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雨

　　祁以歌和殷知漁并肩站在傘下，靜靜地聽著雨聲。

　　她把印章緊緊地握在手中，兩頰微紅，并且蔓延到身后緊頸間，只靦腆地盯著腳尖，試著讓跳躍地心平靜下來。

　　他們到了一家商鋪下躲雨，等雨微微小了些，便又繼續(xù)出發(fā)，向客棧的方向走去。

　　前方突然出現(xiàn)一方很大的雨洼，祁以歌愣了愣，心想這下鞋襪得全都濕透了，當(dāng)她準(zhǔn)備踏過的時候，殷知漁突然在她身前半跪下來，說：“上來。”

　　祁以歌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到她的臉上來了，熱辣辣的，碰上似乎就會燙手一般。

　　殷知漁把傘遞給她，再背著她慢慢的站起身來。祁以歌輕輕環(huán)著他的脖子，兩人都十分默契地沒有說話，她把臉輕輕埋入他的頸間，仿佛這樣就能讓她聽見自己內(nèi)心深處一遍又一遍的聲音。

　　我喜歡你，我真的好喜歡你啊殷知漁……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也許是你救我的那一瞬，也許是一起跳崖的那一秒，抑或是更早更早的時候，在你我墻頭馬上遙望的那一秒，愛情從此生根，年華從此停頓，歡喜在心底匯成河流。你就像一個死結(jié)牢牢地系在我的心上，讓我毫不反顧千里萬里只身前往。

　　殷知漁也走得緩慢，走得小心翼翼，可雨水還是打濕了他的鞋襪。

　　殷知漁背著祁以歌走到客棧的時候，雨已經(jīng)停了，天色也暗了，月上柳梢頭，殷知漁把祁以歌輕輕放下。

　　“殷知漁?！?p>　　“嗯?！?p>　　祁以歌紅著臉，把手中的那枚陽刻的印章塞到他手里，不敢看他是什么表情，也害怕聽到他拒絕的聲音，“這個給你的?！保f完便轉(zhuǎn)身上樓，徑直回了自己房間。

　　殷知漁一愣，等祁以歌消失在樓梯的轉(zhuǎn)角才回過神來，看著手中的那枚印章，在看到“墻頭馬上”四個字的時候，勾勒出一抹淺笑。

　　“真是個傻丫頭?！?p>　　第二天一早他們繼續(xù)趕路，因為前一天下過雨的緣故，路況不好，土地潮濕，速度較慢。但祁以歌的心情絲毫沒有被影響，甚至比昨日這個時候更加的開心，她掀起馬車上的窗簾，一邊看著外面的風(fēng)景，一邊輕聲哼著歌。

　　殷知漁的馬車在祁以歌的前方行駛，聽到她哼著的熟悉的歌謠，一瞬間落入回憶里。

　　奶娘一邊輕輕拍著懷中男孩的后背，一邊輕聲道：“阿漁乖，阿漁不哭，奶娘在這里，奶娘永遠(yuǎn)陪著你……”

　　說完便唱著歌謠，哄著他入睡，“月兒明風(fēng)兒靜，樹葉兒遮窗欞啊，蛐蛐兒叫錚錚，好比那琴弦兒聲啊，琴聲兒輕，調(diào)兒動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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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突然一震，殷知漁被迅速拉回現(xiàn)實。

　　“發(fā)生了什么事。”

　　外面隨從道：“告公子，下雨路況復(fù)雜，馬車的轱轆壞了。”

　　殷知漁道：“修好需要多久。”

　　隨從道：“少則半天，多則……不好說。”

　　殷知漁的馬車停了，祁以歌的馬車也隨之停下。

　　“前面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嗎？”蘭鶯問。

　　隨從答到：“馬車的轱轆壞掉了?！?p>　　“能修好嗎？”

　　“需要半天才能修好?！?p>　　馬車?yán)锏钠钜愿柘肓讼?，掀開門簾說道：“那就別修了，我們兩個人一輛馬車綽綽有余?！?p>　　隨從請示殷知漁，殷知漁想了想，點(diǎn)了點(diǎn)頭。

　　于是殷知漁和祁以歌就坐到了一輛馬車上，殷知漁一上馬車就閉目養(yǎng)神，祁以歌坐在他身旁，看起來還是在看窗外的風(fēng)景，實則心早已落到身旁的人兒身上。

　　祁以歌用余光偷偷瞥著殷知漁，看他沒有發(fā)現(xiàn)，膽子逐漸大了起來。目光直直從他的額頭，到他的眉眼，到他高高的鼻梁，精致的下頜角，最后到那雙習(xí)武卻纖長的手指上。

　　殷知漁突然睜開眼，把正在偷看的祁以歌抓了個正著，祁以歌心中一陣慌亂，目光躲閃不及，“我剛剛沒有看你，唉不是不是，我看的不是你……”

　　祁以歌準(zhǔn)備放棄治療。

　　此時殷知漁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對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我知道。”

　　祁以歌更不淡定了，雙頰艷如桃花，慌忙地掀開窗簾，看著窗外。

　　“剛剛你在唱什么?！币笾獫O問。

　　“剛才嗎？是我小時候我娘哄我睡覺唱的歌，長大了有時候我生病了，我娘還是會唱給我聽。好像一聽到這首歌所有的煩惱和痛苦都飛走了?！?p>　　聽罷，殷知漁愣了一秒，又合上眼入定了。

　　祁以歌知道他一定有很多事可以和她講，但她不急，來日方長，哪怕是塊石頭她也相信自己能給他捂熱了，更何況她發(fā)現(xiàn)殷知漁并不是那種鐵石心腸的人，他會笑，會心軟，會難過。雖然他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但她心里都明白。紅塵萬丈里，他們所要的幸福不過就是這樣一粥一飯，一生一世的相互扶持。

　　黃昏時，馬車?？吭谝蛔N滿楓樹的小鎮(zhèn)，放眼望去，恍如是紅浪中的海市蜃樓，小鎮(zhèn)里一片祥和，夕陽黃昏，晚風(fēng)徐徐，黃發(fā)垂髫，怡然自樂。

　　等安置好行李吃過晚膳，祁以歌悠悠在客棧的園子里消食，才發(fā)現(xiàn)這園子的構(gòu)建別有一番趣味。

　　客棧的每間廂房外是人工挖掘建造的溪流，中間是假山，溪流的源頭在假山的中部，一條從高高的山坳中奔流而下的溪澗，蜿蜒流泄在堆滿怪石的山谷里。山中有一涼亭，屋頂為紅色，為整座假山上唯一一點(diǎn)紅，溪流上有一座縮小版的石拱橋，小橋造型別致，橋面光滑，橋欄筆直。水中還屹立著兩只栩栩如生的丹頂鶴，黑白相間的羽毛，一只低頭飲水，一只仰天長嘯。最奇特在，這水流到最低谷后還能從假山一角迂回向上，形成一個閉環(huán)。

　　祁以歌微微伸出頭往外探了探，殷知漁的房間就在祁以歌房間的上游不遠(yuǎn)處。在房中可聞流水花香，有修竹扶風(fēng)，飛燕穿檐，白云踱步，明月敲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