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蠢蠢欲動
“王氏一族就是靠著女人才有如今的顯赫，縱使陛下再怎么厭惡咱們，咱們也要忍著守受著。如今去了陳士閣，再把你保薦的杜桓比安插在陛下身邊，姑母夜里才稍敢安寢。”
太后與皇后出自同宗同族，在后宮里也像尋常人家一般時常聚在一起喝茶談天。太后在未入宮時就與還是孩童的王煙十分親厚，如今姑侄重聚，屏退下人時竟如姐妹一般不在意尊卑上下。
長樂宮正殿里的五鳳鎏銅熏爐正緩緩地冒著乳白色的煙霧，雖然只有那么一縷，但足以讓整個大殿里充滿了舒緩安神的香氣。王煙懷里抱著一只渾身雪白的獅子貓，坐在離太后不遠(yuǎn)的軟榻上，一邊聽著太后說話，一邊給貓順著毛。
“我父親懦弱、幾個兄弟又是頑劣不堪，如今河北王氏的剩得不過是一個空架子罷了。若是沒有姑母，這空架子一陣風(fēng)來就沒了。”
“養(yǎng)子不如親子，可皇后終究能成太后，只要咱們還在，什么風(fēng)都吹不到王家?！?p> 太后多次暗示王煙求得陛下寵幸，可她偏偏對皇上冷若冰霜，成婚數(shù)載也沒生下子嗣。如今看來太后也懶得再去訓(xùn)導(dǎo)王煙，只要二人地位穩(wěn)固，倒也無需因此惹得侄女厭煩自己。
懷里的貓被摸得舒坦，順勢將肚皮也朝向王煙，打起了呼嚕。王煙便摘了兩手小指和無名指上鑲金嵌寶的護(hù)甲，生怕給它撓肚皮時劃傷了貓身上的皮肉，倒有些慈母姿態(tài)。
“傾國公府的大娘子都比咱們的父兄加起來有作為，我想著若能拉攏，豈不美哉?！?p> 王煙此言雖是暗諷譏謗自家父兄無能，但豈不也同樣是在暗諷太后的兄弟子侄。莫說是天家皇族，就是放在尋常人家，這樣的言行也是要被責(zé)罰的，可太后卻并不在意。
“一個姑娘家，連朝堂都進(jìn)不得。”
太后看皇后去掉了手上的護(hù)甲，自己也取下來拿在手上端詳。看她表情輕蔑，似乎連整個傾國公府都不放在心上，更別說傾微一個女子?？伤坪跬诉@明里管理后宮、私下干涉朝政的兩個人，也是表面柔弱、不足為懼的兩個女人家。
“姑姑可別掉以輕心，若不能為我所用，那就得仔細(xì)防備?！?p> 兩人懶懶散散地各自臥在一處，時不時還說上兩句。陽光透過明紙糊的窗戶，熏香霸占了每個角落，大白貓慵懶地打起呼嚕，歲月靜好也能這樣被描述，但卻始終不屬于這兩個人。
“奴婢杜桓比來請兩位主子安。”
正當(dāng)兩人都有昏昏欲睡之意時，門外多了一個高挑挺拔的身影，這人便是才調(diào)去替代陳士閣的內(nèi)侍。
“來就來吧，不用裝模作樣地在門口站著?！?p> 這杜桓比原是皇后心腹，皇后對他也是鮮少掩飾，倒是斜歪著的太后顧忌著位分顏面，立即坐正，把護(hù)甲重新戴好。
“都是皇帝身邊的人了，就別往哀家這里來，人多口雜總是是非?！?p> 杜桓比聽到太后發(fā)話急忙跪在中間，那膝蓋和石頭地面撞擊的聲音就是光聽著，也覺得頭皮發(fā)麻。
“奴才謝太后教導(dǎo)，奴才來請安還有一事相求，望太后娘娘恩準(zhǔn)?！?p> 還未等太后發(fā)話，王煙懷里的貓突然沖著杜桓比跳了過去，對著他的外袍又蹭又嗅，像是久未謀面的摯友。若要是以前還侍奉皇后的時候，杜桓比早就一把抱起這只大白貓，環(huán)在懷里好生逗弄一番后再送到主子手里。
“朗鏡你這是作甚，想要什么盡管說?！?p> “奴才想要回士閣的尸身，送出去好好安葬?！?p> 皇后知道杜桓比為人如鏡面，干干凈凈、清清朗朗，他想要陳士閣的尸體送出去安葬也石是覺得自己有愧于人，便看向太后，希望她能答應(yīng)。
陳士閣被太后處死后辦得干凈利索，奚宮局（負(fù)責(zé)管理后宮的疾病以及死亡）和掖庭局（主要負(fù)責(zé)掌握后宮簿籍）根本查不到任何記錄，所以杜桓比才只能撐著姑侄閑話，看皇后能不能幫自己求個恩典。
“朗鏡是個死心眼的，姑姑若是不答應(yīng)，他每日連飯都吃不下去，還怎么能盡心服侍陛下。”
那只大白貓倒是聰明，皇后開口便看著皇后，太后開口便又看向了太后。
“哀家允了。你日后服侍陛下要多用心，也要多留意，皇后特地向哀家舉薦你擔(dān)此任，莫要有閃失。”
說完就見杜桓比向太后、皇后各磕了三個響頭，謝皇后舉薦信任，謝太后體念寬仁。那貓見他磕頭，貌似受到些驚嚇，急忙又鉆回王煙懷里，大而明亮的眼睛像是在委屈巴巴地求撫慰一般。
“那衛(wèi)氏何時入宮，所封何職？”
“回太后娘娘問話，衛(wèi)家嫡長女衛(wèi)叢珊將于十二月二十三入宮，陛下封得正六品寶林，至于居所還請皇后來定。”
“就她一人入宮？”
“還有佛蓮公主。但突厥王庭未有書信，奴才不敢確認(rèn)?！?p> 太后冷笑一聲，話語間陡然多了些譏諷。
“華安公主當(dāng)年為了大岐犧牲自己，在草原上吹了這么些年的風(fēng)沙，如今又為了突厥犧牲愛女，讓女兒獨自在宮里趟渾水。論運氣還不如和安和長樂呢。”
和安和長樂兩人做盡大逆不道之事，最后不過一死，在太后看來總好過華安和親番邦，最終骨肉分離、客死他鄉(xiāng)。
“依侄兒看這佛蓮入宮恐怕直封嬪妃，但位高勢薄，甚至比不得衛(wèi)氏這一個寶林。年前入宮必有大封，若她得陛下歡心，隨便找個理由也能有個三四品，到時候便和她父親平起平坐了呢?！?p> 說完皇后給杜桓比遞了個眼色，示意他往后要多留心衛(wèi)氏動向。衛(wèi)叢珊入宮承寵到無妨，王煙怕得是衛(wèi)家和張家仗著寵幸因此生出雜念，做出不利自己的事情來。
此時突厥可汗已經(jīng)寫好了求和嫁女的文書，畢竟鴻雁追不上白雪，他沒有過多權(quán)衡考慮的時間。文書將會和佛蓮公主一起往大岐送去，而維護(hù)遍地和平、救濟(jì)突厥牧民的糧草也即刻向突厥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