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終于記起來了嗎?美惠由紀!”
聲音像是從四面八方涌過來的潮水,令夏彥無法判斷方向,美惠由紀從他懷里掙扎著起身,佝僂的身子,倒垂的長發(fā),不再清澈的眸子,她整個人的氣質(zhì)突然像是轉(zhuǎn)了180度,肉眼可見的煙霧從她的后背騰起,很快像是陰云一般將她籠罩其中。
夏彥知道這陣詭異的煙霧想干嘛,當即伸出手去,試圖抓住煙霧籠罩中的由紀,可煙霧的詭異程度遠遠超過他的想象,他那只伸出的手,像是抓住了狂猛的山風、泄落的暴雨,可就是抓不住那雙被煙霧纏繞著的手!
如果有92F就好了,夏彥有些懊惱,不過,當他從懊惱中回過神來的時候,那一陣飄忽的煙霧已經(jīng)將美惠由紀巻至山頂?shù)姆较颍S后消失在連天的雨幕之中。
“煙夕羅?”夏彥咬牙切齒的暗道,單手提起唯一的武器,踩著濕滑的植被草叢往由紀消失的方向奔去。
……
神社
身著一襲白色狩衣的宮司,此刻和神主、禰且圍坐在本殿之中,殿內(nèi)供奉著本地的神明,巨大的造像面部,在搖晃的燭火中顯得陰晴不定。
“對于她的死,你們有什么看法?”宮司面上已經(jīng)開始呈現(xiàn)老態(tài),花白的頭發(fā)被兜帽罩著,神色間有種說不出的難過,年過50的他,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太多世事更迭,本想在今年交出宮司這一職位的他,看來又攤上了大事。
“既然已經(jīng)出了這種事,還是提早通知警察的好?!鄙裰骱蛯m司的年齡差不多,不過面上看不出有何表情,好像死個把人對他來說太過平常。
“我不同意,玲子剛好也失蹤了,這樣一來,豈不是把她推上了風口浪尖。”禰且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動用警力,玲子就會被當做第一嫌疑人,這樣不僅是對本職巫女的褻瀆,也是對神社的褻瀆。
“我們在這里坐了兩個多小時,沒有一件事情是達成一致的,兩位這么做讓我很為難啊?!睂m司不時捶打著自己的腰部,眼神在兩人之間來回移動。
“現(xiàn)在還沒有找到玲子,所以有些事情我們無法做出判斷。”神主抬頭,依舊面無表情。
“神主,你這句話的意思,是在懷疑玲子嘍?”
“你能從屋里找出第二個嫌疑人嗎?”
“好了,你們兩個有這份精力的話,還不如和那小丫頭一起去尋玲子,”宮司心里也很亂,大風搖撼著注連繩上的風鈴,仿佛震懾著隱藏在不知名處的邪物,“禰且,那名存活下來的醫(yī)護工還沒醒嗎?”
“還沒有,看樣子是受了很大的刺激?!?p> “嗯,既然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你們看看能不能再抽調(diào)一些人手去尋找玲子吧。”宮司說這話的時候顯得極其無力,因為他清楚,這座神社日漸式微,已經(jīng)再也無法支付更多的錢來雇傭助勤巫女或是工作人員了。
“就由我去吧?!倍[且從自己的榻榻米上做起,徑直走向本殿門外。
此時風雨正狂,電力設施也因此中斷,雨夜籠罩下的神社,恍若一座陰森幽閉的古宅。
“那陣不祥的煙霧又回來了啊……”禰且和神主相繼離開后,宮司像是對著空氣、亦或是本殿某處的黑暗,眼中忽然散發(fā)出一股冷冽的光,然后幽幽低語道。
……
伐木場
到達山頂之后,視野一下子開闊起來,倒不是因為伐木場中的樹木被砍伐一空,而是因為伐木場中間的一排破舊房舍的位置,亮著一盞老舊的馬燈,照射范圍簡直超乎想象。
“這光可有些不對勁。”夏彥眉頭一皺,不由得想起由紀曾經(jīng)提到過,這里曾一度被封鎖,那么,那束超自然的亮光,會不會就是被封鎖的原因呢?
伐木場內(nèi)零星散落著一段一段的木料,一些鋸子之類的工具還能在一些巨大的木樁附近找到,是什么原因?qū)е逻@個伐木場突然之間就人去樓空了呢?甚至連吃飯的家伙事兒都顧不上了?
夏彥暫時把這個問題拋開,迅速關(guān)掉惹眼的手電,并壓低身子,以一些大樹做掩體,慢慢向發(fā)著光的地方移動,沒走多遠,他赫然發(fā)現(xiàn)一大片被雨水滲透的灰燼,更令他不解的是,本來依附著這些灰燼瘋狂生長的雜草,竟然像是達成了某種約定,只是詭異的圍著灰燼外側(cè)生長,不越雷池一步!
再仔細一觀察,類似這樣的灰燼還有很多個,雖然形狀各不相同,但是都沒有雜草攀附其中,這些灰燼的形狀各異,像是用多余的木屑燒成這樣的,只不過灰燼的中間部分顏色會更深一些,細細看去,倒是有些像道家的某些真言!
夏彥自然是選擇繞過這些不祥的灰燼,緩緩前行。當他距離房舍約莫10米左右的時候,其中一道破敗的木門‘吱呀’一聲,開了!
有人在唱歌!
夏彥蹲下身子藏匿在大樹背后,因為離得太遠,而且急雨嘈切,他根本聽不清楚那人在唱些什么,不過曲調(diào)哀婉神傷,配合著女子特殊的聲線,倒是令人動容。
在如此詭異的環(huán)境下,出現(xiàn)的任何東西仿佛都被蒙上了一層恐怖的幻象。
歌聲還在繼續(xù),夏彥用手擋在眉骨位置,好讓暴雨不往眼睛里流,隨即探出半個腦袋,只見巨大的雨幕之中,隱約可見奪目亮光之中,站立著一個跣足的白衣女人,她披散著頭發(fā),雖然站立于暴雨之中,可那些近身的雨點像是被某種力量阻隔開來,形成一種奇詭的‘雨不著身’現(xiàn)象!
難道這個人就是白羽玲子?
歌聲仍在夏彥的腦子里盤旋,不過,他身邊的一些灰燼卻開始起了變化!
如薄紗般的霧氣,從灰燼中心顏色最深的位置緩緩滲出,然后旋轉(zhuǎn)匯聚,一時間狂風呼嘯,邪氣彌漫,這些從灰燼中滲透而出的煙霧仿佛被一根根看不見的絲線連接著,隨著那個女人揮動著的手,來回游移,奪目的燈光被煙霧漸漸吞噬,女人突然暴喝一聲,抬起的手驀地一握,這些浮游著的煙霧
霎時間碰撞在一起!
夏彥隨著那聲暴喝,登時頭皮發(fā)麻,那個聲音分明是個男人發(fā)出的,但是……他還沒來得及細想,碰撞在一起的煙霧陡然間變得極為凝實,更加令人無法想象的是,煙霧中又走出來一個女人,不管是衣著還是站立的姿態(tài),竟然和召喚她出來的那個人,一模一樣!
“看吶,終于成功了,玲子!”
那個人忽然化作一團煙霧,像一條黑蛇般纏繞在剛剛化生成功的女人身上,煙霧里頂端幻化出一張極其模糊的面部,似乎朝著房舍之內(nèi)在說著什么,片刻之后,又將化生出的女人籠罩在煙霧里,眨眼間消失不見。
隨著煙霧的消散,那束光也漸漸暗淡下來,夏彥沉住氣,稍微等待了片刻,直到煙霧沒有再次回來,他才從大樹后竄出,擰開電筒,向破敗的房舍奔去。
那扇推開的房門里躺著一個女人,呼吸均勻,像是陷入了深度睡眠,或是催眠狀態(tài),而她的形象,赫然就是剛才煙霧所幻化而成之人的形象,結(jié)合夏彥唯一聽清楚的那句話,想必,這個人一定就是白羽玲子了。
他沒有選擇將她搖醒,而是將另外幾扇門打開,里面依舊殘留著一些生活痕跡,鍋碗瓢盆整齊的放在桌案之上,發(fā)霉的衣物在夜風中鼓動,但是,除了這些之外,并沒有美惠由紀身影。
“想來那陣煙霧就是由紀口中所說的‘煙夕羅’了,不過,它為什么要制造一個白羽玲子?而不是直接將真身占為己有?”一想到這里,夏彥猛拍大腿,如果卷走玲子是為了用煙霧化生一個復制品,那么,同樣的,卷走由紀,也是為了化生!
可它到底出于什么目的?
就在這時,白羽玲子躺著的房舍驀地傳來一陣響動!
夏彥奪門而去,抬頭便看到白羽玲子赤足站在雨幕之中,她面色煞白,向兩側(cè)生長直達腰部的黑發(fā)迅速集滿了雨水,她木訥的看著夏彥,眼中毫無光點,甚至帶著困惑。
“玲子小姐,你還好吧?”夏彥試圖靠近玲子。
玲子沒有回答,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就像一具提線木偶般呆呆地站在那里,頭部微曲,眼神木訥,腳上帶著的宮鈴在雨水擊打之下發(fā)出輕盈的旋律。直到夏彥靠近,他才發(fā)現(xiàn)玲子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在抽搐,口水沿著嘴角往下淌,夏彥試著將光線打向她的瞳孔,可她沒有絲毫閉眼的動作,如墨汁般擴散開來的瞳孔仿佛在告訴夏彥,眼前這個女人,正在逐漸失去生命跡象!
不,不對,夏彥曾經(jīng)聽說過這樣一種情況,一個活人在某件事的刺激之下,變成了一個毫無思想的人,甚至連人最基本的條件反射也一并失去了,而這種情況,被稱之為‘失魂’!
難道,那個所謂的‘煙夕羅’,會是那個消失了6年之久的堪助?所以他才會選擇性的奪取曾經(jīng)與他有著密切聯(lián)系的人?可他為什么不連同活人一起帶走,而是要以這種化生的形式,奪走他們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