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馬上開始進行配對?!?p> 格子衫男人抱著老人病床上的那頂頭盔,如果看到夠仔細的話,就能清楚的看到頭盔內(nèi)部也同樣有三根極其尖銳的未知金屬,如果要硬生生的把頭盔帶上去,那么,被套上頭盔的人將必死無疑。
他雙手捧著頭盔,像是已經(jīng)習以為常了,臉上沒有絲毫表情,甚至連手都沒有絲毫顫抖,當頭盔慢慢刺入第一個健碩男人腦顱的時候,一陣可怕的旋鈕切割之聲登時響起,金屬開顱的聲音簡直令人毛骨悚然,就像有讓你半夜里拿著一把腐朽的鋸子不停拉鋸在鉛塊之上,血霧飛濺。不過,還未等這個男人發(fā)出尖嘯(或許早已經(jīng)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了),頭盔便以落實,而下一秒,他的瞳孔開始滲血,緊接著,耳朵、鼻子、口腔開始瘋狂滲血,看似健碩的男人還未堅持過十秒,頭盔上巴掌大的顯示器便已經(jīng)閃爍起紅色的英文——dead!
“已死亡,下一個,把這個拉出去扔掉。”
身穿格子衫的男人吩咐站立于一側(cè)、頭中推著推車的男人,這個男人便吃力的將已被宣告死亡的男人,放入推車內(nèi),揚長而去。
“下一個?!碑斔f出這句話的時候,下意識的找來一張白色帕子,試圖拭去手上的血污,就像殺完豬的殺豬匠習慣性的拭去手上染滿的血液,可這份罪孽,遠不是一張帕子能夠抹去的。
就在這時,老人病床上的顯示器里,又出現(xiàn)了一段文字:加快速度,決戰(zhàn)將至……
決戰(zhàn)將至,老人必須找到合適的人選,將自己的意志強加入新的肉體,然后進行最后一次嘗試,完成儀式,這一機遇,他已經(jīng)等了五十年,他明白,他的人生里,已經(jīng)沒有下一個五十年讓他這么耗下去了,要么涅槃重生,要么徹底化為灰燼……
人類,永遠在還有選擇余地的時候,才會猶豫不前,一旦沒了選擇,要么瘋狂的堅持下去,要么抱著沉重的包袱死去……如是而已。
這個老人,為了扭曲的活著,已經(jīng)沒有另外的路可以走了,死亡對他來說太殘酷,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五十年,已經(jīng)讓他徹底喪失了直面死亡的勇氣。
……
田間屋
夏彥已經(jīng)順利回來一個多小時。
山口龍翔和明日香沒有回來,并不是因為他們怯懦,而是因為成田醫(yī)生給他們打過招呼了,這一仗,是屬于他的絕唱,是對五十年前那場時而縈繞其身的夢魘,做最后的了斷,自然,他也把彩智好說歹說的遣送了回去,現(xiàn)在,整個旅店之內(nèi),只剩下他和夏彥。
至于夏彥,成田已經(jīng)從他受傷之時,替他纏繃帶的時候,從他衣服內(nèi)襯看到象征著‘菲斯蘭特學院’特有的萬花筒徽章,自然,任何有關(guān)靈異事件的戰(zhàn)斗,都和他有關(guān),所以,他責無旁貸。
“前輩,沒想到您曾經(jīng)也是菲斯蘭特學院的,難怪這么大年齡了,看起來還是那么騷氣!”夏彥特別用了這個時下流行的中文詞匯,而且向他鄭重解釋了一遍這個詞語是得有多么優(yōu)秀的人,才能配得上。
“哦?那我是個騷氣的男人咯?”
“對,對,沒錯,尤其是拔刀的姿態(tài),簡直帥炸了?!毕膹└胶偷?。
“小鬼,我看你的劍術(shù)也挺囂張的,好像是千葉家的‘北辰一刀流’?對吧?”渡邊成田的劍術(shù)雖然還沒達到劍術(shù)大師的范疇,但絕對可以說是不錯的了。
“恩,應(yīng)該是吧,我沒有具體學過,只是看到別人使用過兩次,然后就一直記在腦海里,我可能記性比較好吧?!标P(guān)于這一點,夏彥其實很清楚,不是自己的記性好,而是,他體內(nèi)的惡魔、亦或是血脈里的東西幫他記住了。
“后生可畏啊,小鬼,今晚可就是最終戰(zhàn)了,有沒有什么話要對重要的人說,抓緊時間吧?!倍蛇叧商锷裆蝗蛔兊糜行龅?,就像這一幕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也發(fā)生過,這句話,也好像是他在對自己說。
“沒啦,前輩,我父母尚且不知去處,即使有那么幾個死黨,我想他們現(xiàn)在正坐在爬滿常青藤的校園里,準備著新生入學儀式吧,我這么一個衰人,也就不去打擾他們的興致了吧。”夏彥的臉,又變成了一副兔子般怯懦的表情。
“你可要想清楚哦,別到時候連聲音也發(fā)不出、身體倒在血泊中掙扎的時候,才想起有很多話沒有講出來,很憋屈的,當然,這不是危言聳聽,也不是妄自菲薄,只要是戰(zhàn)斗,注定會流血、會犧牲,這點覺悟,我想,我們菲斯蘭特學院的人,都是有的?!倍蛇叧商锊粩嘤镁凭潦媚前褬O端鋒利的——童子切·安綱,微藍的光斑印在夏彥側(cè)臉,讓他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寒意。
“真沒有什么要說的,對了,前輩,我想了一下,我們其實還是很有優(yōu)勢的?!毕膹┨统鲵?qū)魔噴霧在成田面前搖晃。
“怎么說?”
“您想,最終戰(zhàn)場既然在這里,我們就要那么老實的被動挨打?”夏彥滿臉壞笑。
“你的意思是……”成田露出一副同樣的壞笑,陽光灑在兩人帶著傷痕或淤青的臉上,使得整個空氣都充滿了詭詐狡黠。
“行啊,你小子會什么法陣?”成田幾乎是出于本能的問道。
“額,我啥也不會,我是新手,連陣法課程也只是簡單上了兩節(jié)導(dǎo)論而已……”
“不會吧,你這樣的素質(zhì),也配過來當交換生?”成田臉上帶著戲謔的意味,但他心里很清楚,如果沒有特別的能力,本部絕不會將其派遣過來。
“我是不配啊,可是校長他老人家生拉硬拽的把我和一個潔癖男、無臉男一起送過來,連飛機也可能因為看不慣我這么弱,所以在半道上墜機了,你說還有比我更糗的交換生嗎?”夏彥開始發(fā)動自己和胖子一起拌嘴時,習得的自黑功力。
“確實夠糗的,名副其實的‘史上最糗交換生’,不過有什么關(guān)系,說不定此番墜機的安排另有深意,這不,如果不墜機,你能在這里和我這個老頭子一起?”成田骨子里有一種叫做宿命感的東西存在著,其實不僅是他,很多日本人也有。
夏彥雖然是半開玩笑的在提這件事,但他身上‘小衰仔’的標簽,其實已經(jīng)在無形中被甩掉了,在這短短幾個月里,他經(jīng)歷了太多生離死別,經(jīng)歷的太多人心詭譎,太多愛恨情仇,加起來甚至比他冗長的一生還要豐富得多,起初,他確實活得很自在、很沒心沒肺,生命里只有那些看起來轟轟烈烈,實則微不足道的情情愛愛,完全不像現(xiàn)在,雖然背負的東西太多,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但是,比起之前輕飄飄的自己,他還是愿意為了某一部分人,做一些分內(nèi)之事,而且,保護一個人的最佳方式,就是讓自己不斷變得強大,如此而已。
如果說非要受傷才能成長,那么,夏彥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
兩人就像是闊別已久的老友,坐在門廊上,看著夏末初秋的流云從頭頂飄過,風里卷舞著七里香的味道,一切似乎還是那么靜謐,不過,只有他們知道,這只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風間堡
“千雪,你現(xiàn)在是一家之主了,有些事情,你要斟酌著去做,不要再像以前那般任性了,你放心吧,我知道你有些擔心這件事,所以派了人去跟蹤,一旦有什么情況,他們會立刻匯報的,現(xiàn)在,你還是要打起精神來,和為母一起把這件事?lián)芜^去才是,你若是倒下了,我背后就真的空無一人了?!?p> 美貌婦人和千雪在房間里小憩了片刻,略微整理了妝容之后,還得繼續(xù)出去主持一些事務(wù),對于兩個女人來說,這種事確實太過沉重了一些,雖然她已經(jīng)感到精疲力盡,但是,作為風間家族的媳婦,她必須比任何人都堅強。
千雪將她的母親擁入懷中,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看到自己的母親流過眼淚了,在她心里,沒有什么比親人的眼淚更加令人心碎,但正如她母親所說的那樣,如果自己也倒下了,那么,她的身后便會空無一人。
多可怕的字眼,陰郁古堡的頂部,就像永遠奔涌著雷光電火的暴風眼,沉悶的空氣肆意宣泄,無序的風,如利刃卷舞……
……
某魚市
“喂,健太,干完手頭的工作,要不要去喝上兩杯?媽的,最近手氣背,又趕上臺風肆虐,老子感覺都快要升仙了!”
說話之人沖著在破爛貨車上打盹的伊藤健太揮了揮手,收好漁網(wǎng),隨即搭在肩上,咸濕的海水順著防水衣褲往下淌,對于漁民來說,臺風,是個可怕的災(zāi)難,尤其是在海上作業(yè),那黑壓壓的層云從海的盡頭壓將過來的時候,帶來的恐怖氣旋和超低氣壓,足以讓任何人產(chǎn)生絕望之感,雖然他嘴里那么說,但他那灰頭土臉的模樣,讓伊藤健太很不爽。
大概,他從那張臉上,看到了自己年輕時怯懦、軟弱的一面,也是最令自己最惱火的那一面,此時大風呼嘯,割面生疼,伊藤健太突然看到魚攤上躍出水池的秋刀魚,他想:真是個啥子啊,明明知道自己會死,還拼命的往外跳……
不,不對,伊藤健太突然跟吃了興奮劑一樣,點火,推掉手剎,雙手顫抖著掰動方向盤,發(fā)了瘋似的踩下油門,朝那個結(jié)束宿命的地方掠去,留下一臉癡呆的酒友。
連魚都知道掙扎一下,作為一個人,你就這么自甘墮落了?那不是軟弱是什么?
景物不斷飛退,他還要趕去另外一個地方,逃避了這么多年,今日,便是徹底了斷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