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逐去黑夜。
梅月嬋依然保持側(cè)臥的姿勢,雕塑般一動不動。如狂風(fēng)吹落的花朵,一言不發(fā)無精打采,腦子里一片空白又好似被什么塞滿。什么是命?所有未知的卒不及防一一經(jīng)歷過了,就是她的命。
李青龍擔(dān)心她做傻事,寸步不離,獨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fā)凝視著她,偶爾到院子里點一支煙,很快的猛吸兩口,擲在地上捻滅又轉(zhuǎn)身回來。慕容琪送來的飯梅月嬋一口未動,他都按時吃完,他必須時刻保持精神清醒才能應(yīng)對各種突如其來。
太陽一點點傾斜下去,如期而至的黃昏,短暫到可有可無轉(zhuǎn)瞬即逝。
晚飯時,小芬跟著送飯的慕容琪一起回來,手足無措地站在門口望著一動不動只留后背示人的梅月嬋,不知如何是好。在她的印象里,這個女人是個勇士,蕙質(zhì)蘭心、蓬勃旺盛,此時卻如一朵凋謝的花奄奄一息。
小芬鼻子一酸,心中感慨萬千。剛想說點什么,李青龍默默制止了她。等慕容琪給小兔子放完樹葉,兩個人便默默離開了。
外面發(fā)生什么,梅月嬋心里都清楚,她只是不想和任何人說話,別人把她當(dāng)個隱形人或不存在更好。她拒絕任何人目光和心靈的觸碰。但她更清楚,生活無可逃避,她還要面對,心里流著血也要開出花。
少秋受了那么多苦,自己必須堅強起來,不然他的苦就白受了。雖然她依然覺得心里很痛,還是支撐著虛弱的身體,緩緩坐了起來。
李青龍正點亮桌上的蠟燭。微弱的光足以驅(qū)散浩浩蕩蕩的夜色,燃亮一段塵事。
聽到唏唏嗦嗦的聲音,李青龍疑惑著回頭,眼中閃過的欣喜被他努力逼了回去。這個時候,外界任何的情緒都會刺激到她。
“已經(jīng)一天了,吃點東西吧?!崩钋帻堅囂降貑?。聲音平和,看似有些不近人情,其實平靜才是對她最好的保護。
一天中,他這樣的詢問,都被她搖頭不語冷拒。這次她終于,強打精神點了點頭。
“嗯?!?p> 剛欲起身,始料不及的眩暈讓梅月嬋險些摔倒。她不得不將飄忽的身體靠在床頭。水米未進精神憔悴,稍微一動就會覺得冷汗淋淋頭暈乏力,呼吸不穩(wěn)。干澀蒼白的嘴唇失去往日的潤澤。
梅月嬋扶著床邊閉上眼睛,緩解自己的無力和眩暈。那么多的苦難,都不曾壓倒她,此時,反這樣一個小小的動作,已讓她乏力不支搖搖欲墜。
李青龍望著她蒼白如紙的面色,輕聲道:“不用下來了,我喂你吧。”
梅月嬋微微搖了搖頭,眼神中充滿了深不見底的憂郁。手又冰又濕,渾身像剛從冰水里拿出來直冒寒氣,細挺的鼻子上全是密密的汗珠。這樣有些強撐,讓李青龍心疼但也欣慰,說明她沒有放棄,她在找回自己。沒有誰能打倒她,除非自己放棄。
滴水未進己虛弱至極,心里的創(chuàng)痛讓她伏地不起更沒有心思進食養(yǎng)護自己的身體。坐在對面的梅月嬋,每一勺都吃的很艱難,分好幾次才能下咽。簡單的進食更像是在逼迫自己做一件極不情愿的事情。淺淺的吃完小半碗粥后,不肯再吃。
窗外,夜色蒼茫。
微弱的火苗在兩個人眼中無聲飄渺,象極了蘇州河天盡頭水波中的漁火。安靜、蒼涼。
“謝謝你?!泵吩聥韧矍斑@個寸步不離守護著自己的男人,心底劃過一絲愧疚。
李青龍安靜地望著她,不語,憐惜在眉頭眼底凝結(jié)。心里他真不愿意看到她如此,任何辦法只要可以撫慰她此時的傷心,他都愿意,但卻從未像此刻這樣無能為力,??因為他的心也隨她一起疼痛而無法觸碰。
房頂?shù)臒簦蝗涣疗饋?,整個屋子瞬間,變得光明透徹。
李青龍吹滅桌上的蠟燭,試探地問:“剛才飄了一點小雨,想出去走走嗎?”
夜色闌珊的弄堂里,兩個落寞的身影,披著月色沿路漫無目的的走著,往事如風(fēng)在耳邊呼嘯而過。
過了很久,梅月嬋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走到了衣店的門口?!爸苡浺虑f”的招牌在燈火的映照下依稀可見。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fēng)?!毕嗤奈恢迷鴴爝^“梅家衣莊”的招牌:墜兒摟著小黑,揚起臉望著她,甜甜叫道:娘……????????
梅君低頭埋首縫衣做袿,望向她時巧笑嫣然,芳唇輕啟:姐……????????
常六、魏敏,榮二發(fā),蝦米、王奎,青橙,各種嘴臉也均是從這里悉數(shù)登場……????????
大紅的花轎甚至來至門前,姜少秋抓著她的手,痛楚堅定的說:我?guī)阕摺????????
一段段畫面在眼前閃現(xiàn),那么多鮮活的面容栩栩如生,那么多往事仿如昨日,依稀痕跡在一片巨大的空白中嘎然而止。所有的紛亂繁雜都被風(fēng)吹散,紛崩離析,只剩下她一個人孤單的佇立著,迎風(fēng)列列,悲壯而孤寂。
“故人堪比庭中樹,一日秋風(fēng)一日疏。”????????
空空的十字街頭,深深的孤單和無助讓梅月嬋再次淚目。人間擁擠而她的心空如荒原,????世界之大,自己形如漂萍輕如落葉,突然間無處安放。
回來后己經(jīng)夜半,昨天摔倒時被瓷片割破的傷口,梅月嬋一直拒絕處理。李青龍調(diào)了些鹽水,先把她手腕和掌心的傷口做了清洗,撒上藥。
最大的一條傷口在她的右耳下,臉頰與脖子的交界處。
梅月嬋擾起后腦的頭發(fā)側(cè)過臉,露出暗香凝脂的脖頸。傷口的正下方明顯可以看到一條微微隆起的血管,瓷片的力度再深哪怕一丁點,后果不堪設(shè)想。
李青龍微涼的手指拂過傷口處,梅月嬋下意識的渾身一緊向一邊躲了一下。李青龍將身子向前傾了傾,沾著鹽水的棉花碰到傷口時,梅月嬋抿緊雙唇,眉頭擰成了疙瘩,新鮮的血從干干涸的血痂下快速的流岀來,象紅色的眼淚。
“竟然還有一小片瓷嵌在肉里?!?p> 李青龍說話時,口中溫暖的氣息撲向她的頸間。她能感覺到猛的一疼,硬硬的東西被他夾了出來。
梅月嬋不由轉(zhuǎn)回頭,想去看一看那曾經(jīng)嵌在她肉中的瓷片。
“嗯?”轉(zhuǎn)頭的瞬間,李青龍的鼻尖輕輕從她臉龐擦過。男女獨處本就尷尬,冰冰涼涼的觸碰,像一束電流在血液里猛然穿過。兩個人都一下愣住了,李青龍的手停在空中,無語的雙眸中多了一種溫柔。
梅月嬋一窘,還沒有看到瓷片立即錯開了對視轉(zhuǎn)回頭。
李青龍壓抑著內(nèi)心的沖動和柔軟,把傷口清洗完灑上藥。他知道,她故意回避過的,需要時間一點點回味,重新體會,一點點蔓延與擴散。
伏在凳子上的李青龍稍微的一點動靜,都讓她覺得驚心。那雙手輕輕撫過她的臉頰又壓抑的握成拳頭,俯下的熱唇一拳之隔將要觸到她時,忍耐著僵硬在原處。她獨有的香味唾手可得,但又恍如隔世。她能感到?jīng)坝繙責(zé)岬暮粑鼌s一動不動不敢睜開眼睛,直到那個人,悄無聲息退了回去,重新坐回凳子上。
李青龍知道梅月嬋沒有睡,她在拒絕,以無聲的方式。梅月嬋含淚為他清洗槍傷的一幕在李青龍心間最柔軟處無法揮去,一幕幕往事在血液里千回百轉(zhuǎn)。
夜色里有嘆息悄悄劃過胸臆,如釋重負。因為她知道那個人懂得她沉默的含意。
天色微明,梅月嬋就起了床。事情己然如此,消沉和沒落不能挽回和改變什么,她曾經(jīng)有過預(yù)感甚至夢到過不堪的情景,但真正面對時仍這么始料不及痛徹心扉。事情就是這樣,只不過自己的心變得沉重疼痛。更重要的是她繼續(xù)消沉下去,這個人會一直守著她??此识咚挠胁蝗?,孤男寡女也多有不便,何況她的心現(xiàn)在放不下別人。
“真的要去上班?”李青龍有些難以置信,又問了一遍??疵吩聥裙麛帱c了點頭,突然翹起嘴角一臉玩味看著她的眼睛:“也好,省得提心吊膽?!?p> 梅月嬋到“玉玲瓏”時,趙一曼正通知大家開會,她正為籌備己久的上海市首屆服裝大賽做最后動員。
“我們現(xiàn)在最大的競爭對手只有兩個,盛世華僑是合資公司,主打西服,晚禮服,另一家是周鼎軒三個人合伙的公司。這次服裝比賽,是有史以來第一界,各界領(lǐng)導(dǎo)非常重視,影響力之大宣傳之廣也前所未有,這是一個非常好的機遇,“玉玲瓏”不止要拿名次,更要以實力與口碑碾壓同行。比賽成果大小將決定以后我們在市場的占有率,我希望大家齊心協(xié)力,不止保住此前我們的市場比率,而且要繼續(xù)拓展疆土一舉突破上海市場50%的占有率,力爭在年關(guān)前走出上海進軍京津漢以及未來更廣闊的天地?!?p> 趙一曼在會議上的發(fā)言澎湃激昂鼓舞人心,每個人都熱情高漲信心大增。會后,趙一曼單獨留下梅月嬋。
“你已經(jīng)有了畫冊女郎的經(jīng)驗,這次的服裝比賽我本人希望你一定要參加?!?p> “不是請了兩個電影名星坐陣的嗎?”
“嗯,是。但是說實話,我對她們并不滿意,只是借用她們的名氣。“玉玲瓏”這個品牌在我心里不止是掙錢的工具,更是我對人生的厚重解讀和不屈的憧憬。有掙扎有不屑,愛恨交織無法言喻。在我心里,能渾然天成完美詮釋服裝語言的人選,依然是你?!?p> 梅月嬋猶豫了一下,一臉落寞,推辭道:“對不起,我最近心情不太好,恐怕穿不出什么感覺。讓你失望了?!?p> “等一等,名額我給你保留著,你考慮一下,比賽結(jié)束之前我希望能看到你上場。我們的服裝要想走得更遠,對外宣傳非常重要,在我們第一次相遇的時候,我就在等待這一天。相信我的眼光,我們的合作將是天衣無縫無可匹敵的。我可以拿出10%的股份給你。你如果覺得少,15%甚至更多也可以商量?!?p> 在商界叱咤風(fēng)云風(fēng)光無限的趙一曼,一向以果敢雷厲風(fēng)行善于交際的鐵手腕,為自己的“玉玲瓏”打天下,很少說出這么感性柔軟的話,低頭求人更是從來沒有過的先例。
梅月嬋望著眼前充滿期盼的趙一曼,她卻絲毫提不起興趣。她的思維有些混沌滯重,恍惚無法名狀。15%股份的誘惑像跌入一潭池水,水花一落便又風(fēng)平浪靜。
?。ǘ?p> 梅月嬋還在下班的路上時,小芬和青梅己經(jīng)回到家等著她。青梅先天性的病癥醫(yī)生也無力回天,幸運的是孩子沒事,安神寶胎即可。想想那天發(fā)生的事情,小芬仍然心有余悸,嚇?biāo)牢伊?,四個字不時掛在嘴邊。
青梅忍不住問小芬:“我犯病時的樣子,是不是很可怕?”
小芬遲疑了一下,顯然是擔(dān)心實話實說傷害到青梅,又不想違心說謊,最后還是誠實地點了點頭,想想,似乎覺得有些不妥又急忙若無其事的干笑著搖了搖頭。
青梅憂郁的眼睛閃過一叢黯然。不用再多問,永還不會有人告訴她,她無法感知卻又極力想知道的那一刻。
青梅理解地笑了一下,裝做無所謂的樣子,嗔怪道:“瞧你,簡單的事情弄得多復(fù)雜。不會怪你的,我問過阿琪他也不告訴我。那個時候我毫無意識,自己根本什么也不知道?!鼻嗝泛孟裼X得這樣的詞語形容那種狀態(tài)有些過于輕描淡寫,頓了一下想了想,又說:“那個時候,好像和死了沒有什么區(qū)別,然后又起死回生?!?p> 小芬一聽,驚訝地瞪大眼睛連連擺手,一臉嗔怪:“呸呸呸呸,說什么不吉利的話。”
青梅反倒?jié)M臉不在乎,笑嘻嘻道:“想一想我的命真大。也許上輩子我是貓變的,都說貓有九條命嘛。?我已經(jīng)用過好幾次了,不知道還能再用幾次……”
說話間天上飄起細雨,淅淅瀝瀝的打濕了降臨的夜色。每個雨滴落地之前都有一個磅礴的故事,只是,有些被不期而遇的腳踩進淤泥。
晚飯非常豐盛,李青龍親自去酒樓點的菜,四葷四素外加油豆腐粉絲湯,主食除了米飯還有小籠包和生煎饅頭。慕容琪不斷給青梅夾菜,像一對小冤家。梅月嬋再努力擠出笑意,仍遮掩不住心中汨汩的落寞,小芬再是大大咧咧也感覺到了她的疲憊和凄婉。????????生怕自己再說錯話惹出事端,小芬有些拘謹,象個犯錯擔(dān)心受罰的孩子,一反常態(tài)只顧低頭把白米飯向嘴里扒拉。梅月嬋夾她愛吃的牛肉放在她碗里后,小芬立刻順階而下活蹦亂跳起來,滿嘴姐姐長姐姐短。
雨聲不的敲在冰涼的地面,房頂上,人心上,甚至夢里面。
李青龍和慕容琪一同離開后,插上院門熄了燈,三個女孩子躺在床上很久卻都無法入睡。
“謝謝你梅姐姐,阿琪和小芬都告訴我了。要不是你,我那天恐怕兇多吉少了。梅姐姐,你是做過大夫嗎?”
“哪有,瞎打誤撞罷了。小時候養(yǎng)過幾只小雞,不小心踢到或被小狗用爪子拍到就會抽筋氣絕身亡。后來又發(fā)生同樣的事,祖父是郎中,當(dāng)時正好從藥房回來,交我這個方法,那只小雞果然活了過來。事發(fā)突然別無他法,就在你身上試試?!?p> 小雞的故事讓小芬徹底放下修練未滿的淑女外衣,哈哈大笑一邊在床上打起了滾,青梅也跟著忍俊不止,唯獨梅月嬋沉在夜色里郁郁寡歡獨自出神。
小芬懨懨地說,小狗和雞是不合的,會咬死小雞。梅月嬋無精打采地說:“并不是這樣,從小一起長大的雞狗貓,他們彼此很親,不會互相傷害。它們和人一樣都是有感情的。”青梅也有過同樣的經(jīng)驗,補充道:“是的,小芬。我小時候也養(yǎng)過,別人家的欺負過來,它們還會互相保護呢!”
窗外好像起風(fēng)了,夜雨借著風(fēng)勢忽大忽小,冷從地面至天上,浩浩蕩蕩。
“你表哥還好嗎?”??????梅月嬋緩緩的聲音,在幽幽的夜色里輕輕傳來。
“我根本見不到他。”??????小芬把被子往胸口拉了拉,有些委屈地說:“從這里回去以后,我只在結(jié)婚當(dāng)天看見他,然后直到走都見不到他的人?!?p> 看似簡單的一句話,讓梅月嬋淚如珠落:“他不受拘束慣了,那樣能要他的命?!边^了會,又無奈地嘆了口氣:“等時間久了,慢慢習(xí)慣就好了?!??????
小芬不聲不響的在夜色里坐起身,突然嗚嗚地哭了起來:“我表哥是被逼婚的。”
小芬的到來卒不及防,讓一切都亂了。大家沒有心情和時間仔細詢問有關(guān)的事情?,F(xiàn)在聽小芬一說,梅月嬋和青梅備感震驚,梅月嬋猛的坐了起來,喃喃地問:“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表哥回去以后,才進家門就立刻被控制了自由,是于馥麗的父親和我姑父設(shè)好的圈套。家里把婚禮的一切都準備好了,他們拿你逼迫他,他是被逼無奈的。并且,于馥麗一日不生孩子,他一日不能出姜家大門?!毙》以秸f越傷心,埋臉埋在膝蓋上擦了擦,泣不成聲:“這些都是聽阿更說的,連他也不能經(jīng)常外出,我只見過他兩次。后來,我們家也開始為我張羅婚事,我怕難逃表哥的噩運,連夜偷偷離家出走了?!?p> 小芬所說的一切組成了一個個畫面,在梅月嬋的眼前一幕幕上演,緣已至此隨風(fēng)飄散,但她的心為什么仍然那么疼?仍然會為姜少秋的遭遇覺得心痛。在這一場人為的桎梏中,受傷的不止她一個。
逃得過父母之命媒灼之言的又有幾人?趙一曼那樣的當(dāng)初也是難違父母之命,姜少秋那樣羈傲不訓(xùn)的人不得己也要屈從。他們都有留學(xué)的經(jīng)歷,一些耳聞目染的溫暖已不動聲色的在思想中扎根,但身邊以及周圍人均墨守陳規(guī)的事,自會認為天經(jīng)地義,任何的異樣就會被視為大逆不到有違綱倫,甚至群起而攻。
小芬雖然逃離家庭,但她的安全仍然讓人擔(dān)憂:“你家人遲早會找到這的,你姑媽認識我這里。你來的事,鄭大哥知道嗎?”
“不知道。不過……”小芬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小聲說:“我們一直寫信聯(lián)系。”
梅月嬋恍然大悟,試探道:“你來,是想投奔鄭大哥吧!”小芬捂住臉不說話只顧吃吃地笑。
“我上個月跑出來的,快兩個月了。故意繞行好幾個地方,怕他們找到你這里來抓我回去。我,我反正不想嫁給我不喜歡的人?!??????
“我明天去見一下鄭大哥,看他什么反應(yīng)。等他來了,你們兩個人商量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