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鬼壓床?”夏彥沒有一點害怕的意思,甚至感覺很興奮,越是出現(xiàn)靈異事件的地方,就越說明這個地方有問題。有問題,還能循著問題找到線索,找到解決辦法。
可惜的是,這種狀態(tài)并沒有持續(xù)太長時間,便消失了,連同出現(xiàn)在天花板上的水漬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先前的所發(fā)生的一切只是一場夢境。
在經(jīng)過一次鬼壓床之后,夏彥不得不又去洗了個澡,其間,他看了看時間,距離天亮估摸著還有兩個小時,但是,窗戶外面已經(jīng)有商人在擺弄早市了。
“反正也睡不著,干脆去溜達溜達。”夏彥換了一身運動服,全然沒有把剛才鬼壓床的經(jīng)歷放在心上,而后圍著一條毛巾便出了門。
其實他這么早出門不完全是因為睡不著,而是聽昨天那個男人說過,他也會擺早市,所以,昨晚上有些不方便問的事情,可以在早市期間詢問一番。
早市里可以買到最新鮮的蔬菜、魚、水果之類的東西,也可吃到當(dāng)?shù)靥厣朗?,甚至一些二手車商也選擇在早市期間推出一些大福利,只是,最近因為山里發(fā)生的事件,直接影響了當(dāng)?shù)芈糜螛I(yè),所以早市上,基本看不到太多的游人旅客。
夏彥繞了一圈也沒看到昨晚的那個人,想來是因為酒喝了太多,而有點忘乎所以了,因此才沒能準(zhǔn)時趕到早市,就在這時,一個僧侶打扮的男人同夏彥擦身而過,他能從僧侶的腳步聲中聽出一些奇怪的情況:他的腿比普通僧侶的腿粗上一點,而且看樣子,塊兒也比較大,走路的姿態(tài)也完全不像是修行中人那樣輕盈明快!
直覺告訴他,眼前這個人絕不是僧侶那么簡單。夏彥本想主動走上去打個招呼,可那個人的舉止和神態(tài),大有徹底將他拒之門外的姿態(tài)。
沒有說出的話如鯁在喉,好在那個僧侶打扮的男人,沒有立刻消失在早市之中,而是坐在其中某一家面攤旁,點了一碗素面。
夏彥也不好干坐著,隨即也點了一碗牛肉拉面,此時,天際線如分開鴻蒙的利刃,斬開了天地,一道微藍(lán)色的光從遠(yuǎn)處的大海上,由遠(yuǎn)而近,層層呼嘯而來,天色更亮了幾分。
夏彥一邊吃,一邊在觀察,僧侶背著一個帆布大包,里面大概裝著一些口糧,而且這個面攤老板似乎和他熟識,本來現(xiàn)在這個時間點就不算太忙,所以面攤老板開口詢問道:“惠和大師,今天這么早就要出遠(yuǎn)門了?”
僧侶惠和臉上也沒有什么表情,隨即答道:“是啊,今天有兩場法事要去做,時間還得抓緊才行?!?p> “辛苦您了?!崩习宓哪橂[藏在拉面騰起的煙霧之中,竟讓夏彥頓生一種恍惚之感,就好像,自己根本沒有逃脫鬼壓床,而陷入了更深層次的夢魘之中。
“哎,最辛苦的還是這兩家人,本來已經(jīng)沉浸在巨大悲痛之中,偏偏還要被一些惡毒之徒,冠上些污言穢語?!被莺蛽u了搖頭,準(zhǔn)備起身付錢。
這時,夏彥突然反應(yīng)過來,他口中的兩場法事,會不會就是指的那兩個小男孩?
“大師,留步。”夏彥硬著頭皮叫住了惠和大師。
“怎么?施主有何見教?”惠和同樣注意夏彥很久了,他的直覺提醒著自己,這個少年也不簡單,所以,他有些刻意排斥的意味。
“大師,借一步說話,有些事情想要向您討教一二?!毕膹┎⒉皇枪首魃畛粒瑢τ诨莺瓦@樣有著豐富閱歷的僧侶來說,他不準(zhǔn)備拐彎抹角,或許直接表明身份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惠和雖然心里有些不樂意,但還是和夏彥走到晨曦尚未到達的陰影之中,這時,夏彥開門見山的說道:“大師要去的地方,可是被擠破了面骨而死的小孩子家?”
“沒錯?!?p> “這樣您看如何,由我驅(qū)車帶您過去,我也剛好有些事情需要去打探?!毕膹┱f道這里,將衣服內(nèi)襯里那個極其亮眼的萬花筒徽章亮了出來!
“獵鬼人?”惠和小心翼翼的脫口而出。
“恩,我是奉命過來進行調(diào)查的,還請您指一條明路,行個方便?!毕膹┻@幾句話完全發(fā)自肺腑。
“好說,既然是獵鬼人,那我肯定全力配合,走吧。”
兩人先后上了車。
晨光在漸行漸遠(yuǎn)的車燈中漸次明亮,薄霧也在同一時刻傾軋下來,仿佛給整個城鎮(zhèn)籠上了一層陰影。
“沒想到這件事還是驚動了你們?!被莺吐晕@了口氣,“本來我們想自己解決的,可是,你知道,我們并不擅長此道。”
“分內(nèi)之事而已,惠和大師,晚輩有話就直說了,得罪的地方,希望您不要介意。”
“請講。”在看到萬花筒徽章之后,惠和的態(tài)度立馬有了三百六十度的好轉(zhuǎn)。
夏彥打開昏黃的霧燈,將車速放緩,在過了一個急彎之后,他才接著說道:“惠和大師,想必您已經(jīng)到過事發(fā)現(xiàn)場了吧?”
“恩,這個自然,事發(fā)地距離古廟大概有接近20分鐘的腳程,平時基本上不會有人到那個地方,即使是登山愛好者也不會選擇那個地方,畢竟,那里的泥土并不適合扎營,而且又處在風(fēng)口,地勢上屬于‘回風(fēng)’之所,所以兩個孩子絕不是有意到那個地方去的?!被莺鸵矝]有什么保留,徑直說道。
“您的意思是說,他們可能是想去廟會,但是迷路了?”
“恩,不過,這個似乎也說不通,因為進山后,通往廟會的是一條大山道,按理說不應(yīng)該會迷路。除非,他們中途因為看到了什么,所以陰差陽錯的到了那里?!被莺屠^續(xù)分析道。
“奇怪了,兩個小孩子上山,難道不應(yīng)該有家長陪護?”夏彥提出疑問。
“這個不難解釋,我們從其中一人的書包里找到一張并不理想的考試成績單,所以他們很可能是為了躲避父母的責(zé)罰,所以才決定先逃離了再做打算。”
“明白了,”夏彥突然想到,昨晚聽那個酗酒男人講述的時候,似乎并沒有說他發(fā)現(xiàn)了兩具尸體,也就是說,兩具尸體的死亡地點可能相隔了一段距離,他隨即一想,是了,那個酗酒男提到過,有書本散落的一事,證明那個孩子起碼嘗試逃遁過。
“我聽人講過,兩個孩子的尸體被發(fā)現(xiàn)的位置應(yīng)該不在一處,對吧?”
“對,相隔不到兩百米。第一個死亡的孩子,沒有嘗試逃跑,而且據(jù)說它的心臟在面骨被擊碎之前,心臟就已經(jīng)停止了跳動,而且這個消息是后來驗尸官所提交的論斷,相當(dāng)可靠?!被莺桶杨^伸出窗外,薄霧交疊翻涌,能見度約莫只有不到一百米了。
“心臟驟停?這個男孩有先天性心臟???”
“這個嘛,要等到了主人家,親自詢問比較好,不過,還是先看看主人家恢復(fù)得怎么樣了,畢竟……”惠和不忍繼續(xù)說下去。
心臟驟停其實并不一定要有先天性心臟病,如果在極度恐懼中,再受到更嚴(yán)重的驚嚇,同樣可以導(dǎo)致這種情況發(fā)生!對于這一點,夏彥很清楚。
沒過幾分鐘,一座規(guī)模并不算大的房舍出現(xiàn)在兩人眼前,房舍外停滿了車,房屋正上方掛著一排白色的燈籠,正門外擺放著各種花籃,還沒靠得太近,便能聽見主人無法遏制的抽泣哽咽聲,畢竟,痛失愛子的心情,在如此之短的時間內(nèi)是無法釋懷的。
惠和既是僧侶,也是代理法師,此時,他已經(jīng)整理好了衣物下了車,等夏彥停好車之后,兩人才出現(xiàn)在本家人的視線之中。
“您終于到了!”來人是個年齡并不算大的男人,剛說完話,他就把手伸向惠和,緊緊握住他的手,面上的表情登時一滯,像是在竭力控制著情緒,不讓淤積在體內(nèi)的悲痛蔓延出來。
“施主請節(jié)哀?!被莺团牧伺暮退o握的手,觸感冰冷,但此刻更加冷冽的,恐怕是他那顆千瘡百孔的心。
男人腳下一軟,差點沒有站穩(wěn),還好惠和法師稍微托了他一把,再看那張臉上的五官,幾乎皺到了一塊兒,顯然悲傷二字,已經(jīng)不足以表達這個男人所表現(xiàn)出來的情緒了。
“主人家,你是家里的頂梁柱,即使天塌下來,你也不能垮下去的,畢竟你肩上的擔(dān)子不輕吶?!被莺头◣熞龑?dǎo)著這個男人的目光,他身后不遠(yuǎn)的地方,有他的白發(fā)老母,有他的糟糠妻子,一左一右站立的,就像是他的整個世界。
“多謝法師開導(dǎo),我懂了。”
男人和法師并肩走入廳堂,夏彥在中途買了一身黑色西裝,以法師助手的身份跟在兩人身后,只見廳堂內(nèi)掛滿白色燈籠,兩排花籃漸次排開,一張帶著靦腆微笑的男孩照片被擺放在正中央的位置,親人們黯然神傷、低頭垂淚、默然無語的表情交織在一起,使得一股巨大的壓抑之感,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