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你以為你死了,我的仇恨會消減嗎,不會的,我要的是,所有人為我先祖陪葬!”烏布巴托笑得肆無忌憚,他指向烏煙瘴氣的戰(zhàn)團,厲聲道:“你看吶,你以為他們是無辜的嗎,你以為又是誰,將這些復(fù)生者從地獄里召喚出來的?是你一直想要保護的族人??!”
大巫師扭動著干澀的脖子,看向沙塵掩映的戰(zhàn)團。
沒有任何阻攔的大祭司,已經(jīng)順利將‘七邪’刺入‘青嬰尸’的心臟,邪氣以刀為媒,想要四散逃逸,可漆黑的刀刃仿佛一個黑洞,無論邪氣從哪個方向遁逃,最后還是被‘七邪’刀芒吞噬,他脫下自己的黑衫袍子,裹在迅速僵化的‘青嬰尸’上,同樣朝著大巫師方向看了一眼,隨即加入戰(zhàn)團。
沙馬友拉的母親,躺在染血的草叢里,奄奄一息,她的目光始終鎖定在韓若蕓的方向,她的身前,是氣喘吁吁的夏彥,‘巫女’一刀一刀切割在他身上,并伴著厲聲尖嘯,嘲諷道:“早就警告過你,別來蹚渾水,你以為你能解救所有人?”
巫女略微停頓片刻,雙手以暴風(fēng)驟雨般的速度,用碎裂的鏡片切割著夏彥的皮膚,符文躍動的速度越來越慢,夏彥甚至能感覺到力量在一點一點流失,他已經(jīng)亮出所有底牌,可仍是無法擊敗‘巫女’,稍稍愣神間,登時被‘巫女’抓個正著,淌血的鏡片徑直沒入夏彥大腿,繃緊的肌肉登時卸去力道,整個人向著地面半跪下去!
“你的力量,連你的同伴都保護不了,更何況那些微不足道的螻蟻!”‘巫女’從腰間拔出一把短刀,架在夏彥脖子上,冷聲道:“如今,你也嘗嘗被刀刃刺穿胸口的感覺吧!”
正待動手的‘巫女’忽然感覺到,夏彥身上奇異的力量瞬間消失,全身詭秘莫測的符文從心口疤痕處,如巨龍吸水般褪去,可失去力量的夏彥,卻給了她一種更加可怕的感覺。
“你是說,你也想讓我嘗嘗刀鋒的滋味,對嗎!”
夏彥驀地抬起頭,深邃的眸子里仿佛閃著火焰,整張臉雖然還是夏彥的模樣,但氣質(zhì)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你究竟是誰!”
‘巫女’說話聲帶著輕微顫抖。
“有意思,你不是要讓我嘗嘗刀鋒的滋味嗎?我倒要看看,你夠不夠格!”
鏘~~~
水晶吊墜散發(fā)出奪目炫光!
靈擺·劍通·天羽羽斬!
蒼藍(lán)色火焰完全附著在這柄神話傳說中的兵刃之上,‘巫女’整個人被沖天暴巻的氣浪擊飛了老遠(yuǎn),若不是手中拿捏著控制復(fù)生者的血色絲線的話,還不知道要被掀到什么地方。
天羽羽斬蒼藍(lán)色刀芒明若秋水,刀背處,古樸蒼勁的紋理被刻畫成蛇鱗的模樣,《古事紀(jì)》中,這柄劍是須佐之男斬殺八岐大蛇所用的配劍,刀身狹長,傳說有成年人十拳合并起來的長度,又稱之為‘十拳劍’。
“你是……!”
拔劍!
收劍!
‘巫女’還沒有來得及道出姓名,便被一閃而過的孤光切為兩半,連頭帶骨燃起蒼藍(lán)色火焰,霎時間,便化作一堆紅色枯骨,一面裂開的銅鏡,躺在枯骨中間,將長夜映照其中。
正在負(fù)隅頑抗的族人,忽然發(fā)現(xiàn)復(fù)生者停止了動作,可他們還不敢掉以輕心,仍舊緊張兮兮的凝神戒備,直到大祭司環(huán)抱著‘青嬰尸’,高聲對他們說,戰(zhàn)斗結(jié)束了。
歡呼聲此起彼伏,可沒過多久,廣場之上又變得異常寂靜,滿地血污殘肢,一片狼藉,倒在血泊中的族人,有的被撕去手臂,有的拖著半邊身子在草地上匍匐前進,有的僅剩半張臉,但還未斷氣,僅剩的一只眼睛仍看著被掏出內(nèi)臟的肚腹,流出暗紅色血液,肚腸像是大型動物的嘔吐物,靜靜躺在血污之中……
有人過來攙扶起奄奄一息的老婦,有的尋找著亂戰(zhàn)中走失的孩子,有的則四下收攏亡夫的殘骸,微微挺起的肚子,在夜風(fēng)中悲鳴,歡呼聲變成一片哀嚎嗚咽,長夜寂寂,雷電轟鳴……
烏布巴托冷眼下瞰,神臺之下一片烏煙瘴氣,土石翻飛,盛放的煙火殘留物,橫七豎八的倒在廣場外緣,一些妄圖逃跑的族人,都一一死在那里,它們是這場盛宴的開端,既然如此,何不以它來收尾呢?
他拾起火把,迎著大巫師的目光,發(fā)出凄厲冷笑,血齒間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興奮,而上下打顫。作為失敗者,唯有死亡,才能將自己復(fù)仇的執(zhí)念終結(jié),他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披上了華麗的服裝。
舉火自焚。
大巫師沒有阻止烏布巴托,他累了,如果不是心系著他的弟子、他的族人,大巫師絕不會服用大祭司無意間得到的齊藥,因為這對掌管死亡的神明來說,是極為不敬的。
天空終于下起了細(xì)雨,洋洋灑灑,仿佛給長夜蒙上一層面紗,它能洗去戰(zhàn)后的痕跡,但植根于人心的陰暗和悲痛,它無法抹除。
大祭司四下尋找夏彥的蹤跡,卻只發(fā)現(xiàn)他掉落的F92和散落的巴拉貝魯姆子彈,他走向神臺,恬靜溫柔的韓若蕓頭頂,被一把黑色的大傘遮住了,大巫師站在老朋友的身側(cè),仿佛一堵冰墻,藥效快到時辰了,他連說話都極不利索。
“還是、要謝謝、你?!?p> “謝我什么?這藥又不是我發(fā)明的,況且,我也沒那個膽?!?p> “不,我說的、是,謝謝你、拯救了、這個村子?!?p> “你要謝的話,就謝這個人吧。”
“是個、好孩子啊,可惜……”
“呸呸呸,死人就不要說喪氣話啦,不吉利,好歹吃了我的秘藥……”
“好了,不跟你耍、嘴皮子了,我時辰、快到了,村子、的未來,就、交到、你手上啦?!?p> “喂喂喂,這個我不行,你得找別人去,還有大把實驗在等著我?!?p> “你還要、一個死人、跪下來、求你嗎?”大巫師的話語已經(jīng)全部轉(zhuǎn)為氣聲,冰冷收縮的聲帶,在慢慢失去功能。
“行,行,我答應(yīng)你,免得你死后不得安生,化成厲鬼沒日沒夜的纏著我。”大祭司兩手一攤,模樣倒有幾分滑稽。
“好了,我要、去完成、最后一件事了?!?p> 大巫師言畢,艱難的從臉上擠出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
他拖著僵硬的骨頭,替風(fēng)華正茂的弟子收了尸,仿佛自語道:“我把你帶、來,也終歸要、送你回去……”
為了不引起族人的騷亂,他將骨灰灑進了自己的棺槨,用盡最后一絲力氣,躺進棺槨里,氣若游絲的道:“老友,還得、麻煩你,替我把、棺蓋上。”
等大祭司找來棺槨蓋時,大巫師已經(jīng)合上了雙眼……
……
莽莽蒼蒼的群山之間,未被破壞的生態(tài)系統(tǒng),原汁原味的呈現(xiàn)在夜色里。
如針尖般的雨滴,穿過疏密有致的林木,落到渾身冒著白煙的人身上,他無暇欣賞面前誘人景色,一路踉踉蹌蹌的跑進深山老林里,只有在這種地方,他才不會傷害到任何人。
劇烈跳動的心臟被一種可怕的嗜血欲望所霸占,他幾乎都快忘了自己姓什么了,前方隱隱綽綽的出現(xiàn)了一座低矮的庭院,古樸簡陋,與大自然渾然一體,他挪動著不太聽使喚的腳步,決定先去那里避避。
未經(jīng)任何修飾的藤蔓野草,在這里肆意生長,凌亂中透著無法言說的自然,卷曲的長春藤拂面而來,她踉蹌著步子,邁進小屋門欄。
簡單的木桌、案臺、油燈被主人隨意擺放著,但恰恰是這些物件,給了他一種莫名的熟悉,仿佛之前就已經(jīng)來過。
正在這時,娓娓道來的溫柔旋律緩緩響起,是一首耳熟能詳?shù)摹禦iver Flows In Your》,突然,他的心仿佛被萬千針扎般刺痛,這個音樂太過熟悉,但他始終想不起來。
他按壓著快要暴裂開的頭部,呲牙咧嘴的表情儼然就是一只巨獸,這時,旋律中斷,一段溫柔的女聲響起:“午夜兩點啦,該關(guān)機了,首先,為天國的媽媽祈禱,然后給宿醉的爸爸打個電話吧,恩,還有哥哥,提醒他少玩點電動游戲,對了,還有學(xué)長,想必他經(jīng)歷了那么多事,也睡不著吧,實在不放心的話,還是偷偷看看去,額,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半夜偷看了,學(xué)長應(yīng)該不會怪我吧……”
……
聽到這一段類似備忘錄的語音提示之后,他腦子里那條被堵塞的記憶通道豁然中開,所有關(guān)于韓若蕓的畫面,如飄雪般飛入腦海,安靜躺在桌角下方的粉紅頑皮豹,仍保持著微笑,可它的主人……
他飛快拾起手機,點開那一條條宛如生活記錄般的備忘錄,眼睛里突然像是進了沙子:
8月7日:終于能去老爸工作的地方啦,好期待,我會遇見哪些有趣的人呢?
8月8日 12點:菲斯蘭特果然很美,不過任務(wù)下來啦,雖然舍不得,但是一想到可以救人,怎樣都開心嘛!對了,深夜打擾到學(xué)長,很抱歉吶,不過學(xué)長一定是個溫柔的人,聽聲音就知道的哦!期待!
8月9日:學(xué)長果然很體貼,是個靠得住的人呢。第一次坐大船,大海很美,但風(fēng)高浪急,學(xué)長看起來好辛苦的樣子,我得好好照顧他。
8月10日:第一次聽見稻谷呼吸的聲音,很溫柔哦,雖然村子好像很可怕,但有學(xué)長在身邊,什么都不可怕了……
……
如果你不迷路,不猶豫,不管不顧,怎么可能親眼看那刀子刺入她的胸口!
這樣一個少女,你怎么能讓她死!
你最不靠譜了!
夏彥兩眼發(fā)黑,頓覺天旋地轉(zhuǎn),滯堵在心口處的氣壓,宛如置身于暴風(fēng)之眼,巨力要將他渾身骨骼壓碎,他重重摔倒在地,不省人事……
……
午夜蕩秋千
第四巻完結(jié)明天第五卷開啟,多謝看客賞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