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祁以歌睡得十分香甜,連夢里都是一直帶著笑的。
祁以歌起床梳洗,心曠神怡,特地在鬢角簪了一朵茶花。
祁以歌和周有匪一起用了早膳,吃完后還沒喘幾口氣,周有匪便嚷著想出去玩玩。正好碰到來訪的陳最。
“陳兄怎么來了?”
陳最笑道:“你還欠我一頓酒錢呢,可不許賴?!?p> “不賴不賴,我哪里像賴賬的人,剛好我們正準(zhǔn)備要出去呢,一起吧?”祁以歌說道。
周有匪正準(zhǔn)備拆臺,“你怎么不是賴賬……”話還沒說完,就被祁以歌用一個梨塞了回去。
陳最問:“這位是……”
祁以歌拍拍周有匪的頭,力道似在報剛才拆臺之仇?!斑@是我拜過把子的兄弟,周有匪,人不太正經(jīng),是個江湖騙子?!?p> 周有匪拿走堵住嘴的梨,“去去去,一邊去,你才江湖騙子。”又給陳最拱了拱手,“我是京都道士里的小霸主,人送外號‘周半仙’,”又掏出一張名帖遞給陳最,“以后家中要是有什么算卦看風(fēng)水驅(qū)邪之類的需要,盡管來找我,物美價廉,隨叫隨到,包您滿意?!?p> 陳最收下名帖,還了一個禮,“在下姓陳,但名一個最字,也是祁以歌的朋友,以后可能要麻煩二位多多指教了?!?p> 周有匪揮揮衣袖,“好說好說,阿南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今后有我的一口肉吃,就有你們的一口湯喝?!?p> 陳最騎馬,祁以歌與周有匪同乘一輛馬車,周有匪說想聽?wèi)?,陳最就帶她們到了廣陵最大的戲苑“潼曲坊”。
門口一副木制對聯(lián),上聯(lián):“大千秋色在眉頭,看遍翠暖珠香,重游贍部”,下聯(lián):“五萬春花如夢里,記得丁歌甲舞,曾睡昆侖”。
“丁歌”是以唱為主的“文戲”,“甲舞”則是最看戲子本事的“武打戲”。小小一臺戲,可見大千秋色,可見昆侖,可見珠玉。悲歡離合,皆在這鑼響燈滅之間,情至深處,到了散場,已分不清戲里戲外,是南柯一夢,還是驚鴻照影。
陳最明顯是這里的熟客,一進(jìn)戲苑就有人過來引路,直接帶到最好的幾個雅座之一。
單層戲臺,三面開口。四根角柱上設(shè)有雀替大斗,大斗上施四根橫陳的大額枋。兩側(cè)后部三分之一處,設(shè)輔柱一根,柱后砌山墻與后墻相連,輔柱間設(shè)有帳額,把舞臺區(qū)分為前臺和后臺兩部分,前臺是表演區(qū),后臺為戲子化妝所用,總長約10公尺,寬15公尺。
前臺門柱上,有一木刻的陽體朱漆鎦金楹聯(lián):“或為君子小人,或為才子佳人,出場便見;有時風(fēng)平浪靜,有時驚天動地,轉(zhuǎn)眼皆空”。戲臺的頂上,懸有一朱漆描金的橫匾:“聲滿歌樓”。
戲苑內(nèi)清一色紅木桌椅,戲臺前有一百多張桌子。
祁以歌進(jìn)了雅座才知道,戲苑是一面臨街,一面臨河的,戲客們坐在雅間中,可一面品茶,一面聽?wèi)?,還可以臨窗觀景。
陳最把戲碼單遞給祁以歌,“你點(diǎn)吧,我都可以?!?p> 祁以歌點(diǎn)了一出《浣紗記》,然后把戲碼單遞給周有匪。周有匪從頭到尾把單子翻了一遍,點(diǎn)了一出《桃花扇》,還跟祁以歌說道:“你就該看看這個,別老看些打打殺殺的?!?p> 《浣紗記》講得是春秋時期吳、越兩個諸侯國爭霸的故事,唱西施的姑娘長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甚是惹人憐愛。
唱到范蠡舉薦未婚妻西施使用美人計,西施與范蠡傾訴離情,并把當(dāng)年定情物溪紗各留一半,互囑毋忘時,周有匪義憤填膺的罵到:“噴,男人碰到危險就知道把女人推出去擋災(zāi)?!?p> 最后范蠡功成名退,遠(yuǎn)離政治是非,攜西施泛舟而去??吹闷钜愿栊闹懈锌f千,西施經(jīng)歷了這么多,范蠡為了自己的功業(yè)都能把自己獻(xiàn)給別的男人,到了最后真的可以不計前嫌的生活在一起嗎?
等到日落西山,三人才從潼曲坊出來。吃過晚膳,周有匪本還想去聽書,但祁以歌堅持說自己還有事要回去。
“你什么事兒啊這么急?”周有匪問道。
祁以歌把頭一扭,“就不告訴你?!?p>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除了那個殷知漁的事兒,你還能對什么事兒這么上心啊,還想瞞我……唔……”
祁以歌示意周有匪旁邊還有個陳最,趕緊蒙住周有匪這張漏風(fēng)的嘴。
完蛋了,陳最肯定聽到了,這也太丟人了吧……祁以歌羞紅了臉,心里只想揍死周有匪。
祁以歌突然覺得十分委屈,翻身上馬,把兩人扔在原地,頭也不會的沿原路返回了。
祁以歌剛到宅子門口,發(fā)現(xiàn)殷知漁正在門口謝客。她看了他一眼,也不理他,徑直走回房間。
少女心事,總是不敢叫外人知曉的。就像在流星前許的愿,怕說出來了,就不靈了。
祁以歌回到房間也不點(diǎn)燈,也不許蘭鶯進(jìn)來,只靜靜地坐在窗前,看著庭院里的花花草草發(fā)著呆。
祁以歌慢慢冷靜下來才覺得自己剛剛的反應(yīng)確實有些太大了,但她也不知道為什么,那一瞬間覺得十分委屈。一大群鳥兒撲騰翅膀齊聲啾鳴,剎那之間沸反盈天。
蘭鶯敲了一會兒門,見祁以歌不應(yīng),便不再敲了。
已經(jīng)是六月份了,江南溫度本就高,已經(jīng)能聽到隱隱約約的蟬鳴聲了。
“咚咚咚?!?p> “蘭鶯我沒事兒的,一會兒就出來。”
“是我。”
是殷知漁的聲音,祁以歌心里泛起一陣波瀾。
祁以歌照了照鏡子,確定自己沒有什么反常的地方,打開了門。
“你怎么來了?”祁以歌問。
“蘭鶯說你一回來就把自己反鎖在屋里,也不點(diǎn)燈,她怕你出事,就讓我過來看看。”殷知漁回答道。
也許,他自己也是有些擔(dān)心的吧。
“我沒事兒的,你忘啦,掉下懸崖我都能開開心心地接受,還有什么我不能面對的?!逼钜愿钄D出一個微笑。
殷知漁點(diǎn)點(diǎn)頭,“也是,還有什么能打的倒你呢?!?p> “好啦,今天怎么結(jié)束的這么早?”祁以歌問。
“問題得到解決了,自然就可以結(jié)束了?!币笾獫O頓了頓,“今天你早點(diǎn)休息吧,不用煲湯了?!?p> 祁以歌支支吾吾地說:“誒,不是……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啊。”
黑暗中傳來殷知漁的一聲淺笑,“因為你沒有放鹽,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