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的話雖然很有道理,但夏彥此時完全處于被動一方,他想:如果不是因為‘巫女’忌憚自己背后的勢力,怎么可能跟自己談條件?想到這里,夏彥腦中突然閃過一道靈光:是了,既然她如此忌憚我背后的勢力,同樣的,我也可以拿著雞毛當令箭!就算她不受此要挾,我也可以稍微爭取一點時間?!?p> “怎么樣,還需要時間考慮,對嗎?”全身罩在黑色袍子里的‘巫女’冷笑道,手中像是擎著一只軟弱無力的小白兔,而這只小白兔,時而發(fā)出一陣咳嗽,隨時擾亂著夏彥的心神。
夏彥暫時沒有答話,腦中雖亂,但他隱隱覺得事情有了一絲轉(zhuǎn)機。
“考慮?對啊,我還得考慮考慮該怎么替你收尸吶!老妖婆,你可知道你手中抓住的是誰嗎?”夏彥故意把F92收進口袋,擺出一副‘你已經(jīng)大禍臨頭’的模樣。
“看來你小子比我想象中還要倔,不過不妨事,我要提醒你,我是個完美主義者,你不要以為,我要挾你不要插手此事,是怕了你們背后的那些人,要知道,我已經(jīng)是死人了,還有什么值得我懼怕的?”黑影輕聲冷笑,像是臘月尾間砭人肌骨的白毛風,“我所要的是完美,而不希望你們這兩只微不足道的臭蒼蠅來攪亂我精心策劃的盛宴!”
韓若蕓素白的脖子突然發(fā)出一陣骨骼摩擦的響動,昏迷朦朧之中,她痛苦嚶嚀著,而這聲音像是對夏彥的警告。
夏彥眉頭緊蹙,神氣活現(xiàn)的模樣登時萎靡下來,像是打了一場臭牌的賭棍,又像是毫無作為的敗狗。
“好了,本姑娘就不陪你玩了,這小妮子嘛,我也一并帶走,既然你想?yún)⒓舆@場盛宴,那就來吧,我在最終一幕,等你。”
話音剛落,黑影如蝙蝠般擎著韓若蕓,竄入夜色之中,針葉林間簌簌震落的樹葉,化作萬千箭雨,鋪天蓋地的朝著斜坡方向飛來。
夏彥頹然坐倒,根本無心欣賞眼前蔚為壯觀的景象,沒入腳踝的野草被夜露沾濕,使得周遭空氣略微下降了幾度,但這點寒意遠比不上肆意在夏彥內(nèi)心深處游走的砭骨冰寒。
自從上次喚醒過體內(nèi)那股力量之后,它好像進入了更深層次的睡眠,甚至讓夏彥一度認為,它已經(jīng)被自己消耗殆盡,此時此刻,唯一能給他一點溫暖的,只有口袋里那枚水晶吊墜,只是,吸收了小男孩怪異能量的吊墜變得如碳色般深邃,怎么看,都像是邪物。
滋……
正當夏彥想要找些借口、以便打起精神來的時候,木臺之上突然傳來一陣輕微震動!
微弱的亮光像是手機發(fā)出來的,估計是韓若蕓昏迷之后遺失的。夏彥快步上前,木臺梯步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他彎下腰,亮光被粉紅頑皮豹映作柔和溫暖的淡色。
手機屏幕上歡快跳躍的卡通鬧鐘伶仃作響,一張選用了娟秀字體的記事扉頁跳了出來,上面規(guī)規(guī)矩矩的寫著:八點整啦,如果順利的話,我們應(yīng)該回到村子嘍,學長一天都沒怎么吃東西,該為他準備些好吃的啦,不知道阿姨廚房里有沒有什么食材,有些莫名的期待呢……
短句結(jié)尾處用了一個可愛俏皮的粉紅頑皮豹收尾,夏彥收起手機,眼睛里像是進了沙子,這字句約莫是兩小時以前留下的,因為當時夏彥有注意到她在手機上神神秘秘地按著什么。
她的世界里全是別人,留給自己的位置狹小得令人喘不過氣,這是她的生活方式,同樣也是她的人生信條,可偏偏是這樣一個溫柔少女,為何要將她卷入詭譎莫測的洪流之中呢?
夏彥恨得直咬牙,弱者無法左右事件走向,這是鐵一般的規(guī)律。
耀眼的火光在約莫兩公里外的地方盛燃,帶著沉重悲戚的鑼鼓聲已經(jīng)敲響,命運的鎖鏈再次收緊,夏彥緊握F92,仿佛只有它才能給予自己力量。
振作起來的夏彥跨過曾經(jīng)死過人的廢棄水井,目光灼灼地看向東倒西歪的草叢里,血紅色的沙被暴雨沖刷成一道道詭異莫測的符文,白沫橫斜,腐爛的生物躺在其中發(fā)酵,像是某種血祭,等待著上位者的歸來。
走之前,夏彥仔細檢查了鞋底和衣物,確保沒有沾著一粒血沙,他在黑白影像里已經(jīng)想明白了,‘巫女’之所以能知曉兩人的位置,一定是在昨晚暴雨中對其撒上了血沙,相當于做了十分隱晦的標記,如果不是阿約日木提上來帶著泥沙的水提醒了他,那下一步行動照樣會被‘巫女’監(jiān)視,更別說什么救人了。
就在他起身準備要走的時候,前方草叢里響起了一連串腳步聲,像是有人往這個方向奔來!
“誰在那里?”腳步沉重的人眼睛很尖,很快便找到了想要借助草叢隱蔽起來的夏彥。
夏彥沒有答話,起身點亮了手機屏幕,對面跑得略有些急躁的男人長著虬結(jié)的肌肉,虎背熊腰,怒目圓睜,背上插著一根約莫兩米多長、類似矛的武器,最讓人在意的是,他頭上纏著的髻帶。
“你不是本村的人,來此有何目的!”男人金剛怒目,喝斥聲恍若驚濤駭浪。
雖說夏彥也很趕時間,但經(jīng)過一番簡單的察言觀色之后,他覺得這個人很是可疑,畢竟此地不久前才發(fā)生了詭異血案。
說不定這個人,也是來調(diào)查的。
一想到這里,夏彥準備試探一番,隨即沉聲道:“我是誰不重要,不過,想來朋友也覺得阿約日木的死,太過蹊蹺了吧?”
“你……”肌肉男被夏彥戳中要害,一時語噻。
“放心,我跟你的目標是一致的?!毕膹┏晒乃谋砬槔锝庾x到了疑惑和焦慮,隨即表明身份。
……
“原來是你們救了大巫師,可惜……”
這個男人正是大巫師的守護者,吉平巴木。
“現(xiàn)在不是感傷的時候,你想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吧?”夏彥當即打斷了他,現(xiàn)在沒時間去緬懷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他得盡快想辦法把韓若蕓救出來,。
吉平巴木點頭應(yīng)和,夏彥指著村子方向,沉聲道:“帶我繞行、謹慎回村,路上我把我們調(diào)查到的事情,全告訴你?!?p> 吉平巴木正準備返身尋路,卻又被夏彥叫住了,“等到,先檢查身上、腳底,有沒有紅色血沙?”
夏彥知道他會問‘為什么’,隨即又補充了一句,“朋友,現(xiàn)在沒時間解釋,仔細檢查,路上我會慢慢跟你解釋的。”
……
約莫十來分鐘后,兩人繞行到了大巫師所在的那片充滿原始氣息的林子里,吉平巴木清楚的知道,現(xiàn)在村子里的人,幾乎都集中在圓形廣場,這里也就成了最隱蔽,也最安全的地方,況且歷代巫師都在此設(shè)有巫符,普通妖邪根本無從入侵。
“恩公,現(xiàn)在怎么辦?”吉平巴木已經(jīng)知曉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其中隱去了‘巫女’是他的前人解封召喚所致,因為這個結(jié)論不會令他信服,而且還會致自己于危險境地),夏彥和韓若蕓為村子做了這么多事,‘恩公’二字自然當?shù)闷穑m然其中疑點重重,但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況且他自己也對兩起死亡事件抱有疑問。兩人既然已經(jīng)快要到達大巫師宅邸,他所能想到的,就是希望能從這幾代大巫師的札記中,尋出對付‘巫女’的法子。
雖然這么做有些大不敬的意味,但非常時期行非常之事,這也是他和其他守衛(wèi)者不同的地方。
“對了,你說大巫師仙逝前,曾見過帶著‘三牲’歸來的吉木大哥?”
“恩,其實大巫師受傷其間,也就見過兩人而已,”吉平巴木說話突然間變得吞吞吐吐的,夏彥跟在他身后,穿過庭院里縱橫交的植株,矮小房間里已經(jīng)再也見不到大巫師的身影了,想到這里,吉平巴木咬牙切齒,面露猙獰之色道:“以大巫師的身體,絕不可能因為那一點點傷而導(dǎo)致死亡,一定是烏布那個家伙……一定……”
夏彥按住他微顫的肩膀,本來想說些安慰的話,但吉平巴木口中提到的‘烏布’讓他有些在意,于是那到了嘴邊的安慰話,變成了詢問:“吉平大哥,冷靜點,你能否告訴我,那個‘烏布’……”
砰!
一雙結(jié)實大手猛拍了一下桌子,屋外林鳥驚飛。
“那個臭小子是大巫師的關(guān)門弟子,心里只怕早就覬覦大巫師的位子了,只不過大巫師平時慣著他,我們當面也不好說什么,依我看,一定是他害死了大巫師?!?p> 吉平面上仍舊帶著難以發(fā)泄的火氣,“恩公,你也跟吉木打過交道,他絕對干不出這事?!?p> “沒錯?!奔緺柤坠⒅钡纳碛岸溉桓‖F(xiàn),他的確沒有任何理由傷害大巫師。
“烏布巴托,他本身就是被大巫師從外面撿回來的孩子,俗話說得好,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可大巫師始終對他寵溺得很,甚至早早的把下一代‘巫師’之職,畫上了他的名字?!奔揭贿呎f,一邊從破爛箱子里翻找著札記之類的貴重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