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煉獄甘霖·二
精彩的切磋很快落下了帷幕，幸存市民們也大都休息好了。
在吳烈鋼的帶領(lǐng)下，一行人沿著預(yù)先約定好的路線開始撤退。路是繞了些，但好在喪尸非常少，以至于一路上都沒有遇到什么大的變故。正午的陽光灑在人們身上，把每個人都烘烤得熱汗淋漓。
“我說呢，您怎么會好心到大老遠(yuǎn)跑過來無償救我們呢？”
路上，李光啟，趙國強和吳烈鋼走在隊伍的最前面，正聊著。在聽完吳烈鋼有些結(jié)巴的陳述后，李光啟不由得笑了起來，眉毛微微向上揚起，似狐貍尾巴，“果然，能活到今天的人都有點小算盤啊?！?p> “嗯，我覺得我的提議也不能算是小算盤吧?！?p> 聽到他這樣說，吳烈鋼的臉拉得老長了，濃眉下的一雙磐石般的眼神也明顯有些不爽。
“開個玩笑了。只不過，我有個小問題啊。訓(xùn)練幸存市民這種事，交給專業(yè)的教官不是更好嗎？”李光啟停下來，扭頭問道，“你們的那兩位高人明顯和我就不是一個檔次的，論專業(yè)知識，他們更是甩了我們八條街。為什么您有這么好的資源，卻未對幸存者進(jìn)行過訓(xùn)練呢？”
“唉……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甭牭竭@里，吳烈鋼沉重地?fù)u了搖頭，面露無奈之情。
他向后瞄了一眼，幸存市民們還緊跟在他們后方，沿著房頂所拼接出來的安全路線小心翼翼地移動著。
有具沒死透的喪尸便伏在路旁，沖在自己跟前路過的獵物們張牙舞爪。
這頭喪尸被感染的時候顯然遭到了瘋狂的啃食，整個下身全部不知所蹤，一條胳膊也被扯落在兩三米遠(yuǎn)的地方，另一只伸向幸存者們的胳膊也是傷痕累累，甚至看得清腐爛的皮肉下的森森白骨。即使是給小學(xué)生一把榔頭，也能輕易結(jié)果了它……
可是，人們只是盡量地繞開這頭喪尸，避得它盡量遠(yuǎn)一些，卻沒有一個人敢湊上前，順手把它打倒。
即使暫時糧食和淡水充足，市民們的臉上也依舊是疲憊、困惑、恐懼……與卑微，沒有人愿意伸出手，好好看看落在自己手上的陽光。他們灰頭土臉，身體羸弱，防身的武器全部緊緊捆綁在腰間，生怕不小心掉落……每個人都像黑蟻，搬運著自己的那份枷鎖，以及永遠(yuǎn)無法擺脫的靈魂的枷鎖，往復(fù)在早已確認(rèn)好的不會喪命的路線上。
幸存者和喪尸，真的有本質(zhì)區(qū)別嗎？
“這些，想必你也早就注意到了?！?p> 吳烈鋼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當(dāng)初防線崩潰的時候啊，上級的最后一道命令是向機關(guān)樓靠攏，同時盡力搶救沿途的幸存者，尤其是優(yōu)先搶救中小學(xué)生。這些市民就是我們在亂中搶救出來的，并且最后沒有病發(fā)感染的。除了他們，還有幾個小孩在我們的藏身處里面。”
“之后呢？”
“之后，我們沒能突圍到市外。在下水道里熬過那個血腥的晚上，就開始收集食物了。第一次碰見狼組是在疫情失控后第二天的下午，那時候一個沒來得及動身的被他們亂棍打死，給拖走了……”說到這里，吳烈鋼的眼珠開始左右搖擺起來。
即使身為特警支隊隊長，目睹到那種慘無人道的暴行，想必也會有所觸動吧。
“再到后來，在一次搜尋食物的時候，有人一不小心劃傷了胳膊，引來了附近徘徊的尸潮……那是最血腥的一次，足足有十多人被撕成碎片。從這以后，市民們的心理防線便真正崩塌。他們畏懼喪尸，更畏懼狼組的大規(guī)模掃蕩，總是時時指望著我們及時能救場……”
李光啟正聽得入神，卻突然打了一個激靈——吳烈鋼突然地就將一張皺巴巴的紙塞進(jìn)了他的懷中。
這，這是什么確診書……
肝癌？
李光啟的額頭上頓時嘩地冒出一層汗，順著鬢角流成一道小溝。他又將那張紙看了一遍。
沒錯，這個日期，就是在疫情爆發(fā)前三天確診的。算到現(xiàn)在……
“可我總不可能永遠(yuǎn)地守著這些市民吧?！?p> 李光啟分明從那話中聽出了悲哀，他的心也驟然地一陣絞痛。
吳烈鋼揉了揉渾濁的眼睛，然后用紙巾捂住口鼻。在一陣咳嗽之后，他將紙巾挪開——那上面嗆著殷紅的血花。
“吳子，你……”
“……我估計日子不長了。守護(hù)人民是我們警察的天職，可如果他們一個都活不下來，那我的死最后又能換回些什么呢？”吳烈鋼將紙巾悄悄地塞進(jìn)口袋里。
而跟隨在他們身后的程墨看到這張紙時，明顯也整個人怔了一下。
“知道為什么，我會找你嗎？”吳烈鋼抬頭看向李光啟，那眼神分明是在乞求。
“因為……我有點經(jīng)驗嗎？還是身手方面……”
“都不是。因為你亦是普通的幸存者?！眳橇忆撐丝跉?。
“錢鐵蛋和趙霆宇或許可以教的會大家怎么生存，怎么戰(zhàn)斗，怎么放箭……可為什么市民們依舊只是敢遠(yuǎn)遠(yuǎn)地沖狼組或喪尸放放箭，以至于連毫無威脅力的喪尸都不敢手刃呢？他們的勇敢被后天帶來的恐懼所蒙蔽了，他們懼怕死亡，懼怕做出犧牲，這一切的一切反作用，便成了懼怕生存。這個城市，只有你能帶領(lǐng)他們重新堅強起來了?！?p> 說到這里，二人停下了腳步——不知迷迷亂亂地穿越了幾座高樓，面前的鋼筋水泥廢墟重新變得熟悉起來——再往前走，拐個彎，就是李光啟所居住的睿荊小區(qū)了。
兩撥人在此惜別。
“吳隊，你放心，三天之內(nèi)，我肯定會給你答復(fù)。”
“嗯，等你答復(fù)?！?p> 告別了吳烈鋼帶領(lǐng)的幸存者聯(lián)盟，李光啟向睿荊小區(qū)的方向走去。這里的喪尸明顯特別稠密，且個個都顯現(xiàn)出極其狂躁饑餓的樣子。李光啟不敢招惹他們，只得再繞上一段路，往小區(qū)后方走去……
“光啟哥，我得回了，不然……咳咳，估計我妹還得修理我。”走到小區(qū)后方，程墨沖翻上墻頭的李光啟揮手告別。他氣色也有些差，還咳嗽了兩下。
“小心點啊，最近容易感冒?！?p> “放心吧！”
程墨也和一行人告別了。他踏著那條有些零星垃圾的土路，身影越縮越小，越縮越小，然后消失不見。
一起從疲憊之中走來，又在路上各自分開回到住處……這樣的感覺，李光啟只有在小時候放學(xué)后，和小伙伴們一起相跟著回家有過。
那些小時候的玩伴現(xiàn)在都怎么樣了？
是否……
李光啟翻入了小區(qū)。
“我靠！”
“這……”
他剛翻進(jìn)去，就發(fā)現(xiàn)杰布和戚衛(wèi)光正在瞠目結(jié)舌地凝視些什么。如果不是確認(rèn)了自己的人身安全，他甚至?xí)詾檫@附近有喪尸呢。
然而，當(dāng)他順著二人的目光看過去之后，他的下巴同樣砸到了地上。
鐵門前的一群喪尸，居然全都栽倒在地。
它們就像被割倒的莊稼一樣，成片成片，成捆成捆地全都躺倒在地。粗略數(shù)數(shù)，就有起碼二十來頭喪尸！
“李光啟兄弟，這都是嫂子干的？”
杰布將吊在唇邊的鼻涕使勁吸溜回去，聲音居然有些顫抖。
李光啟也目瞪口呆。
“干出這種事的……真的是我媳婦嗎？”
“怎么不是我？”
“媽呀見鬼啦！”
正慨嘆著，耳旁突然傳出一個幽幽的聲音。李光啟條件反射地膀胱一緊，整個人便嚇得縮到杰布身后去，像被潑了冰水的老貓一般，渾身上下都劇烈顫抖著。
直到他片刻之后探出頭來，他才發(fā)現(xiàn)，剛剛幽冷的聲音并不是什么女鬼，而是自己的老婆大人，何津。
看慣了何津在家中穿著睡衣與圍裙，現(xiàn)在穿著的這身墨綠色沖鋒衣居然與何津格外般配。即使肚子已經(jīng)比較臃腫了，但仍然改變不了那種成熟與可愛并存的韻味。
再配上手中閃爍著寒光的精弩，讓她更是英氣逼人！
“敢把我當(dāng)鬼，看來我要多讓你跪跪搓衣板！”
何津的臉色陰沉下來，嘴角微微勾起，呈現(xiàn)給李光啟一個核善的笑容。身高差不多根號二的何津，硬是讓根號三多的李光啟大氣不敢喘一個。
“咳咳，何津，你先給大家解釋一下我們所看到的吧?！弊詈笠粋€翻過墻的趙國強輕輕拍了拍何津的肩膀。
李光啟心里那叫一個感激啊，還是我趙叔知道解圍！
“這個嘛，確實是我做的啦。”
發(fā)現(xiàn)終于有人注意到了自己的成果，何津的話匣子立刻敞開了：“回家以后，我就發(fā)現(xiàn)那種射擊的感覺真的是非常過癮，就想著等雪都化掉之前一定要再玩一次。可是我等了一個多鐘頭，你們還是不回來。我怕雪化完以后喪尸又變得不好對付，就自己帶上弩下去玩咯?！?p> “不信？”
看到李光啟驚訝的表情，何津沖他揚了揚秀氣的眉毛。
“你看好了！”
只見何津麻利地單腳蹬住弓臂，雙手向上一扯便拉滿弓弦。她搭上那尾部系了繩子的利箭，瞄準(zhǔn)了門那頭晃晃悠悠的尸群……
“就打那個紅襯衫的?！焙谓驔_李光啟豎了個大拇指。李光啟使勁一瞅……還真有個紅襯衫的喪尸。只是，這喪尸面前還有另外兩頭喪尸所阻攔，再加上這個接近四十米多的距離，李光啟覺得何津很有可能……
“嗖——”
利箭破空，猶如一道迅疾的閃電。這支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戳入那紅衫喪尸的胸口！
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之中，喪尸緩緩栽倒在地。何津神氣地?fù)P了揚下巴，又將箭支熟練地牽拉出來。動作之熟練，比起專業(yè)弩手也毫不落下風(fēng)。
“老婆……”
“干嘛？為什么用這種眼神看我？”
“你太強了！”
激動萬分的李光啟將何津攬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