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外頭緊封的門露出一條縫來,阮矜玉抬頭看過去,許蓮堂站在門外。
陳舊厚重的大門被推開兩側(cè),外頭天光大亮,亮白的光從他身后平鋪而起,他長身玉立,寬大的衣衫隨風(fēng)獵獵,恍若天神降臨。
“蓮蓮?”阮矜玉試著叫了一聲。
許蓮堂只淡淡一笑,道:“我來帶你出去。”
阮矜玉發(fā)了狠,眼睛通紅,發(fā)了瘋般揮舞著手中的劍,周身的人紛紛倒下,她朝許蓮堂吼出來,撕心裂肺的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哭腔:
“你來做什么?難道我害得你還不夠么?”
許蓮堂微微一怔,仍舊是笑著,皺了皺眉,道:“你從未害我,都是我心甘情愿。今日若死在此地,是我最好的結(jié)局?!?p> 阮矜玉哽咽著抽了一口氣,渾身的疼痛也好像感覺不到了似的,心里只是想,今日,他們?nèi)苏l都不能留在此處。
血肉橫飛,刀光劍影。
最后一個人斃于阮矜玉劍下時,三人終于走出了地牢。
外頭大雪鋪天蓋地,千山鳥絕,不見人影。
許蓮堂把手輕輕搭在阮矜玉的肩上,道:“我?guī)阆律饺?。?p> 三人中,許蓮堂受的傷最重。
阮矜玉擔(dān)憂地看著他,久久沒做聲。
許蓮堂卻只是淡淡笑了笑,道:“還放不下心么?也是,那我便帶你去找他吧。”
于秀面雖然不知道二人說的是什么,卻也連忙附和道:“我也去,金大哥帶上我一起吧?!?p> 阮矜玉皺著眉,心里還在猶豫著,卻聽許蓮堂道:“三當家在下山去搗毀朝廷內(nèi)奸的秘密基地時,受到了方慎修的埋伏,身受重傷,帶弟兄們先去了天居閣,打算先在那里修養(yǎng)片刻。大當家暫時脫不開身,大概還有幾日才能去支援他?!?p> 阮矜玉心微微一顫。
天居閣?隱約有些印象。
仿佛,剛來頃河寨那天聽到過。
腦海中想起那日在房頂上聽到里面的兩個土匪說:“天居閣,已經(jīng)全部換成我們的人了?!?p> 那時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現(xiàn)在終于明白了。
那么也就是說,梁黃現(xiàn)在有危險。
管不得太多,阮矜玉臉色瞬間大變,道:“蓮蓮,你先留在頃河寨好好休息,我自己去找他。”
許蓮堂皺了皺眉,正想說“好”,卻只覺得喉頭一股腥甜,然后兩眼直發(fā)黑,吐出一口鮮血來。
阮矜玉大驚,急忙抱住將要倒下去的許蓮堂,二人一起跌坐在地上。
“蓮蓮,蓮蓮,你不要嚇我!”阮矜玉慌了,眼淚瞬間如斷線的珠子直往下掉。
許蓮堂搖搖頭,艱難地說道:“別哭啦,這樣也挺好。天居閣在下山后直往北走的其城里,你快去找他吧?!?p> 阮矜玉搖著頭,哭喊道:“蓮蓮,你堅持住,我?guī)闳フ裔t(yī)師?!?p> 阮矜玉試圖吧許蓮堂背起來,二人又一起跌坐在地上,于秀面連忙上去扶住他們,許蓮堂卻擺了擺手,道:“別白費功夫了,我自己的情況我自己清楚?!?p> 許蓮堂咧嘴一笑,又是一口血吐出來,染紅了遍地白雪。
他抬眼看了一眼遠方,凄凄地笑了笑,道:“我死前,有個事兒求你。”
阮矜玉涕泗橫流,道:“你只管說?!?p> 許蓮堂風(fēng)輕云淡地笑了笑,道:“莫要哭啦,我都沒這么難過?!?p> 他猛烈地咳嗽了兩聲,又道:“我死后,你把我隨便埋了,然后找很好的畫師,按你記憶里初見到我的模樣給我畫一幅畫,好好收著,若是見到阿梅了…”
許蓮堂皺了皺眉,話還沒說完,眼里就驟然失去了光澤。
天地間風(fēng)聲寂寂,大雪翻飛。
還有對阿梅沒說出來的話,都落進了一片白雪中。
再也沒有聲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