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爾的郊外。
一輛吉普卷起紅塵沿公路飛奔而來。
“你看那車,慌慌張張,一定有什么急事?!睖\脅正道對羅波斯說。
“嗯,可能出事了?!绷_波斯也有同感。
此時,討伐被圍困在淺山里的公安隊的戰(zhàn)斗剛剛結(jié)束。斃敵四十余人,其余的生擒,肅清隊方面損失輕微。
吉普風(fēng)弛電掣般開到羅波斯等人面前,上面有兩位朗多尼亞州警察。
“加林泊羅大集團正在進攻哥拉斯警察署,情況危急?!?p> “怎么,是加林泊羅嗎?”羅波斯提高嗓門問道。
警官急忙報告了哥拉斯警察署的危急情況,淺脅聽著聽著,臉上漸漸失去了血色。
不知名的日僑兄弟倆帶著瀕死的姐姐駕車從圣保羅去科爾達農(nóng)場途中,不料與加林泊羅集團相遇,哥哥的頭顱被匪徒割下,姐姐死在車中,弟弟憤怒已極,開動大型卡車橫沖直撞,碾死近百名匪徒后,逃到哥拉斯警察署。
那不就是根岸兄弟嗎?
買輛巨型卡車是兄弟倆的夙愿??茽栠_農(nóng)場是他們的故鄉(xiāng)。既然同瀕死的姐姐在一起,淺脅推測,兄弟倆一定在某個地方同直子不期而遇了。也許還是姐姐給他倆添足了錢,才買了一輛巨型卡車哩。真是可怕的想象!
自從在名為意大利的高級餐廳招待兄弟倆吃飯以來,淺脅再未見過他們。分別后的第二天淺脅就去里約熱內(nèi)盧出差,十八號晚上回到圣保羅。兄弟倆買汽車的事他不知道。
淺脅想,自己的推測也許不會錯。
“加林泊羅有好幾百人,由塔巴勒斯親自指揮。他們手中有從陸軍武器庫搶來的輕機槍和手榴彈,哥拉斯警察署被手榴彈炸崩了。他們向朗多尼亞和韋洛港求援,目前援軍尚未到,敵眾我寡,武器又不及匪徒??磥恚缋咕鞂⒚媾R全軍覆滅的危險?!?p> “軍隊呢?”羅波斯問。
“從庫亞巴起飛了一隊空降兵,但估計兩小時后才能到達?!?p> “州警察的直升飛機在哪兒?”
“在朗多尼亞,已做好出動的準(zhǔn)備?!?p> “告急!飛過來,裝上從圣保羅帶來的專用機槍,就用M60,快!”警官對著無線電話筒大聲疾呼。
“塔巴勒斯這條毒蛇!我正等著他呢,這次必須干掉他!”羅波斯聲音顫抖地說。
淺脅沉默不語,也無話可說。他只想著三郞的頭顱還掛在汽車反射鏡柱上,邂逅相逢的姐姐已死,四郎用心愛的巨型卡車作武器同匪徒戰(zhàn)斗……
多么不幸的一家呀!
淺脅胸中似有一匹烈馬在奔騰。他沉默著。
“一塊去嗎?”羅波斯銜著香煙問淺脅。
朗多尼亞警察只有一架法國造的直升飛機,羅波斯在圣保羅時就想到,消滅公安隊也許用得著它,就帶上了專供直升飛機用的M60機槍。
直升飛機只能載重七百公斤左右,駕駛雖和兩位武裝人員的重量約三百公斤,加上羅波斯和淺脅共約五百公斤。
從這里去哥拉斯警察署約二百公里,須帶三百公升汽油,一并計算,直升飛機的運載量已到達極限。
無論誰去,反正只能是兩人,羅波斯的心里迅速盤算著。
“喂,怎么樣?”
羅波斯注意到淺脅臉上的表情。
“那兩位日僑就是根岸兄弟?!睖\脅低聲說道。
“根岸兄弟?就是阿波羅尼奧·哥因布拉事件的……?”
“是呀!”
“那自然該你出場嘍?!?p> 羅波斯眉宇間的疑慮不知不覺舒展開來,雙眸發(fā)出光輝。
“我當(dāng)然要去?!睖\脅邊說邊取出香煙。
“危險啊!”
“我知道?!?p> 據(jù)說以塔巴勒斯為頭兒的加林泊羅集團有好幾百人,武器是輕機槍和手榴彈,儼然是一支軍隊。哥拉斯警察只有四十人,加上朗多尼亞和韋洛港前來支援的警察,充其量不過百來號人,武器也很差,全是來福槍和手槍。這樣的警察根本不是加林泊羅的對手。
愛斯瓦爾多·德·莫爾特的選拔隊員有一百名,武器很好。把這支兵力投入戰(zhàn)斗或許可以取勝,但此地距卡里塔拉斯鎮(zhèn)有二百公里,即使乘車快速行駛,也要近三個小時。等這支隊伍到達時,也許哥拉斯警察署已被夷為平地了。
直升飛機只能載七百公斤,就是說,只能去兩人,羅波斯必須去,另一名當(dāng)然可以挑選有戰(zhàn)斗經(jīng)驗的肅清隊員。飛到現(xiàn)場后,若是挨了子彈就有生命危險,因為不是戰(zhàn)斗機,飛機很容易被擊穿栽下來。為了自身的安全,淺脅有理由不去,但是他不這樣想。加林泊羅襲擊哥拉斯警察署的原因是根岸四郎;警察方面只要把四郎交給匪徒就可以避免這場慘禍,可是他們寧肯付出巨大犧牲,同匪徒?jīng)Q一死戰(zhàn),也要保護日本僑民。淺脅想,警察方面同四郎正一步步接近死亡,自己豈能見死不救?于是淺脅毅然表示要同羅波斯一道乘直升飛機奔赴戰(zhàn)場。
高空里,一只禿鷹在悠悠盤旋。淺脅凝望著它。
真是奇妙的絳分。那根無形的、割也割不斷的線把根岸家兩兄弟和淺脅聯(lián)系起來。淺脅清楚地意識到,這無形的線正把自己一步一步拉向死亡的邊緣。
三十分鐘后,從朗多尼亞飛來一架直升飛機。
此時,同哥拉斯警察署的聯(lián)絡(luò)已經(jīng)中斷,也許無線電發(fā)報機遭到了破壞。
淺脅同羅波斯登上飛機。兩人都十分焦躁,去哥拉斯警察署需要飛行一個小時。
哥拉斯警察署不是已經(jīng)沉默了嗎?或許在直升飛機到達之前就會全軍覆沒。飛機全速北上。
羅波斯坐在機槍旁,背后是淺脅。淺脅的兩旁堆放著裝滿手榴彈的木箱。
“州警察的無線電頻率是多少?”羅波斯問駕駛員。
“65MHZ?!?p> “呼叫韋洛港警察署!”
“是!”
持續(xù)了一陣雜音后,接通了州警察。
“我是愛斯瓦爾多·德·莫爾特的弗朝西斯科·羅波斯,哥拉斯警察怎么樣了?”
“戰(zhàn)況不明,四十分鐘前無線電中斷。支援部隊可能還未抵達卡里塔拉斯鎮(zhèn),也許在鎮(zhèn)外的國道上交火。敵人擁有壓倒優(yōu)勢的兵力和武器彈藥,哥拉斯警察面臨被殲的危險?!?p> 羅波斯聽到的是不幸的報告。
“知道了。”他放下話筒。
“塔巴勒斯這畜生!”羅波斯氣憤地罵道。
直升飛機以最快的速度飛行。
哥拉斯警察署有一半房尾已經(jīng)倒塌。從飛機上看到這幅慘象,使人心情沉重。飛機進入原始森林地帶。
“超低空飛行,可以嗎?超低空襲擊匪徒!別怕,越害怕,越容易出事。”羅波斯指示駕駛員。
“明白!”
駕駛員大聲回答,表現(xiàn)得十分鎮(zhèn)靜。
加林泊羅在森林邊緣擺開陣勢。超低空飛行是直升色機的一種戰(zhàn)斗技術(shù),可以借助森林的掩護突然出現(xiàn)在敵人的頭頂。雖然飛機有轟鳴聲,但敵人弄不清它從哪個方向而來。這就可以利用瞬間的空隙突然襲擊。
“飛過去怎么樣,淺脅先生?”羅波斯回頭問。
“好!”
淺脅斬釘截鐵地回答,一邊在做戰(zhàn)斗準(zhǔn)備。他把輕機槍放在身旁,從腰間拔出手槍。腳邊是整箱的手榴彈。如果運氣不好,飛機被擊中,臨死前還可以用機槍和手榴彈與敵人同歸于盡。
機內(nèi)籠罩著地獄般的氣氛,飛機的轟鳴緩和了這種氣氛。飛機在森林邊緣盤旋一陣,然后擺好架勢突然猛沖,把綠林魔境甩在后方。
羅波斯握緊機槍,這是一分鐘發(fā)射六百愛子彈的M60,飛機上準(zhǔn)備了一萬發(fā)子彈。
飛機全速前進,淺脅握住手榴彈。
‘狗娘養(yǎng)的!”羅波斯的牙齒咬得格格作響。
飛機象子彈般向前飛去。下面是大群的加林泊羅匪徒。前面是哥拉斯警察署,署內(nèi)瓦礫成山。匪徒正全力向它進攻,爆炸聲不斷,署內(nèi)一片混亂。
羅波斯猛扣扳機,對著草地上的敵人無情地掃射。驟雨般的子彈聲同飛機的轟鳴聲混為一體。
淺脅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不停地投擲手榴彈。手捕彈在匪群中開花。
加林泊羅遭到這從天而降的突然襲擊,一時嚇懵了,待回過神來以后,個個抱頭鼠竄。機槍不停地掃射,匪徒一個個倒下。手榴彈的爆炸掀起一條條斷腿和胳膊,紅土也被高高掀起……。
直升飛機很快從敵人頭上掠過。
“我的腿……腿受傷了?!瘪{駛員大聲說,血從兩條腿上直往外冒。
“止血!包扎!能堅持嗎?”羅波斯神情緊張、驚恐。
“沒問題?!?p> “羅波斯,應(yīng)該停止低空飛行,升高,投手榴彈,然后向警察署飛去。直升飛機危險,匪徒會集中火力射擊我們的!”淺脅大聲地說。
飛機漸漸升高。
“上升到三百米,擺脫有效射擊!”
羅波斯命令駕駛員。
地面被紅土覆蓋。在彌漫的硝煙中,散開的加林泊羅匪徒宛如小爬蟲一般。
“三百米了!”
“好!飛到強盜們的頭頂上去!”
飛機到了指定地點,淺脅投下一大堆手榴彈。手榴彈象被磁鐵吸引般地直落入匪群。羅波斯也投了一大堆手榴彈。直升飛機慢悠悠地盤旋著,地上在爆炸,塵土飛揚,涌起一團團塵柱。
“現(xiàn)在飛往警察署!”
還有二十枚手榴彈未來得及投下,匪徒們已逃進密林。正好可以利用這暫時的空隙在警察署降落。
直升飛機徐徐降落在警察署的大院里。
警察署到處是殘垣斷壁,磚瓦造的兩層樓房的底層幾乎全被破壞,二樓歪歪斜斜地支撐在底層上。瓦礫成山,署員們被埋在這無情的瓦礫中。
羅波斯等人走下飛機,哥倫布·弗蘭杰里從瓦礫堆中爬出來。
“就你們這點人來支援?”
弗蘭杰里的腦袋上纏著繃帶,滿臉血污。
“是的。”
“不行,我們?nèi)嫉猛甑埃呀?jīng)有十名警察犧牲了?!?p> 那聲音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稍頓了一下,他又說:
“敵人馬上會再次發(fā)起進攻的?!?p> “要鎮(zhèn)靜,署長。再過一個半小時傘兵就到了?!绷_波斯很平靜,不緊不慢地說。
“一個半小時?還是軍隊,動作如此遲疑,能干什么事!等著瞧吧,三十分鐘后我們都得完蛋!”
弗蘭杰里怒不可通,根本鎮(zhèn)靜不下來。
淺脅巡規(guī)四周,的確,弗蘭杰里不是危言聳聽。憑這堆磚頭瓦片能抵擋住匪徒的進攻?只需十枚手榴彈,這警察署就會灰飛煙滅的?,F(xiàn)在,只有坐等這個時刻的到來了。
院內(nèi)的一角停著一輛巨型卡車,擋風(fēng)玻璃全被打碎,車身彈痕累累,反射鏡柱上掛著一顆人頭,上面叮滿蒼蠅。
淺脅走過去凝視人頭。
“叔叔!”
一個干透的嗓音傳進淺脅的耳朵里,四郎走了過來。
“果然是你……”
“我剛剛死里逃生,來到這里,又遇上……”
四郎的話音簡直不象是活人的,那樣干涸、低沉。
“沒法子呀,也許是命中注定的?!?p> “淺脅先生,”羅波斯走近淺脅身旁,不失時機地問,“你看,我們怎么辦?”
“唯一的生路是沖出去,別無他法!”
“沖出去?”
“對!有道是,進攻是最好的防御。只要有個擋箭牌,全部人馬沖出去,也許能成功,至少比坐以待斃強。”
“是這樣……”
羅波斯明白,除此之外,別無他途。
“羅波斯,把機槍從飛機上搬下來!還有,弗蘭杰里,把武器彈藥統(tǒng)統(tǒng)集中起來……”說到這里,淺脅的目光盯在巨型卡車上,又迅速轉(zhuǎn)移到院子的某一個角落。原來那兒停放著一堆建筑用的鐵板。
“羅波斯,有辦法有了!”
淺脅目光炯炯。
鐵板是為擴建警察署用的,工人逃光了,可工具還留在現(xiàn)場。
淺脅叫人把鐵板搬到汽車旁,署員中有人曾當(dāng)過焊工?!昂腹ぁ敝笓]大家用鐵板圍住駕駛臺,車身也圍上鐵板,車輪被隱藏在里面。“焊工”開始焊接,但時間緊迫,他倒一面焊一面又叫人在鐵板上鉆孔,用鋼繩把鐵板吊在車箱上。
不到四十分鐘就裝備完畢。
“還能開車嗎?”淺脅問四郎。
“能開!”四郞肯定地回答。
“走!羅波斯,只好弧注一擲了!”
“走!”
羅波斯首先上了車。
“愿意跟我們走的,都上車!”淺脅向署員們說。
“我去,還有誰?快!塔巴勒斯那畜生,我要殺既他!”
弗蘭杰里邊說邊爬上汽車。
約有十來位署員帶上來福槍,登上汽車。
羅波斯把機槍的槍管從板縫中伸出去,其他人也各自找到縫隙,象羅波斯那樣把槍管伸了出去。
“開車!”
四郞發(fā)動引擎。巨型卡車開始怒吼,震蕩。
四郎身上的血直往上涌,仿佛渾身在燃燒。當(dāng)他明知加林泊羅匪徒手里捧的是哥哥的頭顱時,仿佛墜入了地獄,眼前一片漆黑,只想死。當(dāng)他帶著姐姐的尸體和家兄的頭顱出現(xiàn)在國道上時,自己快要瘋了。在警察的開導(dǎo)和保護下他才漸漸恢復(fù)常態(tài),控制住自己。警察們?yōu)榱吮Wo四郎,即使?fàn)奚苍谒幌?,這使他萬分感動,他體會到自己并不孤立。至少哥拉斯警察是站在自己一邊的。在那之前,四郎似乎從來看見過世間有溫暖、善意的目光,深信這整個無情的、殘酷的國家,弱者只有乖乖聽?wèi){擺布,否則沒有活路。
可是他想錯了。
當(dāng)他明白自己的看法與實際不符的時候,他和警察都被目前的殘酷現(xiàn)實推向了死亡的邊緣。十名警察被打死,房屋倒塌,活著的人們正等待著最后時刻的來臨。死,他是有準(zhǔn)備的??墒乾F(xiàn)在太孤獨了,親人一個個被殺,而今輪到自已,連傾訴悲憤的親人都沒有,未免太殘酷了吧!要是哥哥還在,姐姐還有一口氣,彼此互訴衷腸后一塊兒死去也不足惋惜??墒恰墒撬麄冊缱吡艘徊?,只剩下自己孤孤單單一人,簡直象個瘟神。自己從降生到這個世界起,就是一個瘟神,從不記得做過什么圣人應(yīng)當(dāng)做的事。他不得不時常依靠別人,又時常給被依靠的人帶來不幸,哥拉斯警察署不就是這樣嗎?實在對不起他們。他對自己說,為什么在死之前不能同匪徒拼了呢?正當(dāng)這時,淺脅來了。
這下可以死了!四郎決心同匪徒拼命。淺脅、愛斯瓦爾多·德·莫爾特·羅波斯、弗蘭杰里,以及決心同強盜血戰(zhàn)到底的署員們,都同四郞站在一起,誓與加林泊羅拼個死活。他不感到孤獨了,他熱血沸騰。洶涌的熱血,宛如威武的猛獸,給了他無窮的力量。他要用家兄、阿姐和自己的血淚換來的巨型卡車作武器,向加林泊羅匪徒討還血債。他要親眼看見匪首塔巴勒斯倒在血泊中。這樣,即使自己死了,也會含笑九泉的。
“看著我吧,阿哥、阿姐!”
四郎猛踩加速器,巨型戰(zhàn)車的咆哮聲震撼大地。
“對直向前沖!”
羅波斯大聲命令道。
匪徒正在集結(jié)隊伍,以破爛的卡車為先導(dǎo),準(zhǔn)備作最后的攻擊。
四郞怒視前方。
巨型卡車發(fā)出轟鳴,鐵板軋軋作響,車輪卷起紅塵,向著匪徒的陣地直沖過去。
“打死這群匪徒!”羅波斯吼道。
M60機槍吐著火舌,霎時一條彈帶射盡。貨斗里也傳來密集的槍聲。弗蘭杰里大吼大叫。雙方的槍聲在紅色粉塵中聽起來異樣刺耳。無數(shù)的子彈射向卡車的巨體。
四郎不斷猛踩加速器,巨型卡車在道路上顛簸跳躍。子彈聲、鐵板的軋軋聲和引擎的轟鳴聲融為一體,卡車在紅塵硝煙中疾弛。
視野被彌漫的硝煙塵土遮擋,四郎的眼前突然出現(xiàn)了匪徒的卡車。他來不及躲閃,直撞過去。只聽一聲巨響,匪徒的小卡車被撞翻在一邊。巨型卡車?yán)^續(xù)前進。
淺脅接連不斷擲出手榴彈,爆炸聲在敵群中響起。
卡車跑哮著前進。硝煙更濃了,車上的人都視野模糊?;璋抵?,只見大群匪徒狼狽逃竄。四郎的卡車象巨大的怪物緊追不舍,把這群野獸碾進車輪,碾成肉泥。
四郎又撞翻了幾輛卡車。敵人向巨大的怪物投來一排排手榴彈,可它由于鑲滿了鐵甲,仍安然無恙。
羅波斯發(fā)射了近三千發(fā)子彈,直打得槍管發(fā)燙,仍不住手。
巨型怪物在戰(zhàn)場上橫沖直撞,把匪徒們攆了個雞飛狗跳。
淺脅的手榴彈投完了,他又拿起輕機槍繼續(xù)戰(zhàn)斗。
槍聲、吶喊聲、轟鳴聲混成一片。人們突然感到車體的劇烈震動,原來是敵人的手榴彈擊中了卡車的要害部位。
“糟!驅(qū)動輪不行了!”
巨型怪物停下來,再也開不動了。
“下車!”淺脅大聲喊道,“下車,把車體當(dāng)壁壘,繼續(xù)戰(zhàn)斗!”
他們用子彈打斷鋼纜,鐵板隨之落在地上。羅波斯和淺脅首先下車。四周彌漫著硝煙和粉塵,幾米以外就看不見物體了。羅波斯和淺脅在判斷著方向掃射。弗蘭杰里和他的部下也下了車。
“臥倒!別離開汽車,看清了敵人再射擊!”
淺脅給輕機槍壓上子彈。
戰(zhàn)場一片死寂,什么人也沒有,唯有煙塵還在飄散。
“結(jié)束了嗎?”
羅波斯走近淺脅身旁,似乎是向他提問。
誰也沒有回答,一雙雙眼睛正向四方搜尋。
刮來一陣微風(fēng),硝煙漸漸稀疏。人們很快恢復(fù)了視覺。這里正是加林泊羅匪徒陣地的中央,遍地死尸。
“把塔巴勒斯這個畜生找出來!”
弗蘭杰里大吼一聲。署員們迅速分散開來。從公路上趕來的支援部隊恰在這時到達,也一起分頭搜尋。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未死的傷員,便先仔細辨認(rèn)是不是匪首塔巴勒斯,如果不是,當(dāng)場處決。
淺脅、羅波斯和四郎站在巨型卡車旁邊,默默注視著這一切。
過了好一會兒,淺脅笑著對羅波斯說:
“我們總算活下來了?!?p> “全靠這怪物!哈哈哈……”
羅波斯指著用鐵板裝備起來的大型卡車,開懷大笑。
淺脅把視線移向死尸群,他大體估量了一下,不下三百具,都直挺挺地倒在地上?;钪姆送饺舆M了密林。
禿鷹已嗅到尸體的臭味,在陣地上空低低盤旋,約有七八只。強烈的陽光,把它們的黑色身影投射到戰(zhàn)場上。
對安東尼奧·塔巴勒斯的處決是在三十分鐘以后進行的。署員查到一名傷員,酷似塔巴勒斯。這個滿臉絡(luò)腮胡子的匪徙聲稱自己不是塔巴勒斯,可羅波斯清楚地記得這條毒蛇的容貌。羅波斯有驚人的記憶力,凡是見過面的犯人,他一輩子都記得。
羅波斯下令,讓弗蘭杰里處決這個匪首。
弗蘭杰里首先砍斷塔巴勒斯的雙足。匪首尖叫著,乞求保全性命,又放聲大哭,希望放他一條生路。
弗蘭杰里用利刃割掉匪首的鼻子,又割掉兩只耳朵。他雙手沾滿鮮血,活象一個殘忍的廚師。塔巴勒斯的臉上滿是鮮血和污泥,呻吟著作垂死掙扎。弗蘭杰里第三刀下去,砍掉了塔巴勒斯的頭顱。
這個十惡不赦的匪首再也不動了。
弗蘭杰里最后把利刃捅進塔巴勒斯的胸膛,剜出心臟。
弗蘭杰里抽動了一下肩膀,呼了口氣。
夕陽快要西沉,一抹余輝投射在國道上的巨型卡車上。駕駛臺前坐著根岸四郎,伴在他身旁的是直子的尸體和三郎的頭顱。
四郎向站在車旁的兩位男子深深點頭致意。車下的兩人向他微微揮手道別。他們是淺脅和羅波斯,兩人目送著四郎離去。卡車在筆直的國道上疾馳,一會兒就消失在道路的盡頭了。
“巴西的歹徒實在太多。”羅波斯輕聲地說。
“歹徒嘛,哪個國家都有?!睖\脅回答。
“可是象塔巴勒斯這樣的歹徒卻真少見。”
“的確少有。”
淺脅苦笑了一下。
茜色開始染紅國道,海市蜃樓般的游絲終于消散了。
根岸四郎來到科爾達農(nóng)場。當(dāng)他把直子姐姐的尸體和三郎哥哥的頭顱帶到父母的墓地時,天已經(jīng)黑盡了。
在另一個遠離這里的地方,淺脅在心里默想著:四郎會向他們的父母祈禱些什么,訴說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