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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間明月

第一百四十五章

梅間明月 荒漠妖姬 4653 2019-05-16 06:40:02

  梅月嬋的初次走秀非常成功,馬天明寫了卡片向她表示祝賀。梅月嬋看到工作人員遞過來的卡片,立刻來到嘉賓席拜見馬天明。

  “謝謝馬叔叔捧場?!?p>  馬天明身邊端坐一年輕女子,兩個傭人打扮的女子,垂手立在左右。馬天明微笑著點(diǎn)頭,介紹旁邊描眉點(diǎn)唇身材婀娜的女子:“這是我的夫人?!??

  梅月嬋點(diǎn)頭示禮問好,女人微笑回禮后,聲稱要去逛百貨公司,帶著兩個傭人離開。??

  “不用客氣。好久不見,要刮目相看了?!??

  “馬叔叔過獎?!??

  “小芬在你那吧。拐騙幼女的罪名,可是要吃官司的。我可以暫時睜只眼閉只眼,但最終我要給她家人一個交代?!??

  “謝謝馬叔叔周旋,他們已經(jīng)去了英國,很快她家人就能收到她的信?!??

  “哦?這樣啊。你是個聰慧過人的女孩,少秋的事,有什么解不開的可以和我聊聊?!??

  姜少秋這三個字淬不及防落在心上,瞬間已射下她全部的堅強(qiáng)。原本陽光燦然的心情一下便淚眼婆娑。

  梅月嬋嘴唇輕輕蠕動,卻什么也說不出來,低垂的睫毛又黑又長,恰好遮擋住她眸中的波瀾,被眼淚浸透后,掛著幾粒微小的淚水珠子,好似一簾煙雨,朦朧嫵媚楚楚動人。??

  沒想到,這一別竟然從此天各一方,緣分像一場萍聚,縱使千里萬里苦苦相依,一場風(fēng)吹雨打終又無奈飄散。

  梅月嬋頷首,用手指輕輕沾了沾睫毛上的淚水,堅強(qiáng)的重新?lián)P起頭。

  “你想過去找他嗎?養(yǎng)在外面她父母應(yīng)該能接受,就看你愿不愿意?!??

  梅月嬋悠然嘆道:“曾經(jīng)也想過無名無份能相守即可。但仔細(xì)想一下,如此就能風(fēng)平浪靜了嗎?他媽媽就能夠接受我了嗎?于馥麗就不會從中作梗暗使手段嗎?到時候一件件一樁樁,夾在中間為難的還是少秋。每天圍困在爾奸我詐,一地雞毛和爭風(fēng)吃醋的爭吵中,所有幸福的棱角都會被磨平。事情既然已經(jīng)這樣,于馥麗的家庭岀身無不是一種榮耀,若癡心用情對他,也不是壞事。我們本來就是兩個不同的城池,遠(yuǎn)遠(yuǎn)相望不能靠攏,水中花、鏡中月。在我最好的年紀(jì)遇見同樣最好的他,我已經(jīng)知足,世界上還有一個人記得我盛放的樣子,我已無悔。勸他少喝點(diǎn)酒,保重自己。我知道他好好的就行了。我只要他平安就夠了。”??

  “當(dāng)時誰也沒有料到,他父親病危是一個圈套。少秋一回到家就被控制了自由,一切太突然了。事后想一想就知道,少秋當(dāng)時有多絕望,有多痛苦。少秋絕食對抗,甚至一怒之下砸了婚房。都沒有用。對不起啊,梅姑娘我真的沒有辦法幫你們什么?!瘪R天明從口袋里掏出一張折疊整齊的信封,展開攤平了然后拿起來遞給梅月嬋。

  梅月嬋看著遞向自己的信封,心中似乎已經(jīng)有所預(yù)感,手指觸到信封的剎那,怔怔地停在原處,疑惑的目光充滿熱切的詢問望向馬天明。

  姜少秋熟悉的筆跡映入眼簾,再次撞開她的心扉,讓她情難自抑,晶瑩的淚水跌落如珠。

  馬天明于心不忍,眼中多了些憐惜,拿起旁邊的手帕遞給她,為難的解釋道:“當(dāng)時那種情況,你們一旦有什么沖動,恐怕將會是毀滅性的災(zāi)難。你們倆的感情經(jīng)歷過生死考驗,馬叔叔我都看在眼里,我也年輕過,我能理解你們之間的感情。但是有些事情真的是沒有辦法,唉!以后如果遇到什么難處,來找我,馬叔叔絕對不會袖手旁觀?!??

  梅月嬋無語。她和少秋終究還是成為舊俗權(quán)勢的祭品。除了彼此為對方心疼牽掛,什么也做不了,更多的掙扎只會更加受傷。??

  “看到你的精神狀態(tài)我就放心了,你是個堅強(qiáng)的姑娘?!??

  “我能怎么樣?半死不活行尸走肉的樣子,少秋也不會喜歡。我和他心里的苦是一樣的,像喝中藥,自己慢慢熬慢慢忍,時間長了那種苦慢慢就淡了;還有那么多美好的往事,拌在一起也就沒那么苦了。只要他別傷害自己,好好的就行了?!闭f著,她的心神己恍惚飄遠(yuǎn)。??

  “少秋,是我子侄輩的人,你是個通情達(dá)理的好姑娘。以后如果遇到合適的人,你就告訴馬叔叔,雖然你只身在外,我一定讓你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嫁過去?!??

  馬天明說的什么,梅月嬋并沒有一字一句往心里聽,她的心思全部存在一個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哪里的世界,很久,收回有些沉重的心思勉強(qiáng)硬撐了一句:“謝謝馬叔叔?!??

  正準(zhǔn)備起身告辭,馬天明揚(yáng)了揚(yáng)手。梅月嬋回頭一看,李青龍已健步來到跟前。他一直在應(yīng)酬一些別的朋友,沒有注意到梅月嬋什么時候在這里。

  “你們有事,我就先告辭了?!??

  “嗯,倒是有點(diǎn)事,應(yīng)該不妨礙?!瘪R天明詢問地望向李青龍。

  李青龍立刻解釋道:“沒關(guān)系的,坐會兒吧。”

  馬天明選擇了一個相對輕松的話題??,爽朗的笑問:“青龍呀,你早已經(jīng)到了成婚的年齡了,如月的事也過去了這么多年,你什么時候請我吃喜糖?”??

  李青龍一臉輕松:“不著急?!??

  馬天明看他無所謂的樣子,認(rèn)真地望著他:“還不著急?你這是自由慣了,你父母在的話早就催上了,今天我可要替他們催催你了。你這個女朋友趙一曼,可不是一般人,早早娶回家吧,小心跑了?!??

  “謝謝?!?p>  李青龍揣起桌上服務(wù)員剛送上來的咖啡,杯子放在唇邊,眼睛卻不動聲色望向?qū)γ娴拿吩聥取?p>  漫不經(jīng)心抿了一口略帶苦味的咖啡,李青龍緩緩放下杯子,淡淡地說:“我們還沒到結(jié)婚那一步。我倒是有喜歡的姑娘,只是她心里有事放不下,像一道門,別人進(jìn)不去她也不出來。”??

  馬天明似乎很感興趣:“哦?哪家姑娘?我認(rèn)識嗎?成了告訴我,我親自給你主持婚禮。”

  看李青龍點(diǎn)了點(diǎn)頭,馬天明不失時機(jī)語重心長道:“不過話又說回來,趙一曼家世好留過學(xué)人也優(yōu)秀,你還挑什么呀?梅姑娘,像他這樣,是不是有些挑花眼了?!??

  梅月嬋本來打算起身告辭,馬天明這么一問,心不在焉順口應(yīng)了一句:“是啊,李先生有些挑花眼了吧。好多高官巨富對我們趙姐姐心儀己久,錯過了可沒有后悔藥。你們慢慢聊吧,我有點(diǎn)頭疼想出去吹吹風(fēng)?!??

  馬天明看著梅月嬋走遠(yuǎn),開門見山進(jìn)入他們的話題。

  “你什么時候認(rèn)識的伊田英柱?”??

  “很多年以前了,偶爾遇到?!?p>  “梅君那件事引起了幾場游行,有人趁火打劫渾水摸魚故意制造事端。日本方面伊田英柱竟然是組織者,扇動一些不明真相的人,組織那些人鬧事的蛇頭,已經(jīng)承認(rèn)?!??

  “哦?”李青龍確實感到意外,他印象里這個彬彬有禮的家伙居然是道貌岸然的典型。不免有些遺憾:“他已經(jīng)回國了?!??

  馬天明點(diǎn)了點(diǎn)頭,表示他知道并且提醒李青龍:“他的身份很復(fù)雜,另外馮前進(jìn)查的那個人,沒有確切的人證物證,但是極有可能就是刀龍。”??

  ……

  梅月嬋走出禮堂,來到樓前開闊的廣場,一個人在樹下踽踽獨(dú)行,目光茫然的投向遠(yuǎn)處,煢煢孑立的背影在樹蔭下顯得更加落寞。

  細(xì)碎的陽光灑落,尖銳的風(fēng)穿過層層疊加的樹葉,襲面而來。她能看到風(fēng)在樹葉間奔跑的樣子,心同臉頰一樣有濕冷疼痛??;厥走^往,生活里妥協(xié)的次數(shù)多于抵抗的次數(shù),但最終也是只能唯唯諾諾地縮成一團(tuán),看著滾滾人潮沖淡了煙波浩渺的記憶。

  空空的街,一如她空空的心,只有風(fēng),在低迴,象極了綿綿不絕的憂郁。??

  直到李青龍的身影擋住了她的目光,梅月嬋停下腳步反應(yīng)了一下,側(cè)過臉擦了擦不知道什么時候滾落的眼淚,不聲不響轉(zhuǎn)向一邊。

  李青龍能明顯的感覺到,她在抗拒任何人的靠近??粗凉u漸走遠(yuǎn)的背影,實在又不忍心看著她將自己沉溺在深淵里。??

  她需要時間,他希望自己能陪她一起熬,如果能幫助她出來,他希望越早越好,哪怕早一天早一秒,她每多一天一秒的痛對他同樣是折磨。??

  李青龍默默跟在她身后,直到和她并肩:“我心情不好,一起走會兒吧?!??

  梅月嬋停下腳步,哀婉地望了望他:“少秋曾經(jīng)給我寫過信,他卻沒有給我。”

  天地?zé)o語,風(fēng)中只有頻率相同緩慢的腳步聲。??

  “我給你講講如月的事情,愿意聽嗎?”??

  “……”??

  “壓在我心頭很多年了,我也想放下?!??

  梅月嬋因為半只鐲子的原故,僅限于聽說過如月的名字,今天李青龍主動談起,她多少有一點(diǎn)好奇。??

  “初次見你的時候,如月已經(jīng)在好多年前去世了……”從青梅竹馬情定終身,到苦盡甘來相伴廝守,一直講到她的去世,李青龍第一次打開心扉向別人談到如月的事情。曾經(jīng)的寸斷肝腸已經(jīng)漸漸被時間凝固成痂,像一塊不動聲色的石頭,沉淀在內(nèi)心的河流。??

  “我記得我跟你說過一句話,面對生活,不管是深淵還是沼澤,都要去面對。生活無法回避,每個人都是勇士?!?p>  站在廣場上,能看到外面路上來往的行人,兩個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停駐在同一個地方。

  那是一輛專門收拾尸體的車,幾個收拾正抬著路邊衣著襤褸的尸體,拋柴禾一樣拋向滿是污垢的車上。每天都能看見他們車上放著幾具饑寒交迫亦或暴病而亡的尸體。

  每次遇到收尸車,她都是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雖然心里為那些陌生人感到惋惜,因為對生命始終存有敬畏,她都不敢靠近去看。

  從前她只專注自己的命運(yùn),不知道是何時開始,她的眼光和內(nèi)心已經(jīng)默默的駐留于更多人的人生。她的思想不知不覺更為寬廣和縱深。

  “很多人在這個冬天悄無聲息的離開這個塵世。和他們相比,能活著就是一種簡單而奢侈的幸運(yùn)和幸福,金錢、名譽(yù)、地位一切在生死面前都顯得不值一提?!?p>  李青龍贊許地望了她一眼,她眼中看到的世界和別的女人截然不同,一個人的眼光與思想正是內(nèi)心欲望最真實的折射。

  “今年冬天比往年冷,而且美國股市大崩盤也造成了一定的經(jīng)濟(jì)影響。有錢人會好過一些,沒錢的人無疑是雪上加霜,還有烽煙四起的戰(zhàn)亂。旱情嚴(yán)重的地方,五谷絕收,井河干涸?!崩钋帻埻h(yuǎn)方,黑黑的眸子里有著深沉的憂慮:“老百姓水深火熱的日子就更加難熬了,哀鴻遍野流離失所?!?p>  這樣的問題,盡管誰也解決不了,生命的進(jìn)程沒有人能力挽狂瀾,但是不妨礙去思考,用心悲憫。

  梅月嬋默默地聽他說著,不時歪過臉,以欣賞和理解的目光望著他。

  陽光落在面前這個深沉悲憫的男人身上,盡顯溫暖安逸。他面色沉靜一如往昔,可梅月嬋卻覺得,他波瀾不驚的表面下有一個豐富而廣闊的世界,足夠深刻和成熟的思想才會讓他不僅滿足于自己的溫飽,而是對更多的生命充滿了憂慮和敬畏。

  精神上的深刻讓她們的心不知不覺間默默靠近,象彼此尋找到靈魂的一部分,自然而親近。

  梅月嬋終于深刻的理解到馬天明所說的大局。從前她認(rèn)為,如果不能有尊嚴(yán)的活著,生不如死。而現(xiàn)在她知道,好好活下去才是最大的尊嚴(yán)。

  “傷口還沒好?”以前她也這么問過和關(guān)心他,但今天這句她覺得與眾不同,并且默默地在心里,悄悄回味著這種不同帶來的歡喜。

  有什么不同她也說不清楚,好像今天是第一次發(fā)自肺腑的想關(guān)心他,走進(jìn)他,去看看他廣闊的世界。

  “快了?!?p>  “這兩個字好像是專門用來敷衍我。”

  李青龍停下腳,目光明亮溫暖,明明在笑卻帶了一點(diǎn)研究:“還沒完全好,不過沒什么大事?!?p>  閃動的陽光,在兩束沉默相視的目光里,緩緩的流淌。兩顆心,像是被什么溫柔的翻動了一下。

  隨意走著又聊了會兒,禮堂已經(jīng)開始公布獲獎人員名單,有些人已經(jīng)零星離開。獲獎的人都要上臺領(lǐng)獎,兩個人不得不匆匆返回。李青龍一邊走一邊叮囑她,多注意安全。

  梅月嬋以亞軍的身份進(jìn)入前三甲,這樣的成績她已經(jīng)很滿意了。拿著自己的獎品回到后臺,立馬有人笑嘻嘻地說,梅姐姐你有禮物,一邊將手中一個很大的紙袋遞了過來。

  “誰送的?”

  大家都搖了搖頭。一切都亂糟糟的,沒有人注意到究竟是誰把禮物放在這里,只是在袋子上清楚的寫著她的名字。

  袋口并沒有封,梅月嬋不經(jīng)意的向里面掃了一眼,立刻覺得全身被一只無名的手揪緊,似有一條蛇防不勝防猛然竄起。

  梅月嬋迅速把里面的東西掏了出來,一件紅色牡丹圖案的和服,就這樣赫然出現(xiàn)在她眼前。

  這一件不明來歷的神秘禮物,讓她有些迫不及待的興奮,又有些莫名的忐忑不安。這件衣服和奈涼失蹤那天穿的和服一模一樣。奈涼?這個名字,在心里像一雙沉在水里的手,緩緩伸出水面,一直詭異的伸向她。

  西山梅園四個字,像一道符咒,以一種無法言喻的姿勢貼在她的心坎上。

  梅月嬋抱著衣服快步離開后臺,這種莫名的情緒籠罩著她,她想盡快找到李青龍。舞臺上,散場的音樂隆隆作響,一張張面孔都被快樂興奮包圍,偌大的禮堂里,人頭攢動卻始終找不到李青龍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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