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聽到敲門聲,打開門看到梅月嬋,不等她開口,墨玉立刻著急地問:“我正要去找你呢,少秋昨天晚上出去到現(xiàn)在都沒回來,你把他弄哪兒了?”??
看到墨玉焦灼的表情,擔憂的眼神,梅月嬋一時無言以對,沮喪地搖了搖頭,安慰她說,你別著急他一會就回來了。說完,拖著沉重的腳步轉身走開。??
這個女人和兒子的事情一直讓墨玉焦頭爛額,經過上次的事情墨玉對梅月嬋的態(tài)度稍微有些緩和,正在猶豫要不要一步步妥協(xié)。倘若實在無法拆散她們,只要兒子肯娶于馥麗為妻,他可以退一步由著他們兩個在外面安個外室,眼不見心不煩,也算兩全其美。但陸家兄弟的到訪讓她毫不猶豫堅定了自己當初的態(tài)度。
墨玉斬釘截鐵的告訴姜少秋,‘姜家絕對不接受一個有夫之婦。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情,但婚姻已經不是兩個人這么簡單,而是兩個家族,習慣、背景、思想的融合?!缸觽z剛剛和諧的關系也為此重新急轉直下回到原來的冰點。
“你看沒看見少秋呀?”墨玉在身后不悅地嘟囔。??
一夜之間,跟她生命最近的幾個人,全都出了意外下落不明。前所未有的累,抽空了梅月嬋身體里僅存的溫度和活力。??
翠綠干凈的棕櫚葉上,一粒粒雨滴懸在葉尖,透亮而新鮮,閃動著太陽的光芒。
梅月嬋感覺自己只剩一副輕飄飄的皮囊,一陣風來就會像懸在葉尖的露珠一樣隨時碎裂,消失。
夜晚已經被晨輝驅走,梅月嬋的心卻沉在一處未知的、深不見底的黑洞。??
阿成找到梅月嬋時,她正坐在路邊的一處草坡上,低著頭黯然神傷獨自垂淚。??
阿成慢慢的在她不遠處坐下來,把手中草紙包裹的牛肉餅遞過去,忍不住嘆道:“梅姐姐,我從來都沒見你哭過。先吃點東西吧?!??
梅月嬋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樣狼狽凄惶,接過阿成手中的餅,免強咬了一小口,一邊吃一邊忍不住默默地淚流滿面。??
街道上突然傳來了一陣陣摩托車以及汽車的聲音,周圍人群驚慌失措四散逃離,身穿制服的日本兵在街口放下障礙設卡盤查。
兩個人不得不匆匆離開。這樣的情況經常發(fā)生,老百姓只有躲在家才能安全。
青梅接到哥哥的口信,讓她把平安的信息告訴小芬和梅月嬋,免得大家擔憂。當她按照地址來到梅月嬋所住的弄堂時,蔡世文帶著馮前進等人,先她一步把梅月嬋的住處團團包圍。
搜查了每一間屋子后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可疑的蛛絲馬跡,這讓蔡世文惱羞成怒,下令:“帶回去嚴審?!??
這時候的梅月嬋,認為大家遭受的意外都是因幫她而引起,深深的自責,讓她對外界任何事物的感知已經到了麻木默然的程度,恨不能速死以求解脫。即便是蔡世文不動手,她自己也會陷入種種無休止的自我懲罰,蔡世文的任何手段都無疑是恰好順從著她心靈的贖罪。??
對于剛上任不久的蔡世文,管轄的范圍竟然發(fā)生劫獄的案件,無疑是他仕途上的滅頂之災。蔡世文面色煞白氣急敗壞,一對隱藏在鏡片后面的小眼睛,閃爍著兇狠的光芒。??
蔡世文從來沒有遇到這種不懼死的人,任何的手段對于她都像是一種享受。她明明是唯一可疑的人,卻讓人一無所獲徒勞無功。??
這樣一個弱女子敢去劫獄?簡直不太可能。而且也搜不出任何的證據(jù)。難道是另有其人?整個事情干凈利索,肯定有同伙,但其他同伙都在哪???
蔡世文折騰半天,問不出任何有價值的線索,沮喪的窩在辦公室里。費盡心機才踢走馬天明這塊硬石頭,一轉身就落下無妄之災,讓他煩不勝煩心緒難安。
正愁眉不展之際,馬天明腳步匆忙滿臉怒氣闖了進來。情緒異常激動:“蔡世文,狗急跳墻刑訊逼供?快點放人,廣州姜廳長出了事,要跟他家人見最后一面。”??
“家人?她是什么人?”??
“兒媳婦。你說什么人?”??
闌珊夜色下,姜少秋慢慢走近,在她面前停了下來,微側著臉龐,笑容明亮溫暖又充滿了無限的憐惜。??在他的身后是浩渺的蒼穹。
無論時間如何流逝,四季更迭輪回,唯一不變的也只有天空,星辰。
很小的時候媽媽說過,天上的星辰和地上的人是對稱的,每一個人都會有一顆自己的星星,那顆星會隨著人的命途明滅,顯示燦爛或者消亡。??
如果是真的,哪一顆星星是我梅月嬋?離我最近的朋友親人,他們的星辰是不是與我的星辰也會相距很近?這樣想時,恰好有一顆無名的星披著燦爛的光芒,飄飄渺渺劃過浩瀚青穹。??
“前兩天家里就來了電話,我想帶你一起回去的,沒想到……”????
“……”
“處理完事情我過來接你,梅君的事完了,跟我回廣州好嗎?”????
姜少秋父親病危,車票早已經訂好。一場倉促而無奈的分別,在初秋的上海,如兩片相望著的秋葉,各自飄零。
“好。”梅月嬋含淚笑著使勁的點頭:“我等你?!??
姜少秋強忍著心頭的不舍和酸楚,笑了笑。??
“往后的日子,我還不知道是不是能把你護的周全,但我有信心,虔誠,而時光還長?!?p> ?。ǘ?p> 李青龍為了掩護大家安全撤退,左臂中槍,眼看著受驚的馬車瘋狂的顛簸著消失在黑夜里,兩個人只好在對面的荒草中潛伏暫避。為了躲避搜索不敢耽擱太久,趁著雨聲的掩護,這對難兄難弟不斷向來時的方向緩緩摸索。
天色微明時,馬路上出現(xiàn)了奈涼的馬車,兩個人跟隨奈涼回到了住處。
槍傷雖然不是太深,但也急需處理。李青龍強忍劇痛,在他的指揮下,姜少秋和田莊兩個人動手取出留在李青龍身體里的子彈,隨后到圣瑪麗醫(yī)院拿了一些消炎止痛的藥物,處理完一切事情,時間已是下午。
梅月嬋跟隨田莊來到奈涼的住處時,除了李青龍、五虎、四虎、二虎,在場的還有青梅。
梅月嬋沒有想到田莊口中的朋友竟然是奈涼,打開門前來迎接的奈涼,笑容可掬的臉色頓時僵住,她也沒有想到倆人會再次相遇,轉身借口取水果,躲開了梅月嬋詫異的目光。
李青龍加了件西服,恰到好處的掩飾了傷臂,玲瓏精致的白瓷杯盞淺握指端,神態(tài)自若,不經意狀望了梅月嬋一眼。
青梅坐在青龍的旁邊,看到梅月嬋進來,向哥哥身邊靠了靠挪岀地方,示意梅月嬋過來坐,順口問道:“你們認識?。俊?p> 青橙因為梅月嬋擅自離開“夜上?!睈琅灰?,對這個無法完全掌控的女人,惡狠狠的扔下一句話‘我讓你見到了你妹妹,我要求你辦的事還沒有辦完,你竟敢甩手走人。你記住,走漏一點風聲,迪先生就是你們的下場?!?p> 梅月嬋微笑著搖頭,簡單地說:“有點面熟而己?!?p> 趁奈涼擺放水果之際,梅月嬋裝作有意無意的樣子,再一次審視了一眼近前的奈涼。雖然不知道她和青橙的關系,但是可以肯定,面前這個女人確是那天打扮成修女的女人。
奈涼擺好水果若無其事的在田莊旁邊坐了下來,青龍雖然拒絕了奈涼但把她要離開的事告訴了傾心于她的田莊。在田莊的挽留下,奈涼暫時放下了回國的打算。
李青龍不動聲色側身拿了杯茶,空中兩束無聲的目光他已經完全看在眼里。
“榮二發(fā)死了?!崩钋帻埫蛄艘豢诓?,自言自語。但他知道有人會聽在心里,甚至聽完后會有什么樣的表情和反應,都已經在他腦海間提前預演。
“死了?什么時候?”梅月嬋蹙起眉頭,月光一樣清澈的眸海中,閃爍著疑惑的水光。
李青龍的嘴角不經意挑起一種滿足,輕描淡寫道:“昨天晚上。他最終還是沒有離開上海?!?p> 梅月嬋的反應果然不出他的預料。
田莊已經微醉,舉著手中的酒杯,得意地說:“‘榮家?guī)汀淮嬖诹耍呀浖{入‘青龍會’血統(tǒng)了。來,哥幾個碰一杯?!?p> 青梅默默的吃著手中的水果,對他們的任何言語,從不插話。
梅月嬋也不再多話,雖然她為榮二發(fā)感到惋惜,但她更知道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當眾議論,有些事情必須爛在自己肚子里。
比如梅君節(jié)外生枝半路被劫,她懷疑又是一場處心積慮的預謀,但她不能說。
除了李青龍,這里的每一個人并不能完全信任,雖然他冷傲,卻有一種讓人信賴的氣勢。
“半路截車的事安排的非常巧妙,行動前我們竟然毫無察覺?!崩钋帻堃幌蚶潇o,思維縝密,他同樣感覺到梅君半路被劫絕不是一場偶然的巧合。但他也習慣了在事情被證實之前,不被任何風吹草動困繞。
李青龍淡淡地問:“你認為劫梅君的目的是什么?”
李青龍辦事說話尺寸拿捏的極為周全,他既然這么問,說明這個問題可以當外人討論。
梅月嬋頓了一下,“如果是土匪什么的事有湊巧臨時起意,可能是圖財謀色,更大可能是沖‘紫月瓶’。”
田莊呷了口酒,順勢說道:“他要的是瓶子,給他們不就完了?!?p> “這么容易供手相送滿足別人的胃口,反而會讓他人起疑心?!泵吩聥炔粺o擔憂地說。
“這伙人既然冒這么大風險孤注一擲,絕對不可能甘心空手而回?!蔽寤⒄卵坨R,聊起衣服一角在鏡片上擦了兩下,然后重新戴好。
“王奎是古玩的世家,看到‘紫月瓶’都不能確信真假,別人又怎么會輕信?我就算貢手相送,別人未必肯信是真的?!?p> 田莊不解地問:“你怎么知道王奎不信?”
梅月嬋心想,他認為貴重的東西會讓交予別人之手嗎?他根本就半信半疑?!啊显缕俊磺Ф嗄陙?,只存在于民間傳說,歷朝歷代不乏趨之若鶩的人,但從沒人親眼目睹過真品究竟是什么樣子。”
田莊不以為然地笑著,擺了擺手:“也許這伙人好打發(fā)。王奎那樣的人有幾個?跟狐貍成精了似的?!?p> “其實,我說句實話?!蔽寤⒀氏锣咴诳谥械木?,分析道:“安全只是一時的,‘紫月瓶’面世就意味著紛爭搶奪。窺視、唾涎、不擇手段的人太多了?!?p> 心存貪念任何時候都是紛爭的因由。
梅月嬋望著五虎頭部的傷口,感到深深的歉疚:“真心謝謝你們大家,為我冒這么大的風險?!?p> 五虎似是絲毫沒往心上放:“三哥說干啥我們就干啥。要謝你得謝三哥?!?p> 一直未曾言語的李青梅,這時候變得機靈起來,一本正經地說:“別看我哥冷臉,我哥心好。”
梅月嬋離開奈涼的住處時,李青龍向她交代,那伙人如果有所求,很快就會聯(lián)系,見機行事不要驚慌,他隨時會知道她的去處。
梅月嬋從心里做好了隨時應急的準備,但令她始料未及的事,很快就接踵而來。剛剛走到弄同口,不可一世的二狗,便獰笑著攔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