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間懸掛著佩刀的護衛(wèi)十分警惕,只見二人把手按在刀柄上,其中一人怒喝一聲,吉平巴木旋即從隱蔽山道上淡定的走下來。
“不錯,你們兩個警惕性很高,繼續(xù)保持!”
“是!”
在護衛(wèi)眼中,吉平巴木的身份僅次于大巫師,兩人低頭應(yīng)和,完全沒有防備,不料吉平巴木猝起發(fā)難,手氣掌落,便將兩人放倒。
他隨即朝著夏彥揮了揮手。
兩人把昏死過去的護衛(wèi)拖到草叢里,其中一人的衣服被夏彥強行扒下,旋即套在身上,作為偽裝。
“恩公,我覺得你還得把那玩意兒收起來,拿著這個?!奔桨湍局钢膹┦种械腇92,說完,便將護衛(wèi)佩刀遞了過去。
夏彥收起F92,畢竟這個物件太過惹眼,容易暴露身份,在沒有探聽到韓若蕓確切所在之前,他不能暴露自己。
“恩公……”
“你還是叫我小夏吧,聽起來怪別扭的?!?p> “好,小夏,你聽好了,我們現(xiàn)在的位置在村子最西邊,有左右兩條路可以到達圓形廣場,其中左手邊有兩個廢棄的木樓,人跡罕至,如果‘巫女’要藏人的話,那里是最佳地點。你去左邊搜尋,我走右路聯(lián)系其他幾個大族的人?!奔桨湍局钢笫诌吳G棘遍布的小道,又突然從懷里掏出一個物件,說道,“對了,這個東西你拿著,如果遇到護衛(wèi)的話,拿出這個東西給他們看,他們便不會為難你。”
夏彥接過一塊光滑木牌,上面用韙書寫著兩個字,估摸是‘吉平’家族的印信。
“吉平大哥,‘巫女’有可能混跡于人群之中,局勢尚不明朗,你要小心?!毕膹┱D(zhuǎn)身,但一直有個疑點令他如鯁在喉,于是他又回轉(zhuǎn)過來,沉聲道:“對了,大祭司這個人,吉平大哥曾見過吧?”
“恩,見過一兩次,不過都是隔了老遠(yuǎn),看不太清楚?!?p> “那他的性格,恐怕吉平大哥你也無從得知吧?”
“恩,對大祭司知根知底的人,恐怕也只有仙逝的大巫師一個人吧,當(dāng)然,一些老家伙也或多或少知道一點,”吉平巴木用手指輕微刮蹭著剛剛長出來一小截的胡渣,反問道:“小夏,雖然大祭司這么做的確令人費解,不過,他畢竟是我族大祭司,想來所做之事,應(yīng)該自有其道理吧?!?p> “我不是懷疑,而是很在意‘巫女’走前對我說的那句話,她說,這將是場‘復(fù)仇的盛宴’,既然是盛宴……”
“復(fù)仇的盛宴?”吉平巴木打斷了夏彥的話,“小夏,你在阿約日木遇害的地方,看清‘巫女’的模樣了沒?”
“沒有,只知道她穿的是一件黑色衣服?!?p> “嗯,看來‘巫女’還沒打算露出狐貍尾巴,現(xiàn)在難辦了,我們不僅要警惕烏布巴托,還必須找出隱藏在族中的罪魁禍?zhǔn)??!?p> 吉平回想著遙遠(yuǎn)記憶里大祭司的身影,但那種模糊不清的影像,好比蕩著漣漪的倒影,根本無從考證。
“總會露出尾巴的,只要我們聯(lián)起手來。”夏彥說完便伸出右手,懸在空中,面上稍稍緩和道:“來吧,擊掌過后,咱們就是綁在一條船上的螞蟻了。”
啪!
“我喜歡這個比喻,但是,你可千萬別小瞧了螞蟻哦?!奔焦笆郑D(zhuǎn)身過后,將長槍提在手中,一個閃身,便消失在高大云杉之間。
……
身著大衽衣的夏彥急速行走在隱蔽小徑上,兩側(cè)荊棘林立,形成了數(shù)道天然屏障,筆直高聳的云杉如守衛(wèi)者般隔絕了與世無爭的村落,可現(xiàn)在,圓形廣場之上,紛爭四起。
空氣里還飄散著焰火燃盡后的火藥味,它依附著飄渺不定的霧氣,氤氳在穹頂之上。不時拔出佩刀披荊斬棘的夏彥,終于在夜色包裹下時隱時現(xiàn)的木樓前停了下來。
風(fēng)聲凄緊,林木搖曳,爬滿蜘蛛網(wǎng)的木樓宛如褪色后洗凈鉛華的歷史見證者,血色紅樺之下,埋著多少強盜匪類的枯骨,又埋藏著多少血與劍的故事?
木樓依憑山勢而建,八根巨大木柱支撐著懸空的樓面,包漿上漆過后的巨木,仍被時間刻刀劃開了數(shù)道觸目驚心的口子,很難想象這座凋敝的木樓,是怎樣矗立于此而屹立不倒的。
目力所及,陡然發(fā)現(xiàn)這座木樓沒有向上的樓梯,夏彥四下觀望了片刻,確定沒有其他人之后,依著四周轉(zhuǎn)了兩圈,終于在左側(cè)后方轉(zhuǎn)角處,尋得一根腐敗得不像樣的繩梯。
他試著拉扯了兩下,懸于房梁處的繩結(jié)牽動老舊橫木,發(fā)出鬼魅般的吱呀聲,蟲蛀的黃色木灰簌簌震落,荒草離離,白霧游蕩,一時間鬼影重重。
夏彥拔出佩刀,環(huán)伺其間,面上血色全無,霧中吱呀作響的木樓旁,紅樺張牙舞爪的開枝散葉,形如巨獸攤開的爪子,埋骨其間的孤魂野鬼會不會循著舊時代的聲音前來索命?
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鳴叫聲此起彼伏,零落的蜘蛛網(wǎng)上還殘留著暴雨過后的微露,其主人或許早就被風(fēng)雨帶走,木柱之上還有些負(fù)隅頑抗的螞蟻,被雨水浸透的干草堆如枯發(fā)般四下散落,夏彥注意到一根稻草挽成的繩子,就靜靜躺在枯草堆里。
他拾起吸水后顯得頗為結(jié)實的草繩,向著木樓拋了數(shù)次,終于將繩結(jié)挽在了正后方-整個木樓最為結(jié)實的橫梁上,然后學(xué)著猴子,攀爬而上。
當(dāng)他的腳踩在蟲蛀樓板上時,腐朽撲鼻的霉味帶著厚重年代感防不勝防的向他襲來,從他這個角度看縈繞山間的霧氣時,恍若置身于某種不真實的場景之中,仿佛之前發(fā)生的一切都變得虛無縹緲起來。
木樓以酸牙的聲音,迎接著這個不速之客,徘徊不去的魂靈似乎還在某個微塵遍布的角落里低語,霉味與濃郁水氣互相交纏,孕育出一種新的味道,叫做沉郁。
除了微塵、霉斑、陳舊的桌椅案臺,夏彥幾乎看不到更多的東西,他甚至沒放過快要腐朽的草堆,從中翻出了一節(jié)像是人的指骨,蜈蚣在夏彥手機燈光下反射出七色光斑,又以奇詭敏捷的獵人般朝著他匍匐過來。
怒氣充盈著夏彥緊繃的神經(jīng),他正愁找不到發(fā)泄點,當(dāng)即重重踏出一腳,將以為快要得手的蜈蚣踩在腳下,綠色汁液伴隨著殼甲碎裂聲,在這荒涼沉郁的古樓里響起,微塵登時被氣浪掀飛,鬼魅魍魎沖破開裂的窗戶紙,發(fā)出一陣陣刺耳尖利的呼嘯聲。
……
另一方面,一路上早已準(zhǔn)備好說詞的吉平巴木也落了個空。所有大族都被大祭司傳至圓形廣場,家中只留了些看家護院的守衛(wèi),他們并沒有什么話語權(quán)。
當(dāng)然,這也在意料之中,他拍了拍藏在胸口處的巫師手札,正欲走出木廊,看門老者忽然攔在他身前,低語道:“吉平衛(wèi),剛才天空盛放的焰火,很蹊蹺啊,我一耄耋老叟雖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但我已經(jīng)隱隱嗅到了死亡的味道,這個東西,你帶上吧?!?p> 風(fēng)搖殘燭,昏黃的焰火照在廊間,老叟手捧一物,那是用整塊牛皮制成的刀鞘,繁復(fù)紋理交錯其身,刀柄烏黑瑩亮,古樸中透著一股子殺人不見血的森冷!
弧刀-七邪!
這柄刀,是他們傳說中自然之神的代言人-第一代‘畢摩’(即大巫師),用以祛除附身于植株中奪人性命的惡鬼的刀,此段神話記載于某個洞窟中,傳說‘畢摩’曾獨自穿越一座毒瘴遍布的叢林修行,其間諸多被惡鬼附身的植物,化為七種困擾人世的欲望,妄圖阻止‘畢摩’穿行。
而受到大自然感召的‘畢摩’,一路披荊斬棘,誅魔除鬼,于第七夜子時,終穿林而出,但他也因毒瘴入體,自感不久于人世,遂張口納氣,將叢林間的毒瘴盡數(shù)吸入肚腹,造福當(dāng)?shù)匕傩眨欢?,窮盡力氣后的‘畢摩’,無法與禁錮在刀中的7種欲望抗衡,邪氣欲從刀鋒中呼之欲出。
正當(dāng)他一籌莫展,孤絕無望之時,自然之神以漫天楓葉作為提示,‘畢摩’終悟,他將這柄刀刺入快要停滯下來的心臟處,借由凈化洗練后的血液,終于封住惡鬼。
當(dāng)然,此刀不免有些被神話了,但其鋒利程度,世所罕有,曾有幾代彝王以此刀縱橫披靡,但因某次事件之后,一度消失至今。
本以為遺落世間的刀,再度出現(xiàn)在嗜武成狂的吉平巴木之手,自然是天降之福,他幾乎按捺不住狂喜的心情,就要拔出七邪!
“慢著!”老者突然攥緊了他的手,力道之大,根本不像一個耄耋老者所能擁有的力量。
“怎么了?前輩?!?p> 被一個原本以為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給鉗制住了,吉平巴木面上有些不好看,更讓他奇怪的是,自己明明不想多生事端,可腦子里始終縈繞著一個飄忽的聲音,就像爬蟲般,用它那長滿了毛的腿,在其敏感處爬來爬去,好像在說‘殺了他!’
“小子,在沒有得到刀的認(rèn)可之前,千萬不要有拔刀的念想,否則你會被邪念吞噬!聽明白了嗎!”老者緊咬著牙口,游刃有余的向著吉平巴木胸口蹬出一腳。
砰!
吉平巴木緊握刀柄的手生生被巨力震開,吃痛之際,他也陡然間清醒過來。
“吉平衛(wèi),現(xiàn)在好些了吧?”老者將手上的七邪放到廊前,面上帶著一絲恐懼,像是被這把刀中透出的邪氣所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