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寒而栗的笑聲如龍卷風般席卷著整個大廳!
夏彥被突如其來的恐懼嚇得倉皇后退,正欲扣動攥緊的扳機,卻猛然發(fā)現(xiàn),表情古怪詭異的小孩,不正是沙馬友拉嗎?
燈光宛如孱弱病患的呼吸,明暗交替,高舉著針筒的沙馬友拉踉踉蹌蹌地朝著夏彥走來,針頭仍在滴著血,墜地后宛如開敗的彼岸花,那聲音,讓夏彥陡然想起先前柜臺的滴水聲!
他必須阻止眼前這個癲狂的小孩,不然他一定會捅出更大的簍子,一想到這里,盤踞在內心更深處的恐懼宛如潮水決堤。
那個被雨水溫柔包圍的金發(fā)少女赫然出現(xiàn)在夏彥腦海里,緊接著,從天而降的雨滴驀地變成了血紅色!
血!
愣神間,小男孩跳到詭異的高度,像是橫著尾刺的巨大殺人蜂,朝著夏彥猛撲過來,帶著腥氣的針頭眼看就要沒入他的瞳孔。
誰知夏彥是故意賣出一個破綻,誘使小男孩進行攻擊,他瞅準時機往左邊橫移半步,右手像一把鉗子般探出,死死卡住小男孩看似孱弱的手臂,左手一把奪過針筒,不帶任何猶豫的往門外扔去。
小男孩往前撲出的力道很大,因為他覺得此招勢在必得,孱弱的身體里本不該擁有如此巨大的力量,連夏彥都被生生帶著往前挪了幾步才堪堪停住,他的動作像只笨拙卻又力大無窮的猴子,一招不成,卻激發(fā)了其兇性,他反身用雙腳纏在夏彥腰部,并用緊握的拳頭如擂鼓般拍擊在他胸口處。
被這幾記老拳一打,肉體凡胎的夏彥登時嘔出幾錢鮮血,他拼命掙脫,可小男孩像黏皮糖般甩也甩不掉,照這么下去,夏彥的胸口非被小男孩捶出一個大洞,正在這時,他忽然想起一直揣在兜里的水晶吊墜!
他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任憑暴風雨般的拳頭揮擊在胸口上,左右逡巡的手終于從兜里把那根水晶吊墜拿了出來,幾乎想也沒想,便套在了小男孩青筋爆現(xiàn)的脖頸處。
燈光在這時忽閃了兩下便徹底黯淡下來,空氣里滿是血的味道,不多時,夏彥便感覺到小男孩揮出的拳頭漸漸軟下去,連同纏在腰間的雙腿,也如同死蛇般癱軟了下來。
宛如實質的黑色氣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水晶吊墜里鉆去,同時也消耗了小男孩絕大部分精力,讓他本就孱弱不堪的軀體更像一具死尸。夏彥借著門外透進來的微光,踉踉蹌蹌的抱著小男孩往四樓跑去,那里正是韓若蕓的病房所在。
……
韓若蕓同樣被窗外的閃電給驚醒了。在屬于她家的房間里,幾乎看不到這樣的天氣,特殊質地的窗簾像是堅實可靠的護衛(wèi),把一切可怕的天氣擋在不屬于她的環(huán)境外,除非,是她自己愿意看。
她盡可能小聲的翻身下床,借著閃電劃過的弧光,走到門外。
走廊黑乎乎的,仿佛還有些異樣味道,她借著手機亮光,往上看了看,燈罩頂端接線處冒著黑煙,想來是電線之間短路燒糊了的味道。
透過走廊外檐的窗戶向外看去,濃云滾滾,暴風盤旋在上空,撕咬著閃電,使得空氣壓力慢慢變大,連呼吸都變得頗不順暢。
不過,就在這時,本來一直隱隱作痛的手臂(被小男孩抓過的手臂),奇妙的恢復如常,連漆黑、蔓延著的掌紋細線也在同一時刻,消失不見。
這一神奇變化并沒有給韓若蕓帶來什么愉悅感,反而讓她覺得有些蹊蹺,她走到右側通道盡頭,撥通了夏彥的電話。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也對,臨近12點,況且又是如此涼爽的夜晚,學長怕是早已入睡了吧?!表n若蕓如是想到。
獨在異鄉(xiāng)的日子雖然剛剛開始,但對于韓若蕓這個幾乎沒有離開過家門的少女來說,每一分鐘都是新奇的,雖然其中帶著苦痛(尤其是看著那些帶著呼吸器以續(xù)命的病患,還有那些身體殘缺的人),但她覺得這就是作為一個人必須要面對的東西,雖然她滿心希望,全世界被溫柔以待。
克服了恐懼之后,夜空中的景象,帶給她一種別樣的美,她看著閃電夭矯跳躍與濃云之中,看著暴風卷起翻滾的云層如海浪般涌動,看著光影下城市閃爍的霓虹,她忽然想起一句話,有風的地方便散落著種子,有種子的地方便能播種愛情。美到極致,也溫柔到極致。
但是,她忽然又聯(lián)想到另一句:被黑暗所吞噬的地方,便無可避免的存在著污穢,包藏禍心的生物在那里徘徊,孤魂野鬼在那里交媾!
嗡!
老舊樓梯扶手忽然發(fā)出共振,鋼條之間宛如親密呢喃著,如泣如訴!金色發(fā)絲被身后掠過的陰風撩起,轉身瞬間,她看到了一道白的刺眼的影子,從扶手上躍到3樓!
啪!
她聽到膝蓋骨連接的位置發(fā)出一聲痛苦嘶鳴。是誰在這個時間點里,不顧一切的飛奔?
韓若蕓意識到事情有些怪異,便跟著那道白影追去。
……
等夏彥上了四樓,看著空空如也的病床,登時心如死灰,他把貌似恢復了的小男孩放到屬于他的床上,草草蓋上薄被,又往5樓阿約桑朵的病房處趕去。
到了第五樓(住院部只有五層),夏彥明顯感覺到氣溫陡降,電線燒糊的味道飄散在使人憋悶的空氣里,令他覺得最為恐怖的事情,便是原本鮮活的病人,仿佛在同一時刻被某種神秘力量催眠,甚至,一度進入假死狀態(tài),因為他連喘息的聲音都沒有聽到,呼吸機失去了電力維護,僅憑殘余的氧氣根本維持不了病患所需,原本應該通報的護士,現(xiàn)在正躺在底樓血泊中,或許同樣處于假死狀態(tài)。
桑朵的房間從內部打開了,熔斷的鎖舌往下淌著黑色液體,他借著窗外密集的閃電,看向為桑朵特制的床……果然空空如也。
像是被巨力繃斷的束縛帶失去了原本的彈性,像一條條死蛇倒垂在床沿,高溫熔斷鎖舌的味道有點像是氣割所產生的刺鼻氣體,但氣割這種物件,怎么可能出現(xiàn)在病房里?
事情已經遠遠朝著夏彥預想的方向偏離,他快速退出房間,摸著黑,終于找到了掛在墻上有線電話,因為電話并不是交流供電,而是采用電池直流,所以,他覺得可以靠它通知院方,先處理供電問題,或轉移病患。
電話筒冷得像是寒冬深潭里的水一般刺骨,夏彥把電話筒靠近耳邊,褪色的黑色數(shù)字在閃電映照下反射出冰冷的弧光,正當他把手指放在‘1’上面的時候,電話筒里,傳來了嘈雜的電流聲!
突然出現(xiàn)的電流聲,有點類似老舊收音機里波長調頻時發(fā)出的噪音,狹長電波如坐過山車一般,忽高忽低,像是深閨中長滿扭曲皺紋的老婦,咿呀低語。
夏彥覺得電話那頭,有人!
因為他聽見了沉悶,又或者說是令人發(fā)怵的呼吸聲。
他壯著膽,壓低聲音,生怕說話聲會驚醒這座大樓里潛伏著的鬼魂,“誰?”
電話那頭的嘈雜聲還在繼續(xù),但那陣呼吸聲,卻消失了。夏彥背心里早已冷汗涔涔,更覺得自己快要發(fā)神經了,只能把內心繃著的弦稍微一松,以平常心撥通了‘110’。
令他失望的是,電話那頭沒有出現(xiàn)護士姐姐溫柔可愛的應答聲,他正欲掛斷,刺耳冰冷的電流夾雜著沉重的呼吸聲,陡然從提著電話的方向傳來!
陰惻惻的風倒灌進狹長死寂的通道。
夏彥渾身一個激靈,因為他終于明白,為何電話里時不時會發(fā)出沉悶呼吸聲,因為,他提著電話的方向,隱約蹲著一個人!
暴雨在黑云中醞釀,似乎在等待著某個契機,刺破蒼穹的閃電霎時間將漆黑走道照得亮如白晝,隆雷震得老舊窗欞框框作響,潛伏在暗夜里的東西無所遁形,夏彥挺直了身子,頭皮發(fā)麻,雙手如同緊握著救命稻草般端穩(wěn)了F92。
蹲著的人把頭藏進兩膝間,幾束枯黃發(fā)絲散落在外,身子微顫,像是受到某種驚嚇,若有若無的呼吸聲時不時被風蓋過。夏彥覺得這個人有些眼熟,直到她把頭從兩膝間抬了起來!
“桑朵?”
眼前這個人分明是桑朵,可渾身散發(fā)出來的氣質,遠比白天見到的她更加陰暗,尤其是那雙閃著暗光的瞳孔,讓人聯(lián)想到美國恐怖片里盤踞在藻澤深處的女巫!
她的眼睛毫無焦點,像是在看著天際劃過的閃電,又好像在看夏彥,表情僵硬得像是死亡24小時后的尸體。
“難道她真的只是在夢游?”夏彥如是想,可束縛帶、鎖舌,不可能是一個夜游患者能辦到的。難道說,沙馬友拉跟她之間,還有著什么聯(lián)系?
夏彥這么推斷并不是空穴來風,因為小男孩的力量他親自體會過,他搖了搖頭,暫時把這個不怎么好解釋的問題拋開,當下最重要的是,韓若蕓究竟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