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本來就沒得，又談得上什么舍呢？”
王素梅和姜奐一樣穿著白大褂，站在解剖床旁邊，王剛的尸體被運送過來時，姜奐可以明顯感覺到王素梅的身體顫抖了。
林婷婷和他們說：“我們現(xiàn)在開始了?！?p> 王素梅點點頭，林婷婷的手術(shù)刀朝著王剛的身體劃了下去。
刀割刀尸體的那個一刻，王素梅還是轉(zhuǎn)了頭，把目光看向了別處。
林婷婷這次因為有家屬在場，所以每一步驟她都會提前說出來，查到肺的時候，她說：“雙肺充血、水腫，肺葉間可見少許出血點。”
之后是肝脾，她又說：“肝脾出血明顯?！?p> “胃壁充血伴小灶性出血，胃內(nèi)容物可見咖啡樣液體和少許白色小塊狀物質(zhì)?！绷宙面冒淹鮿偟奈迮K六腑檢查了一通，然后在幾處位置取了樣本，拿去分析。
“我初步懷疑是中毒?！绷宙面脤ν跛孛氛f，“具體結(jié)果要等化驗結(jié)果出來才能判斷?！?p> ………………
三好橋上，張玉靚問姜奐：“那天晚上王家的宴會——我知道你不想提那天晚上，但后來不是也給你福利了么——如果真的輪到你講，你這輩子最后悔的一件事，你會講什么？”
姜奐看著張玉靚：“你就得我會講什么呢？老婆？”
“你后悔愛上了我？”張玉靚輕輕問：“還是愛上過他？”
“那如果被問的你呢？”姜奐反問。
“你先說，我就說?！?p> 姜奐看著橋下已經(jīng)開化的渾河水，對張玉靚說：“我姜奐從生下來到現(xiàn)在，沒做過一件讓自己后悔的事情，我做過的每一件事，我都不后悔，自我批評不符合我的性格?！?p> “你自己提的游戲規(guī)則，然后自己犯規(guī)？”
“對啊，那我就認(rèn)罰唄，看他們倒是能把我怎么樣?！苯獖J無賴地說，對張玉靚的這種糾纏不清，他有點煩了。
“你是不是有點煩我老是提這件事？”張玉靚咬著下嘴唇。
“那，你最后悔的是什么？”姜奐直言了。
“……我最后悔的是愛上了你。”
“What？”姜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姜奐，我本來不是這種性格的人，我自由自在很痛快地活著?？墒亲詮膼凵狭四?，我不再是原先的那個我了。我跟你在一起時是很快樂很幸福，可是一離開你一抓不著你我又非常痛苦，那種痛苦你理解不了！我徹底沒有安全感，徹底沒有矜持沒有我自己了?！?p> “那你想怎么樣？Ellen?”姜奐問她。
“我也不知道。比如我明明知道你不會離開我去跟那個女法醫(yī)，但每次只要你跟她見面，我都特別別扭特別委屈。我一分鐘也不想過那種生活了?！睆堄耢n說。
姜奐笑了：“老婆，你放心，這個案子了結(jié)之后，我再也不跟她見面，我答應(yīng)你?！?p> 張玉靚問：“你舍得？”
“本來就沒得，又談得上什么舍呢？但是，你也得答應(yīng)嫁給我?！苯獖J深情地說。
“我答應(yīng)你！老公?！睆堄耢n滿臉的幸福感，心里卻想：張玉靚啊張玉靚，你怎么成了這么個小女人？
………………
王剛死了，王剛的小超市也關(guān)門了。公交車站依舊人流如織，小超市門前的長椅上依舊時不時地坐著幾個人。
偶爾會有人朝超市好奇地多看兩眼，好事的就會小聲與同伴嘀咕著說：“聽說這家超市老板死了?！?p> “我見過這老板，歲數(shù)不大，怎么就死了呢？”
“聽說是猝死的?！?p> “什么猝死的，明明就是被人害死的?！贝┲谏纺[羽絨服戴著帽子、厚重的圍脖將半張臉都圍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大姨小聲的嘀咕道。她又看了一眼店門緊閉的便利店，馬上把目光移開了，她下意識地緊了緊圍巾，匆匆地走了。她平時都在這里等車，自從便利店的老板死了，她就再也不在這站等公交了。
兩天后，王剛的組織病理學(xué)檢驗出來了，王素梅看著那張單子上一堆看不懂的醫(yī)學(xué)名詞她有點懵，她將那些全都略過，直接看到了最后的結(jié)果，急性肝壞死。
王素梅重復(fù)了一遍那幾個字，然后迷茫地抬起頭看向林婷婷，問道：“為什么會急性肝壞死？”
“酒精、脂肪肝、乙肝病毒和藥物都可以引起肝壞死。根據(jù)解剖后的檢驗報告，我們判斷是對乙酰氨基酚服用過量死亡?！绷宙面没卮鹜暌娡跛孛芬琅f眉頭緊皺，一臉迷茫，她又補(bǔ)充道：“就是俗稱的撲熱息痛中毒?！?p> “這東西要吃多少才能死？”王素梅心里隱隱有不好的預(yù)感。
“這要根據(jù)每個人的綜合身體素質(zhì)來評判，根據(jù)檢查結(jié)果，我推測他應(yīng)該服用了至少200片，而且還是和啤酒一起吃的?！绷宙面谜f道。
警察在現(xiàn)場搜到了3盒撲熱息痛的空藥盒，還有3灌喝完的啤酒，初步推斷王剛是自殺。
而這個結(jié)果王素梅卻并不認(rèn)同，她說：“王剛這個人雖然沒有上進(jìn)心，但是對生活還是很在乎的，況且他非常孝順，他父母還健在，他根本不會自殺?！?p> “我們調(diào)查了他最近的生活和朋友圈，他最近一個月開始玩地下六合彩，輸?shù)袅舜蠊P的錢，還欠了高利貸。我們懷疑他是因為錢還不上，壓力太大，才選擇自殺。”警察把王剛最近的銀行流水拿給王素梅，并且還有幾個朋友的筆錄。
王剛是自殺的？王素梅不相信。就算所有的證據(jù)都擺在她面前，就算所有人都言之鑿鑿的說他是自殺的，她還是不相信。
她和他從戀愛到離婚，一共在一起19年，從高中她就認(rèn)識他，他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她再清楚不過。
王剛是個很容易滿足的男人，他喜歡安逸，討厭變動。而這點也是王素梅受不了的一點，她看著他終日碌碌無為的過日子，她終是厭倦了。王剛有點內(nèi)向，有時有點木訥，但是心善。并且他非常非常孝順，他曾不止一次對她說過，我一定要給爹娘送終，我得讓他們覺得這個兒子不白養(yǎng)。他這樣一個安逸的人怎么會接觸上六合彩呢？又怎么會自殺呢？