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向死而生·天啟之星火!
“嘩……”雨慢慢地變小了,吳烈鋼知道,不能再拖沓下去了。經(jīng)過剛才快速而高效的商定,他們已經(jīng)制定好了臨時的攻堅計劃。
接下來,就看這個團體,能不能經(jīng)受得起血與火的考驗了。
“各單位按照預先計劃好的,進攻!”
……
前方不到一百米處,狼組戍邊部隊的探照燈放射出慘白的光,將同樣慘白的雨中道路照亮。剛剛那一箭明顯是打中東西了,所有人都聽見了。
炮弩已經(jīng)重新上弦,其他兩挺連弩也就位。它們交替發(fā)射所編織出的箭雨,應對三五十人是很輕松的。
“有引擎聲,都注意!”
齊不群高聲吶喊道,讓原本有些打盹了的弩手們又繃緊了神經(jīng)。
他們并不知道鄧晨安已經(jīng)死了。他們只知道,如果鄧晨安事后發(fā)現(xiàn)他讓這伙幸存者出去,那他一定會把這里的每個人都生吞活剝。
“來了!”
看到那如潮水一般洶涌而出的車隊,堡壘中的所有弩手都高度興奮起來。在收費站口的重裝步兵們亦是列陣防御,龜縮在兩輛小轎車組成的防御帶后。
雨已經(jīng)開始變小了,已經(jīng)沒有了先前那種讓萬物變得有些模糊的雨霧了?,F(xiàn)在,弩手們可以清晰地看到,這伙幸存者正在汽車的掩護下,有條不紊地快速向這邊撲來。
而打頭的車輛,正是由吳烈鋼所駕駛的指揮車!
“所有人不要后退!我們能不能活下去,我們的親人能不能活下去全看今天了!”
“跟著吳隊,沖!”
吶喊聲猶如戰(zhàn)鼓,幾乎要壓制過嘈雜的雨聲。在強烈遠光燈的照射下,幸存者們也開始步坦協(xié)同,沖鋒向重裝步兵的陣地……
狼組還是不傻的,知道有可能有人會使用汽車強行通過,特地拉來了兩輛小轎車。這樣,一般的轎車或者更大的車就無法將他們的防線一下子沖散。
“給我瞄準領頭的車,狠狠地打!”
“啪——”
狼組也開始向敵人展露獠牙。在齊不群的指揮下,炮弩用粗略的準星對準了悍馬車,開始用榔頭搗下發(fā)射機組……
一個優(yōu)秀的狙擊手瞄準目標可能會用二點五秒左右,狼組的人可能需要三秒多一點。重箭飛得比較慢,再加上現(xiàn)在有雨,那么……
三,二……一。
“吱——”
只聽悍馬突然驟然加速,然后一記左漂移甩出一道完美的弧線。下一秒,就是一支利箭擦著它的車屁股飛過,打在后面跟隨的面包車上。
箭支打穿了車殼,破壞了發(fā)動機——這輛車拋錨了。司機旋即拉開車門跳下來,抄起隨身放置的扳手,又象征性地戴了個摩托車盔,加入了沖鋒的隊伍。
后續(xù)的車輛則繞開已經(jīng)拋了錨的車,開始繼續(xù)跟隨吳烈鋼沖鋒。幸存者們此刻也拿出了此生最快的速度,緊緊貼著隊伍里的車,有條不紊地推進。自行車騎手們也游走在轎車的邊緣伺機加速破防。
現(xiàn)在,他們要面對的就是由十名弩手,和兩挺連弩所編織出的密集箭雨……
“嗖嗖嗖——”
“當——”“當——”
“噗……”
只聽空氣中不斷傳來密集的破風聲,每一滴雨里都仿佛夾帶著致命的箭簇。
面對如此密集的箭雨,又是居高臨下的打擊,幸存者的隊伍中很快出現(xiàn)了傷亡。即使他們實現(xiàn)已經(jīng)準備過了簡易的木盾和鍋蓋盾,但畢竟防御面積很有限。
在擋下幾支箭后,很快就有人被利箭打穿了肺,或者直接扎透心窩,當場倒地。
他們還沒有死,可沒人停下來扶起他們,或者把他們拉到后方。而那些繼續(xù)沖鋒的人也知道,這種時候停下來救人,便是對倒下的戰(zhàn)友最大的不負責任……
第二發(fā)炮弩已經(jīng)裝填好了。
這一箭,再一次瞄準了吳烈鋼的車身。他雖然能計算瞄準的時間,但畢竟沒有親眼見識過,不知道裝填的具體時間,只能根據(jù)探照燈的轉(zhuǎn)向判斷位置。
他知道,自己又被盯上了。
“啪——”
該死,角度這么正!
距離已經(jīng)大大縮短,這個距離上吳烈鋼已經(jīng)完全沒辦法躲避了。他只得索性硬著頭皮,繼續(xù)向前沖去……
他已經(jīng)看到那锃亮的箭簇與自己的眼睛成兩點一線了。
該死的,這是要在這光榮了嗎?
然而,就在此刻,意想不到的一幕發(fā)生了。
吳烈鋼遺囑還沒想好,一股強悍得厲害的沖擊力便忽然由左側(cè)傳來,將他的車直接頂開。與此同時,那輛車也以嫻熟的驚人的車技一記漂移,擋在他與那支箭面前……
“梆?!?p> “黃松峰!”
那輛車停了。回應吳烈鋼的,只有血跡和破碎的玻璃。
吳烈鋼忍痛將眼淚憋回去,找回方向,繼續(xù)向面前的防線發(fā)動沖擊……
二十米,十米……
“哐——”
車輛一頭撞在靠右的一輛小轎車上,將它直接整個頂?shù)猛徇^頭來。這樣一來,防線就被撕裂開了一個大口子。
吳烈鋼只覺得腦袋嗡嗡地響……
還有黃松峰也是。
吳隊長成功了啊。就算高度近視,但黃松峰還是看見了。吳烈鋼的車輛終于突入到了炮樓的火力禁區(qū)之內(nèi),帶領著后續(xù)的幸存者開始同重裝步兵們交鋒。
他躺在那輛熄了火的車內(nèi),冒出的滾滾濃煙逐漸將視野遮蓋。
啊,我老黃也到了這一天了。
面對著透過車門,扎入自己腹部的箭支,一向膽小怕事的黃松峰居然臉上沒有一點恐懼。反而是釋然地笑著,似乎已然放手了世間的一切。
生死如常了。
原來,只有到快死的時候,才知道死是一點都不疼的。
不管之前受了些什么傷,到底有多么撕心裂肺……
在將死之際,統(tǒng)統(tǒng)都煙消云散啦。
他哆哆嗦嗦地抬起右手,從衣兜里掏出那煙盒,將那最后一支煙拿出來,然后用嘴叼住,另一支煙也拿出來,夾在手上。
那煙上的血漬早已干涸。
然后,他又費了老大的勁從口袋里掏出打火機,將煙點上,又把那支染了血的煙也點上。
便宜你小子了,還能和我死前一塊抽煙。
“呼……”
他吐出繚繞的云霧。
在夢一般的迷茫中,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一天的混亂的一切。
掉在地上的書包……
只剩下一只手臂的兒子……
致死都含著憤怒的淚的兒子的眼睛……
“爸爸,你是個膽小鬼!”
……
云霧消散,車外的喊殺聲不斷。
“呵呵,兒子,爸爸來接你放學了……這一次,爸爸很勇敢?!?p> 煙永遠地熄滅……
雨淋濕著同一片天空之下,不同的人。
在睿荊小區(qū)后墻處,三人彼此擁抱著,擁抱著,似乎忘記了一切,忘記了世間的流逝。
“光啟,告訴你個秘密。”
“嗯?”
“剛剛……他刺過來的時候,我是和你一起握住的刀呢。你的血,似乎也流進我的身體里了。既然你要變成喪尸了,我就和你一起變……我們一起死吧?!?p> “什么?”
聽到這里,李光啟瞬間不淡定了。他的雙目頓時睜得比鴨蛋還圓,上面的血絲幾乎都要迸裂開來……
“你為什么這么傻!”
不顧自身的重傷,李光啟幾乎是以平生最大的氣力怒吼道。他氣得幾乎要一巴掌扇在這個傻媳婦的臉上……
可當他看到那雙眼淚汪汪的眼睛時,這種念頭卻又立刻煙消云散了。
可這又不是她的錯……
“光啟……經(jīng)歷了這么多,我都想清楚了。我們生是比翼鳥,死是連理枝。正好帶上我也不方便,還是讓小戚到時候一個人走更容易活下去……”
聽到這話,戚衛(wèi)光只覺得淚腺受到一陣猛擊。
他沒有說話,只是將頭埋得更緊。
李光啟笑了。
一起死嗎?
哈,這樣其實也挺好。最后的幾分鐘了,就這樣繼續(xù)躺在愛的人懷中吧……
嗯?
最后幾分鐘?
等等……有什么地方不對!
“小戚……多長時間了?”
回過神來的李光啟吃力地問道。他的肺受了極其嚴重的傷,最多再挺一兩個小時。他原本以為自己很快就會在這之前變異的。
可是……一切都并沒有發(fā)生。
戚衛(wèi)光同樣驚訝。
他先是一怔,隨后忙撩開李光啟的雨衣,查看他的右手……
傷口結(jié)痂了。傷口居然結(jié)痂了?
按照常規(guī)情況,被喪尸所啃咬過的地方不但不會結(jié)痂,還會持續(xù)不斷地發(fā)生潰爛,蔓延附近的每一處血肉……
這一下子,所有人都摸不著頭腦了。
“光啟哥,你似乎……”
戚衛(wèi)光興奮地吶喊著,他幾乎要跳起來。可是……
當目光落到他胸口處駭人的致命的傷口時,好不容易鼓舞起來的希望又一下子被淋滅了:“你似乎有抗體?!?p> “抗體么……”
李光啟仰望著陰暗的天空,左手已經(jīng)不知道與何津在雨中相握了多久,在此時攥得更緊。
天空之上的云層處也有兩個較明亮的光穴,仿佛是蒼穹的眼睛,也在凝視著他。
他幾乎要氣得罵娘了。
“老天爺,你……你不長眼。我一個將死之人,你給我個錘子抗體……咳咳!”
話還沒說完,李光啟便一下子咳出一潭血來。他的肺實在傷得厲害,即使現(xiàn)在將他送到能正常運轉(zhuǎn)的省級醫(yī)院,也是來不及的……
戚衛(wèi)光發(fā)現(xiàn)他似乎想起身,于是連忙過去扶他。可是剛一用勁,他便立刻又坐倒在了何津身旁,咳出一大股血來。
“光啟哥,你別動了,你傷得太厲害了……”一向不流露感情的戚衛(wèi)光已經(jīng)哭得淚流滿面,他不想看著這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死!
“小戚,英雄鋼筆呢?”
“鋼筆……有,有!”
戚衛(wèi)光忙在身上一陣摸索,終于摸出了那支墨綠的鋼筆。在昏暗的夜中,它放射出深沉而犀利的光芒。
李光啟將筆尖對準自己胸口,然后用力擠壓墨囊??湛杖缫驳哪抑?,瞬間引入一股炙熱的血流……
他鄭重地將筆遞給了戚衛(wèi)光。
“我知道這樣沒用……但請你帶著我所愛的一切,替我繼續(xù)走下去吧,小戚!”
戚衛(wèi)光擦干淚水,接過了筆。
“何津,你剛剛說……你染了我的血?!?p> 這時候,李光啟側(cè)過來頭,看著跪在自己身邊的何津。何津極力地讓自己不哭,只是抿著嘴唇,點點頭。
“傻姑娘,你中獎了。我們兩個……都是rhB陰性血。這樣一來,你說不定也是開掛的人了?!?p> 這也就是說,何津也可能有抗體!
戚衛(wèi)光原本低落的面容,再一次浮現(xiàn)出希望的光輝。雖然此生再也沒有機會追隨李光啟,但自己還有機會替他保護何津!
“話雖如此,還得上道保險……小戚,吳隊有給過我應急包,把里面的注射器和壓脈帶拿出來。”
“哦哦!”
聽到李光啟叮囑,戚衛(wèi)光忙三步兩步爬到剛才在跌打中掉落在地的背包開始翻找,沒費什么功夫便找到了醒目的醫(yī)療包——里面粉筆大小的正是注射器,那針頭仿佛在漆黑中閃爍著精光。
李光啟接過注射器,直接抵在自己往外涌血的傷口處,抽滿了一整管血。
他將這滿滿一管血遞給何津。與此同時,戚衛(wèi)光已經(jīng)幫何津扎好壓脈帶了。趙國強之前教過部隊的簡單護理知識,這種簡單的技巧何津自然也掌握。
她找準血管,強忍住痛苦,將李光啟的血液一點一點推送進去……
一同進入她的身體的,還有希望的火種。
“小戚,你懂的。”
“光啟哥放心,我戚衛(wèi)光愿為李家世代赴湯蹈火!”
雨中,戚衛(wèi)光站起身來,同樣鄭重地將那支英雄鋼筆收好。
那承載了二人羈絆的英雄鋼筆……
還有那雙深邃的灰瞳,一如既往地可靠。
“走吧,都走吧……我已經(jīng)將遺書放進你的背包里了。有空記得拆開給何津看?!崩罟鈫⒅Ю馄鹕碜觼?,摸索著,終于抓住了滑落在地上的那截撬棍。
不遠處,已隱約可聞喪尸的嘶吼聲。
他們就要上車了……
“何津。”
李光啟沖坐在摩托車后座上的何津用最后的氣力叫道。已經(jīng)戴好雨帽的何津怯怯地扭過頭來,看著他。
在那一瞬間,他的目光透過雨幕,傳遞給她這一生的所有堅強。
“孩子叫李星燃。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嗯!”
所有的怯懦全部消失了。在那一瞬間,李光啟在何津的臉上找到了他自己。機車在轟鳴聲中馳遠了,僅留下遍地狼藉,和將死之人的嘆息。
尸群很快將所有的出口封死,包圍了李光啟。黑壓壓的,將一切的微光全部抹得不?!?p> 李光啟淡然地閉上了雙目。
不要說我們一無所有……
我們要做天下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