終是握住了莊小雙,或許慢了纏繞術(shù)的那半秒,讓她的捏爆已經(jīng)來遲。
莊小雙變成了一只撲火的飛蛾,白衣再次濺滿血液,一如齊玉華身上紅褂的顏色。
但這只飛蛾在翅膀被焚燒中的同時,也扇滅了“火焰”。半空中的兩個女子,齊齊失去平衡摔了下去。
二人落在了地上,笨拙得像兩只折了翅的燕。
地上其實很舒服,有青草的觸感和味道,柔柔軟軟的有點像小孩子的肌膚。
程麟扔下維埃勒琴,失控般的沖過十余米面前去,卻不是拔出手中彎刀砍人,而是拿出僅剩的一瓶愈合粉,往莊小雙身上撒去。
陸燃則搖晃著站起,走向無人問津的齊玉華。
紅褂女看見他蹲了下來,問道,你后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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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后悔嗎?
齊玉華嘴唇扇動著,想說,她不后悔。她想說,自己自始至終沒有拋棄過杜心,自始至終都……
但她突然愣住了。
“【沒有意見,請調(diào)查吧。】”腦海中突然閃過這個聲音。
面前的齊玉華神色極速變幻,連整個房間內(nèi)不計其數(shù)的小物件們都蠢蠢欲動地想要漂浮起來。
陸燃臉色微變,立即伸手拔出齊玉華胸口長劍幾寸,然后再度旋轉(zhuǎn)著刺入,這下分明聽到了肝臟被貫穿的液體聲音。
周遭的異能波動這才緩和下來,齊玉華臉上滿是痛苦,抬手扯上陸燃的袖口,沒有什么夸張的力道,有的只是一個女性的手勁,好像一個溺水者無意中抓著飄過的樹枝。
“我……你知道二幺三,藥劑事件吧……”齊玉華道。
“知道?!标懭佳杆俣苏樕@種普羅米修斯般的求知欲旺盛者,之所以特地跑過來觀賞BOSS吃便當,就是為了解開心中的困惑。
“其實那根本不是林森干的,明眼人都清楚,一個小男孩就算誤操作到了藥理配給系統(tǒng),就能讓四個板塊的藥劑齊齊出現(xiàn)實驗體異變?”齊玉華道,“那根本就是區(qū)長威廉自己私底下?lián)軋F體去暗中研究的四大技術(shù),由于技術(shù)危險,他在事成之前是不會暴露出去的,誰知林森這家伙把他的秘密端了,為了滅口,威廉向調(diào)查組施壓,捏造出林森是事件真兇的調(diào)查結(jié)果,并將林森定于2月28日處刑。”
“原來如此,難怪?!标懭键c頭道。其實一早他就有懷疑過2.13藥劑事件,因為林森身為一個沒有專業(yè)知識的小孩子,隨手破壞一下藥理配給系統(tǒng),就能讓多個實驗體全部異變、還是異變得多姿多彩五花八門?怪物塑造要這么簡單的話,生化危機早滿天飛了。現(xiàn)在終于由當事人給出了解釋,原來是威廉搞的臟活。
“只是他林森的話也就罷了,可是杜心,只是杜心這娃……”齊玉華聲音顫抖著,“林森對她來說是自幼陪伴的小哥哥,她又以為自己真的是X級的異能者,偷偷告訴我她到時要去二十五樓刑場救人。
我沒法拒絕她的要求,為她偷來守衛(wèi)的鑰匙,放出那幾日特意被威廉拘禁的她,然后……”
陸燃靜靜地等著她的下文,他知道現(xiàn)在催促只會起反作用。說不定齊玉華一個緊張,想起自己胸前還插著劍,啥也不說就嗝屁了,那自己就啥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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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玉華的自述)
‘你在這里做什么?’1980年2月28日當天,巡邏的三頭犬部隊問我。
杜心潛入下水管去了,我一個不慎,竟然被人察覺到了不對勁,被揪住盤問。
我內(nèi)心焦急,知道這樣杜心會有什么后果。
[聽話的話,狼就不會吃了小羊嗎?]幼兒故事課,乖乖抱著膝蓋仰起頭聽自己講童話故事的杜心。
?。坌∠?,如果蛋糕會飛就好了。]兒童節(jié)派對,指著桌上糕點,對身旁好友說著童言無忌的話語,還不知道這話即將因我而成真的杜心。
[你再說我就把你拍在墻上?。萦奕斯?jié)活動課,瞪著池也先,小嘴鼓得像河豚一樣圓的杜心。
?。鄯砰_花花姐!壞人走開?。萆钜?,沒頭沒腦闖進來一通亂叫,對著比她高一倍的四個打手,小臉卻不見懼色的杜心。
[……]其實是個普通人的杜心。
杜心。杜心。杜心。杜心。杜心。杜心。
‘你在這里做什么,女士?’三頭犬部隊重復了一下話語,手移向腰間的對講機上。
?。畚以诮o杜心越獄。]我這句話差點轉(zhuǎn)出口,然后我趕緊閉緊了嘴巴。
起疑的巡邏人員果斷扭送我到羈管處,我其實一只手就能擰爆他,但現(xiàn)在沒有靶子在身旁,我一用異能,身份立即就會暴露,于是我猶豫了。
[我們要調(diào)查你的身份,女士?;蛘吣阌惺裁匆庖妴??]羈管處,一個對我而言十分劣質(zhì)的作戰(zhàn)手銬將我拷在了欄桿上。
如果我配合的話,身份查清楚了就可以走,不會有任何風險。
這一幕成了我的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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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齊玉華似乎很焦急地想要反抗或者證明什么,邊咳嗽邊顫聲道,“我無數(shù)次地回到那個時候,在夢里,在呆坐中,我一次次地告訴自己,如果能重來一次,我會跟他說[我有意見],我會說[我現(xiàn)在要去25樓刑場,有一個被我欺騙了很多年的小天使正在踏入危險之中],我會說[去他嗎的忍耐和理性]?!?p> “可惜現(xiàn)實沒有如果?!标懭嫉?,“讓我猜猜,你當時什么意見也沒說?!?p> 齊玉華的臉色灰白下去。
“……是的?!?p> ——[我們要調(diào)查你的身份,女士?;蛘吣阌惺裁匆庖妴??]
“那一刻,我對著那個男人說著話,自以為像往常一樣做了冷靜正確的決定?!?p> ——[我沒有意見,請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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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畚覜]有意見,請便。]
我親手放棄了杜心,我坐在狹窄的房間里,和翻著記錄的低級異能人員耗時間。可與此同時,杜心正斗志滿滿地獨自前往刑場,只有我知道,她的異能都來自于我,沒有‘花花姐’在身邊的話,她就只是沒有任何戰(zhàn)斗力的普通人。
一個沒有戰(zhàn)斗力的普通人,正因我的誤導而獨自對抗組織去送死。
我好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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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玉華終于聲淚俱下。
就算之前被莊小雙刺穿了身體即將死亡,她都沒有這么失態(tài),但現(xiàn)在,她手無力地揪扯著陸燃的袖口,面容的痛苦不是因為胸前的劍傷。
那是一寸一寸,將靈魂炙烤得翻卷蒸騰起來的愧疚。
是她造就了異能者杜心,也是她害死了異能者杜心。
她所愛的杜心。
“……不知你有沒有想過,一開始獲得異能時就自殺或者把自己上交組織來研究,而不是去打擾她?!标懭紘@了一口氣,沒有多說,而是問道,“后來還是發(fā)生了什么吧,這個刑場的人似乎一個都沒逃過去?!?p> 可不是嘛,這一屋子尸體加起來,足夠黃巢吃上幾年的了。
“我忍著,忍不住了,我的沖動壓倒了理智,我告訴自己[去他嗎的忍耐,杜心在刑場]?!饼R玉華眼神迷離,“只是當這一刻來臨時,一切已經(jīng)發(fā)生得太慢了?!?p> “你毫無保留地爆發(fā)了自己從未以真身釋放過的異能,獨自一路殺上了二十五樓?!标懭几袊@道,“我想那一定很壯觀,難以想象,你這么理智的人,沖動起來也可以用一己之力大鬧這個灰白的世界?!?p> “不是整個,十五樓以下所有存在都失蹤了……不過這個不重要?!饼R玉華道,“我去到二十五樓,趕到刑場,一切都晚了。
“我爆破進門,看到威廉指揮著手下的嘍啰,看見他們將杜心掛上刑柱,像掛死豬一樣,就在已經(jīng)被射擊得渾身千瘡百孔一動不動的林森身邊。一瞬間,你知道那種感覺嗎?我感受不到外界的事物了。大腦一片空白,只想著杜心不會死,這都是假的。我真的……”她幾度失語,張開嘴吐不出聲音來,“你沒聽過小孩子軟軟糯糯地叫你姐姐,沒有將一個孩子從小拉扯到大的感覺,那一刻,我的心空了?!?p> “你殺掉了在刑場的所有人,一個不留。”陸燃往房間中四散的無數(shù)血肉揚了揚手。
但就算你再爆發(fā)一千次,一萬次,杜心也再也回不來了。
“不是……我還留了一個?!饼R玉華喘氣道,“威廉被我特意留成了唯一的活口,她害死了杜心,死對他來說太痛快了?!?p> 其實杜心去劫刑場,歸根還是齊玉華給了杜心有異能的錯誤認知;林森之所以調(diào)查到威廉身上被處刑,也歸根是齊玉華為了保密,殺死了林小希,林森才在調(diào)查中觸發(fā)了藥劑事件……這么算起來一切都因齊玉華而始,不過陸燃當然不會蠢到指出這個。
陸燃心間微動,聽到威廉被留了活口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你把威廉怎么了?他現(xiàn)在死了嗎?”
“勉強算是吧。”說到威廉,齊玉華臉上沒有絲毫復仇的快感,只有不知多久仍未退卻的恨意,“他不是假裝那四種藥劑都不是自己研制的么?既然那么不敢認,還為了滅口強行把罪名安在林森身上,那我便將這四種藥劑全部,一樣不落地,灌進了他的體內(nèi)。”
“打擾一下?!标懭嫉?,
“威廉是不是變成了腦袋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眼珠子,軀體則長滿了毒瘤?雙手蠕動著小指頭,下半身是蜘蛛一樣八只節(jié)肢的……巨大怪物?”
我早該想到的,我見到怪物分析報告時就該想到的。陸燃你真蠢。
“沒錯。你見過?”齊玉華有些疑惑地應(yīng)道,“除了‘鏡像’,威廉對所有異變藥劑都產(chǎn)生了反應(yīng),融合了‘毒瘤’‘慢慢草’‘飛花’之后就是那個樣子。如果不是組織被我端了,他一定會被大加研究?!?p> 陸燃失笑,“一開始就見過了,它守在28樓的升降梯口,我還解了一道益智謎題才把鐵門打開。”原來香蕉草莓菠蘿大怪獸這家伙,原身是威廉啊。
“益智……題?”齊玉華重復著,她的聲音已經(jīng)變得很輕很輕。
陸燃望著她沉默了片刻,沒有甩開她仍扯住自己袖口的手,“是的,你不用疑惑,那在你理解之外,是一個更高的存在干的。”
“更高……存在?”
“嗯,除了給房間加畫風不對勁的鐵門益智鎖之外,它還將五層特定樓層之外的所有按鈕全部搗毀,還……送我們來到了你的面前?!?p> “它……目的是什么……”齊玉華似乎已經(jīng)聽不怎么見陸燃說的話,嘴唇細微地動彈著,聲音低到認真才會聽清。
“它想讓我們[找出并平復荒廢這棟大樓的源頭],這是我們的任務(wù)?!标懭嫉?,“就我個人的理解,它的目的是:
“讓你安息?!?p> “杜……心……”齊玉華看起來已經(jīng)陷入了自己的彌留世界中,她的手最后攥了攥,渙散中的表情似乎一瞬間變得溫柔。
不管有過多少陰謀算計,一次次哄著女孩子睡覺的時候,一次次應(yīng)著她叫“花姐姐”的時候,都有著真心在里面的吧。
“齊玉華,
“我有個隊友,叫莊小雙,就剛才被你捏爆的那個劍客,她有與靈魂交流的能力,叫問靈?!标懭家膊还芩欠衤牭靡?,只是忍著渾身的傷,右手扶著齊玉華的腦袋,自顧自地說道,“她聯(lián)系過杜心,但杜心不肯回應(yīng),拒絕了與活人的所有聯(lián)絡(luò),我想她應(yīng)該是很難受的吧?!?p> “杜……心……”
“就讓你去了杜心那邊之后,”陸燃輕聲道,“好好地當面把她哄開心吧?!?p> ————————————————————————————————————
齊玉華死了。
也不知是否是傷勢過大產(chǎn)生的錯覺,在紅褂女停止呼吸的前一秒,陸燃似乎聽到了一聲微不可聞的[謝謝你],又好像什么都沒有。
腕表再一次振動起來。
【叮!試煉目標[找出并平復荒廢這棟大樓的源頭]已完成!】
不死早趴在地上破著淌血嗓子大笑了,這家伙有疼痛削減,羨慕不來。
莊小雙奄奄一息著,程麟抱著她,又哭又笑。他已經(jīng)決定了,回去后復活徐雨,一定要對她們都好好的……(至少給每個人都配上護體金符……)
“差點忘了,這個帶著吧,畢竟都是回憶,說不定還有用?!标懭嫉沧驳刈吡藥酌走h,艱難彎腰,將一個物品拾入懷中。
他合上了眼,往后倒去,落地觸感柔軟,青草撫著后腦勺。
真吵。
我們成功了。
雜食才沒毒點
常人禁止的,灰色卻自覺溫暖的小小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