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生扔掉手中利劍,雙袖一震,兩撥飛刀,婉若游龍!
數(shù)十柄飛刀,似乎長了眼睛,射向書生身上不同部位,書生僅僅一揮扇,打掉直取要害的幾柄,其余飛刀,并未阻擋他前沖之勢!
飛刀紛紛插入書生的身體,就像是鹽化入湯里,不聞聲響。
“是個(gè)狠人,但是,你以為,這就是全部了?”旦生神情冷冽,書生剛剛那句話,深深扎進(jìn)他心里。
書生的鐵扇近了,扇頁上的尖刺冒著寒光,鐵骨錚錚,勢要做一擊必殺。
鐵骨扇如同爪子一般,對著旦生撓了下去,若是讓上面的尖刺劃到,非死即傷!
“匹夫之勇。”旦生嘲諷道,面對襲來的鐵扇,他的袍子里散出一陣灰煙,有些嗆鼻,但書生知道并沒有毒,這個(gè)距離如果使用毒煙,旦生自己也自身難保,這些灰煙,只是做掩護(hù)之用。
但是書生的攻勢并未停下,一扇狠狠撓在旦生身影消失的地方,“嘶——啦”,這是衣袍被劃開的場景,但是并無阻礙感,旦生不在那兒!
“匹夫無謀!”旦生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帶著一絲得意,他的利劍,差幾分,就能刺穿書生的后背。
而他不會給書生反應(yīng)的時(shí)間。
“你……什么時(shí)候!”旦生的利劍,確實(shí)刺到了書生的身體,但并不是致命一擊,這把利劍,從書生的腰間劃過,留下一道狹長的傷口,但是他自己的腹部,不知何時(shí),插進(jìn)一柄飛刀!
“匹夫之謀。”書生臉色因失血而很是蒼白,但這并不妨礙他的得意。
書生身上插著的飛刀,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少了一柄,留下一個(gè)血洞,血液往外面噴涌而出。飛刀的來源,一目了然。
書生的鐵扇也回轉(zhuǎn)過來,狠狠一扇,自下而上,從旦生臉上劃過,縱使旦生用盡全力往后撤,但是書生手中的飛刀被他緊緊地攥著,抵著他的身體。
一大塊肉從旦生臉上飛過,他的下巴,被整個(gè)掀掉,同時(shí)身體也被掀到一邊,裝亂許多桌椅。
書生扶著墻,同樣氣喘吁吁,但是手沒停著,趕快包扎,若再不止血,他恐怕也要因失血而死。
身體傳來麻痹感,應(yīng)該是飛刀上淬的毒開始起效,但是他絲毫不敢停下包扎傷口的手。
“二叔!”聽到大廳內(nèi)傳來的打斗聲,慕萍連忙趕來,只看見一旁哀嚎的旦生,和血流不止,面色慘白的書生。
“二叔,你沒事吧,你千萬別有事?。 鄙倥B忙幫著書生止血,不敢絲毫延誤。
廚子也出來了,下面用一塊破布簡單一兜,扛著剔骨刀,見到書生這幅模樣,眼睛通紅,喉嚨里發(fā)出怒吼,見到滿地打滾的旦生,手中剔骨刀寒光一閃!
“二弟收手!”雖然書生現(xiàn)在很想喊出這句話,但是已經(jīng)一點(diǎn)兒力氣都不剩,被慕萍扶到一旁尚且完好的長椅上躺下,廚子也趕忙回房,拿了一堆藥丸藥材,塞到他嘴邊,看著兩人焦急的表情,不知為何,書生感到心中一暖。
慕萍從廚子遞來的藥中挑了幾樣,倒了些水,喂書生服下,他力氣恢復(fù)了一些,但臉上仍是蒼白一片,更糟的是,不斷傳來的麻痹感似乎愈演愈烈,呼吸好像都受到了影響。
……
顧流光和允飛虹作為旁觀者,全程目睹了這場打斗。
為這場激烈的打斗提心吊膽的同時(shí),他們心中也生出一份疑惑——這個(gè)陰陽怪氣的人,究竟是誰?
從這場打斗和他們的談話來看,這客棧的幾人似乎對自己非但沒有敵意,還舍命救下兩人,但是這個(gè)陰陽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卻引起兩人深思。
“師兄,快看,那個(gè)書生好像快不行了!”允飛虹一拍顧流光的肩膀,有些驚恐的說道。
“走,下去救人!”顧流光沒有猶豫,當(dāng)即將虛掩的房門推開,允飛虹緊隨其后,他也同樣很擔(dān)心這個(gè)“敲詐”他的書生。
顧流光一把推開擋在書生身前的慕萍,一手搭在書生手腕上,感知他的脈搏。
慕萍見顧流光推開自己,本就焦急的心更如火燎,見他拿起書生的手腕,想上前阻止,卻被搶先一步,允飛虹擋在少女面前。
“別打擾師兄,這書生能不能活命,就看師兄的了。”允飛虹胖胖的臉上罕見地浮現(xiàn)出嚴(yán)肅的神情,一旁的廚子也想上前隔開顧流光,被少女?dāng)r了下來。
“你師兄他,行嗎?”慕萍的聲音有些顫抖。
“你可以救活他嗎?”允飛虹反問。
“我….不行。”
“那就相信他好了。”
……
書生現(xiàn)在氣息微弱,胸腔幾乎沒有起伏。
顧流光仔細(xì)感受了一下他的脈搏,又將他綁好的傷口解開,看了看已經(jīng)發(fā)黑的血肉,輕輕用手沾了點(diǎn)血,聞了聞,臉色有些難看,他轉(zhuǎn)過身,看著慕萍,有些話,沒能說出口。
“師兄,弄清楚是什么毒了嗎?”允飛虹開口,他隱隱有些不好的預(yù)感。
“是如夢令?!?p> “如夢令?那是什么毒,可有法子解?”慕情急急忙忙開口。
“你有藥嗎?”顧流光沒回答她的問題,現(xiàn)在每拖一刻,書生的命就往閻羅殿多走一步。
“有,我這里有很多藥,你們隨便用,只要能救活我二叔!”少女一把捧起剛剛廚子拿來的藥,“不夠的話我還有,要多少有多少!只要你們能救活他?!?p> 顧流光從藥材堆里挑出幾味藥,“這幾味藥,各備半兩,用清水洗凈,碾好,用個(gè)干凈的碗裝好,一卷干凈的棉布,再拿一壇烈酒,越烈越好,快!”慕萍二話不說,回房取藥。
“師弟,快去把我那套銀針取來,再弄些熱水。”
兩人全部去準(zhǔn)備東西了,他轉(zhuǎn)頭看著幾乎已經(jīng)沒有鼻息的書生,長嘆一口氣,“能不能活命,就看你挺不挺的過來了?!?p> 東西備齊,顧流光先用熱水將雙手洗凈,又用干凈的棉布,蘸著烈酒,將書生傷口附近擦洗一遍,取出已經(jīng)碾好的藥膏,涂抹在傷口處。
銀針裝在一個(gè)小包中,此時(shí),小包已經(jīng)平攤在他面前。
他取下一把細(xì)短的銀針,放在燭臺上烤了烤,又在烈酒中泡了片刻,取出,用另一塊干凈的棉布擦拭干凈。
細(xì)短的銀針被他密密麻麻地插在胸口,圍著心臟,插了一圈。顧流光又取下一根稍長的針,重復(fù)如上步驟后,被他狠狠刺入書生的百匯穴中!
書生發(fā)出一聲悶哼,渾身不住地顫抖,插入的銀針快被抖落,“快按住他!”顧流光發(fā)號施令。
一旁的廚子放下剔骨刀,按住書生瘦弱的肩膀。
書生的身體被死死壓住,銀針沒有被抖落,但是身體扔在微微抖動,與身下長椅發(fā)出劇烈的碰撞。
顧流光又取下兩根稍長的銀針,炙燒洗凈擦干后用及其溫柔的手法,慢慢鉆進(jìn)書生的太陽穴,這一次,書生沒有反應(yīng),就連本來顫抖的身體,也稍稍緩和。
顧流光深吸一口氣,到關(guān)鍵時(shí)刻了,他稍稍歇息,平復(fù)一下心情,又取下最后兩支銀針,遞給允飛虹,“拖鞋襪,刺他涌泉穴?!蹦狡际帜_飛快,兩只枯瘦的腳掌露了出來。
允飛虹接過針,深吸一口氣,將兩根銀針準(zhǔn)確無誤的刺入他的涌泉穴中!
涌泉穴被刺中,書生發(fā)出劇烈的咳嗽,沒有被壓制的雙手也開始無意識地亂抓,壓在他身上的廚子被抓出一道道血痕,但始終沒有松手。
“我數(shù)到三,就拔針,然后把他翻過來,成敗在此一舉?!北娙它c(diǎn)了點(diǎn)頭。
“一,二,三,拔針!”允飛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拔出插在涌泉穴上的銀針,顧流光將頭顱上的三根針拔干凈,慕萍探出手,胸口一圈銀針被她盡數(shù)取下。
“翻身!”顧流光大聲喊道,廚子一下子抓起書生,給他翻了個(gè)面,同時(shí)顧流光狠狠一掌,拍擊在書生背后。
“嘔,嘔,嘔!”一口口黑血從書生口中吐出,落到地上,腥臭難聞。
顧流光的巴掌沒停,但是力道漸輕,直到書生口中再也吐不出來血的時(shí)候,顧流光扶著他,靠在一邊,用熱水將多余的藥膏沖成一碗黑乎乎的湯藥,喂他服下。
書生的臉色還是很蒼白,但是呼吸已趨**穩(wěn)。
“沒事了嗎?”慕萍迫不及待的問向顧流光。
“難說,現(xiàn)在暫時(shí)沒有危險(xiǎn)。我只能將他體內(nèi)殘存的毒藥全部逼出,后面能否挺過來,還是得靠他自己?!?p> “那如夢令究竟是什么毒藥,怎如此霸道?”聽到顧流光說書生暫時(shí)不會有問題,稍稍松了一口氣,既而又問道。
“如夢令,是一種無色無味的毒藥,進(jìn)入身體后,它會讓你力氣慢慢流失,越是用力,中毒程度就越是重上一分,當(dāng)毒藥攻入心臟時(shí),中毒者就會七竅流血,最終死亡?!?p> 慕萍暗自慶幸,幸好顧流光來的及時(shí),否則書生此時(shí)早已七竅流血而死。
“別樂觀的太早,現(xiàn)在雖然沒什么問題了,可若他三天醒不來,也許,這一輩子都醒不過來了?!鳖櫫鞴馓嵝训健?p> 慕萍放下的一顆心又懸了起來,看著書生緊閉的雙眼,心里默默祈禱。
而顧流光和允飛虹兩人卻退到一旁,查看旦生的尸體來。
允飛虹翻開被廚子的剔骨刀斬下頭顱的石頭,扯下袍子,露出的是一具瘦小而畸形的身體,擺滿了各式飛刀,密密麻麻地堆在旦生的尸體之間。
允飛虹瞟了一眼,嘲諷道,“果然是個(gè)沒種的陰陽人。”看見顧流光疑惑的眼神,他嘴角努了努旦生的下體。
顧流光瞅了一眼,就不再關(guān)心旦生究竟有種還是每種這個(gè)問題,而是分門別類地將飛刀取下,擺在一旁,被飛刀遮住的皮膚裸露在外,布滿各種猙獰的傷疤,全是舊傷疤,粗略估計(jì),最新的一道,也有十年了。
“沒有能說明身份的東西。”允飛虹檢查完尸體,搖了搖頭,對顧流光說道。
“我這邊也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彼麑⒌┥母鞣N飛刀暗器和那柄利劍檢查了一遍,同樣無功而返。
“這就奇怪了?!痹曙w虹若有所思,這人究竟是誰,為何盯上我們,還有那書生,為何要幫我們,連命都不要。最后一句他壓低了聲音。
“現(xiàn)在看來,只能祈禱那書生快點(diǎn)好起來,然后告訴我們真相了。”他的聲音也有些低沉,一旁的慕萍緊緊盯著書生的臉,廚子痛苦的抱著腦袋,蹲在地上。
……
一夜無話,顧流光師兄弟回到樓上,擠在小床上,勉強(qiáng)睡了一晚。
顧流光醒了,伴隨著刺眼陽光的,還有慕萍驚喜的聲音。
“二叔他醒了!”少女站在房門口,臉上是壓抑不住的笑容,黑眼圈一圈又一圈,顯然一夜未睡,眼角還有未干的淚痕。
他連忙起身,又搖醒睡的正香的允飛虹,“那書生醒了?!鳖櫫鞴鈦聿患罢硪鹿冢掖蚁聵?,允飛虹揉著惺忪睡眼,一踱一踱的跟隨者他。
樓下,書生的眼睛已經(jīng)睜開了,他身上搭著一條毛毯,看起來仍有些虛弱,但是已無大礙。
“你為何如此拼命救我們倆,又是誰襲擊我們?”顧不上寒暄,他直接拋出自己最為關(guān)心的兩個(gè)問題。
書生無奈地看了一眼滿臉焦急的顧流光,咳嗽了幾聲,緩緩道來。
“我救你,其實(shí)是受人之托?!?p> “誰的委托?”
“一個(gè)老道人?!?p> “老道人?”兩人面面相覷,”那老道人姓誰名誰,長什么樣子?”
“我也不知道那道人叫什么名字,但是他曾經(jīng)救過我,和我三弟,還有萍兒。”
“但是他長什么樣子,我是清楚的?!睍敿?xì)描述了那道人的長相。
顧流光聽完,從懷中取出執(zhí)法長老臨走前給的畫像,仔細(xì)對比了一下。
“難道,就是他?”書生所描述的長相和這畫中,出奇的一致。
“那昨晚那人,你可知道他的真實(shí)身份?”
書生搖了搖頭,“那人是誰,我也不知,但是在那人路面之前,還出現(xiàn)了一批灰袍人,但是全部被我們?nèi)耸帐暗袅?,我們檢查了尸體,同樣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
“也就是說,沒留下任何線索么?”顧流光暗暗想到,覺得此行的疑云,實(shí)在是太多了,可是執(zhí)法長老什么都沒跟他們倆透露。
“你可知道,那老道人現(xiàn)在身在何處?”
書生點(diǎn)點(diǎn)頭,“如果你想去找那道人,我可以讓萍兒給你帶路,但是事前提醒你一句,那道人脾氣可不太好?!?p> 他又喚來慕萍,俯在她耳邊,交代幾句,慕萍的臉色微微變化。
“現(xiàn)在,可以出發(fā)么?”找到老道人,對于顧流光來說,刻不容緩。
慕萍點(diǎn)了點(diǎn)頭,有些話剛要說出口,他的身影已從面前消失,來到門外。
初生的太陽照著他的眼睛,閃著金光。
慕萍的話沒說出口,而是同樣走出客棧,牽出幾匹駱駝。
“走吧?!彼泻糁櫫鞴狻?p> “走!”顧流光跨上駱駝,允飛虹也接過韁繩,慢騰騰地爬上駱駝,三人的背影消失在滿滿黃沙之中。
書生看著遠(yuǎn)去的背影,看了許久。
“這小道士,說不定跟那老道士有的一聊。”他喃喃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