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將晚。
在柯洛西姆外部也發(fā)生了大大小小的異變。
在都市管理AI 事實上空缺的時間里,都市心臟癱瘓的空白期間使得《秋葉原》各區(qū)域發(fā)生了很多事故。
不過如今,通信和交通已經(jīng)在緩慢地復原,管理當局和醫(yī)療機關的機能也很快地恢復。
而我們,終于走出柯洛西姆外面了。
周圍的人群一片混亂。通過都市情報網(wǎng)終于得知在競技場內(nèi)發(fā)生慘劇的人們,正在確認著他們前來觀看比賽的親朋好友是否平安。
到處都是呼叫著家人名字的聲音,以及得知重要的親人不幸喪生后泣不成聲的哀嚎。
被卷入戰(zhàn)斗而破壞的、眼看就要崩塌的墻壁外圍,拉起了一條禁止入內(nèi)的線。
「我總覺得啊,那家伙好像也在人堆里……」
卡琳一邊發(fā)著牢騷,一邊以古怪的表情環(huán)視著四周。
「那家伙……是指朽目先生嗎?」
卡琳怯生生地點了點頭。這不太像她往常的態(tài)度。
「可能是來確認我們是否平安無事的吧……?難道很奇怪嗎?」
卡琳爽朗地笑了起來,似乎在說不要在意那個了。
話說起來,我也環(huán)視著四周的人潮。
「…………啊,找到了?!?p> 少年,孤零零地站在悲傷的人群之中。仿佛在聽音樂似的,他在靜靜地側耳傾聽著人們的哀嘆聲。
我從他的身影里可以看出,先前問出「死」為何物的他正在尋找著那個答案。
孤高地站在被哀傷淹沒的人群之中。金色的圍巾上晃動著夕陽的余輝,他的身姿,無法想象居然是現(xiàn)實存在的東西。
死亡的領域在擴大————恩贊比是這樣說的。
死亡并非是很特別的東西。不管何時都圍繞在我們的身邊。
只不過在過去,這個都市的死亡一直被遠遠地撤出了生活的舞臺,被遮蓋著。
在這里的死亡偶爾會經(jīng)由我的雙手,抑或經(jīng)由都市管理AI 的手來處理。
而這次,則是被千歲潔白的手指闔上雙眼的老師的死亡。
「千歲————」
我目不轉睛地盯著祖母,開口向她詢問。
「那只黑犬從者,是千歲的老相識對吧?」
根據(jù)其外表我也有幾個關于其真身的推測。不過,更重要的是,那個從者居然叫出了我的名字,而且跟千歲是早已相識的存在。
「聽到是黑色的狗什么的真是嚇我一跳了。毫不猶豫地將圣釘射過去,你肯定是認識他們的吧。今天發(fā)生的事千歲也都是知道的吧」
「…………」
千歲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恢復到西裝外表的盧基烏斯也同樣,憂慮的神色刻在眉頭之上,什么都沒說地沉默著。
我最喜歡的盧基烏斯。不過今天,他的沉默使我內(nèi)心一陣煩躁。
完全無視了我的提問,千歲開口說道。來了,又來了。
「繪里世,我有不得不代替卡蓮轉達給你的話」
我警惕地看著千歲。無論何時,無論何時,不幸總是被她帶到我的身邊。
「————從卡蓮那被委托保護的那個孩子,就交給我保管了」
……???
又來了,預料之外的宣告使我渾身顫抖。
她把我的一切都奪走了。
“工作”,少年,照顧著我的卡蓮————還有我的雙親。
————我已經(jīng)無法再對她百依百順了。
「我拒絕……」
就算我這么斬釘截鐵地拒絕了,已經(jīng)預料到我會拒絕的她并沒有露出絲毫軟弱的表情。
「……這樣啊」
她注視著離這里稍遠的少年,在她想要往前走去的時候我擋住了她的去路。
「我從老師那里接受的委托,不僅僅是保護他。還有尋找他的真實身份」
「那個也無所謂了」
我使勁搖了搖頭。
「一點都不無所謂!而且我大概,已經(jīng)推斷出答案了」
「……是嗎??磥恚悴]有要回答“我知道了”的樣子呢。那么,就沒辦法了」
千歲的手背上,閃爍起《令咒》的光芒。那是圣痕的印。將磔刑的痛苦模擬在自己身體上的,虔誠的證明。
然后她安靜地呼叫著,她的從者。
「盧基烏斯————」
……難道說。
聽到了千歲的叫聲,盧基烏斯不為所動。
如同耳朵里什么都沒聽到似的,頭扭過一邊,一動不動地站著。
「盧基烏斯」
千歲再次叫著他的名字。以那足以凍結血液的相當優(yōu)美的聲線。
「不……不要啊……盧基烏斯……!」
我奮不顧身地跑向少年。但是————
在御主那閃爍的《令咒》面前,他如同機械般動了起來。
他的手里,一柄長槍顯現(xiàn)出來,接著————
朝著少年的方向精準地投射過去。
*
————如同冰塊破碎般金屬撞擊的聲音。
盧基烏斯所投擲出的圣槍,被高高地彈飛到橙色的空中。
男子俏生生地站在少年面前,我那無法到達的地方————
脫下了鎧甲,只穿著一件寬松襯衣的加拉哈德。
他的手將劍高高地水平舉起,死死盯著朗基努斯并擋在他身前了。
「喂,“死神”。雖說這是在恩贊比面前沒有對小春見死不救的謝禮,這樣就行了嗎?」
旋轉著在空中飛舞的圣槍,在加拉哈德的面前落下。
眼看就要掉落地面之時,他伸手將圣槍握住,以肉眼無法追及的動作扔回到朗基努斯的腳下。
對著一臉冷冰冰的朗基努斯,加拉哈德輕飄飄地說道。
「……我這柄“垂著奇怪布條的劍”,也沒有多么了不起的力量。要說起本源的話,過去它曾經(jīng)是那牧羊的以色列王的持有物。雖然有點老土,但好歹也是個圣遺物啦」
「原來如此……是大衛(wèi)王的劍啊」
「沒錯,朗基努斯,你那引以為豪的能貫穿一切守護的圣槍,如果就只有這種讓人啼笑皆非的程度的話,我可要好好地提提意見了」
加拉哈德冷笑著將劍收回腰間。
(小春……?。?p> 接受了應急處理回來的小春走了過去,無言地站在他的身邊。
她那悲痛的側臉,沒有絲毫對于加拉哈德出此一舉的驚訝之情。
小春她將我和千歲的對話全都看在眼里。
「————不過,怎么說呢。你自己心里也同樣希望被阻止的吧」
「……」
朗基努斯依舊沉默著。我忿忿地怒視著千歲。
最后千歲嘆了一口氣,將《令咒》收了起來。
她走過小春的身邊,開口說道。
「萊頓福洛斯?快點治療好你的傷勢吧。你的力量還會派上用場的」
「……明白了……」
小春連和她對視的勇氣都沒有,臉色一陣蒼白。
然后千歲帶著朗基努斯離開了柯洛西姆。
我想要好好地感謝小春和加拉哈德。要不把卡琳和紅葉也叫上吧,大家一塊去果汁店吧。想了想,這還真不像是自己風格的提案呢。
————就在此時。
「……唔……咕……」
尖銳的刺痛突然向我襲來。我不禁死死地握住了自己的手腕蹲了下來。
和惡靈們的侵蝕相比完全是另外一種感覺,是到現(xiàn)在為止從未有過的疼痛。
等我回過神來,我看到他站在我的面前。以一副莊嚴的表情開口說道。
【I,Ask,You】
又是那句,結結巴巴的英語。
他在呼喚著我,徑直地。
【Are,You,My,Master?】
熾熱和刺痛朝著我的手腕一路疾馳,刻上了魔力的通路。
然后我那苦苦盼望著的,契約之印————
《令咒》的紋樣浮現(xiàn)在我左手的手背上。
他像個小小的騎士那樣,將我的左手拿了起來,以清爽而凜然的表情注視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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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著。一定也在哭著吧。
「……真的,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來的呢,你啊!」
「嗯」
「你的名字是“Voyager”。旅行在繁星的海洋中,孤身一人的從者」
「嗯————終于,見到你了呢,繪里世」
沒有被說出口的、我的聲音,他也側耳傾聽并認真地點了點頭。
在此起誓————
吾為常世萬物之善,吾戒常世萬物之惡。
「沒問題哦,繪里世————讓我們,將這個世界破壞吧。為這場圣杯戰(zhàn)爭,畫上句號吧」
遵循圣杯之歸宿,若遵從此意、此理————
那么吾之命運,即為汝之明燈。
「你的愿望,就是,我遺忘的東西,我們兩個人,來見證,這場戰(zhàn)爭的終結吧」
*
「圣杯戰(zhàn)爭……還沒有結束」
躺在我懷里目光逐漸黯淡的老師說道。
「繪里世同學,你期望著戰(zhàn)爭嗎……還是說……」
————我是如此期望著的。
將自己的身體,投入到探求《圣杯》的戰(zhàn)爭之中。
然后,將一切結束。
老師,露出了非常悲傷的表情。
「……是嗎。這是最后的委托了呢。那么,繪里世————」
「去一趟————冬木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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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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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1【突生】在哲學、系統(tǒng)理論科學中,指的是,復雜系統(tǒng)及變量從一系列大量的相對簡單的互動中衍生出來的過程和方式。在社會學的概念中,突生經(jīng)常是指社會這一復雜系統(tǒng)從微觀層面的人與人的互動中衍生出來的,具有獨立于個人并反過來加諸影響于個人的獨特性質,這一性質使得社會成為一種事實存在。
注釋2【圣別】原初只有神是圣的,跟凡俗相反。把人、事、物從凡俗里挑選出來歸給神,這就是圣別(歸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